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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岳高原

台地对面只能看见山脚的样子,刚想着巴士应该是往那个方向走,巴士就突然开始急速下坡。数十户居民居住的村子静静地躺在狭谷底部,巴士开进村子时清子才知道村子名叫“长泽”。清子回忆起小时候家里的女佣老是长泽如何如何,自豪地说着自己家乡的事情。女佣的名字和样貌都忘记了,不可思议的是长泽这个地名倒是清楚地记得。

从甲府到这里,每经过一个村子都有不少乘客上下车,这一站下了大概五六人。停车时间很长,等到最后终于没人再上,重新发车的时候,车内算上司机仅剩六人。或许是人少了的缘故,清子也感觉到了从足底蹿上来的寒意。

过了长泽,车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爬坡。道路呈“Z”字形蜿蜒上升。巴士的轮胎套上了防滑链,陷入新落下的雪中,巴士气喘吁吁地攀爬着。透过车窗看到对面像驼峰般的山峦重岩叠嶂,巍峨而立。可能是为了能更好地运送木材,道路修葺得很平整。不知不觉右侧车窗边已是断崖绝壁,悬崖下方深邃的溪谷张开大口。谷底那股细小的溪流就是盐川的上游,视野中唯有它呈现出碧蓝色。

原以为丘陵之上全是杂树林,没想到却是种满桑树的广阔台地。从中丝毫感觉不到高原的气息。巴士在仅够一台车勉强通过的又窄又颠簸的道路上行驶了很长时间之后,终于到达了一个有车库的村庄。

爬到坡顶后,巴士又开始在台地之上行进。台地宽广又和缓,上面既有森林、村落,也有满是落叶松的小山丘。

不过,清子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她苦闷到连开口说话都觉得抑郁。小杉应该已经不在了吧。不知从何时起,确信他已离开的情绪取代了确信他依然在的情绪,开始占据清子的内心。

雪小了,似有还无一般,可是远方的视野依旧不佳。清子擦了擦起雾的窗玻璃,一直望着车外。旁边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估计是本地人,也不知他是如何理解清子的行为的,说道:“这条道路的前头本来可以看到八岳中的赤岳的。不赶巧今天看不见了。”

很快路边不再有人家,巴士终于开进了山里的风景之中。因为要避开施工路段,走迂回路线,巴士突然从平坦大道进入了坡度陡峭的路面。到达山坡顶端时,箕原不自觉地叫喊道,“真壮观啊。”

不一会儿又到了若神子村。从此处起进入上坡路段。这里像是个古村落,到处都能看到古色古香的大屋子。虽然同样是穿行在山梨县内,而且还是离甲府没多远的地方,可在清子眼里所有东西都很稀奇。

没多久,原本空无一人的雪道上,几个放学回家的孩子一起走了过来。他们就这样闯入了清子的视野中。四下一片雪白之中,孩子们红色的毛衣显得格外艳丽夺目。

巴士进入了须玉町穗足村。到了这里,去清里的路就已经走了一半。雪依旧下个不停。不知不觉中车窗外的山野都被白色包裹起来。

平缓的坡道上能见到人家了,此刻乘客被告知已到达终点站清里。清子想,总算到达目的地了。清子瞬间被一股念头击中,她感觉命运究竟如何,一切都将在这里有个决断。

不知何时起,道路开始沿着盐川向前延伸。因为从韭崎到八岳山脚的路要改换方向往西北前进,刚才还与道路平行的中央本线的铁轨现在已经和我们完全岔开了。

巴士到达小海线清里站前后,清子提着行李下车,第一次踩在了雪上。雪只积了十厘米不到,但巴士好像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它巨大的身体中不断吐出白烟。

巴士没多久就开进了中村村落。道路两侧都是麻栎和朴树的丛林。朴树的枝条上一片叶子也不剩,麻栎树上的叶子则呈现茶褐色,完全枯萎了。稻草垛上、木材上、道祖神上、装炭火的草包上都积起了雪。

清子和箕原飞快跑进站内的候车室。山顶吹下来的风萧瑟凛冽,人根本无法在户外站立。候车室里,只有一个没有热气的暖炉放在正中,别无他人。一看时刻表,列车每隔三小时一趟,一天只有六趟车经过此站。而且大都是在同一时间上行和下行列车在此站交会。

小海线的慢车很有名,清子来之前就知道。不过清里站是全日本海拔第二高的站,这一点清子来了才第一次知道。

箕原两手揣进大衣兜里,身体僵硬。清子预料到会很冷,便穿上了足够防寒的服装,所以并未觉得有多冷。

“接下来怎么办?”

“好冷啊。”

箕原望着写有“清里站”几个字的大钟说道。

出了韭崎市区,巴士就开始沿着新府之丘的山脚行驶。反面一侧平缓的丘陵将斜坡插陷入盐川之中,眼看着就变白了。

选自《某个落日》[1]

巴士开进位于甲府盆地边缘的韭崎市区时,阴霾的天空中开始飘起雪花。倘若在晴日,从巴士的左手方向应该能远远地望见八岳、甲斐驹岳等群山,可现在视线完全是模糊的。

[1]小说。1958年4月至1959年2月连载于《读卖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