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样做也许最合适，又不是特别难办的事，用不着公开另外找人。”
“恐怕还得请你哥哥或比田姐夫吧，过去他们就插过手的嘛。”
健三随即向津守坡走去。
他把写好的东西换成钱时，没有碰上什么困难就办成了。只是对用什么办法把钱交给岛田好，感到有点难办。他不想直接与岛田见面，也知道对方既然最后留下了不再来的话，就不会到他这里来。看来，怎么也需要一个人从中说合。
“给一百圆？”姐姐很吃惊，似乎觉得可惜，眼睛滚圆，望着健三说，“说起来，还是健弟的面子大，不干那种小气事。相反，那位岛田老爷子，也不是一般的老爷子，他是那样一种恶棍，不给一百圆，怕是没法了却吧。”
写完了预定的稿子，他把笔一扔就躺在铺席上。“啊、啊——”地像野兽吼叫一般。
姐姐独自嘀嘀咕咕地说出了健三没有想到的话。
身体越来越差，这令人不快的事他心里有数。但对此没有给予重视，而是拼命地写，好像在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又像虐待自己的健康，更像惩罚自己的疾病。他亏血，既然不能杀人取血，就只好用自己的血来弥补。
“可是，刚过新春，你也真够为难的。”
这时，用红墨水笔反复批改脏乱的答卷的工作总算已经完成了。在新工作开始之前，还有十天的时间。他打算利用这十天，于是拿起钢笔，在稿子上写了起来。
“真够为难，无非是像鲤鱼顶着急流上呗！”
幸而天气晴和，野地里虽然刮着干风，但没有扬起尘土。远处像春天一样，雾霭弥漫，淡淡的日影静静地洒落在他的四周。他故意向没有人，也没有路的荒野走去。霜正在融化，靴子沾满了泥土，他发觉越走越重，才暂时站立不动。他趁这个机会，借作画以排遣苦闷。当然，这张画画得很不像样。这时候写生，反而只能使他生气。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转回家来。途中，他想起了要给岛田钱的事，突然产生了写点什么文章的念头。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看报的比田才开了腔。然而，他的话姐姐并不理解，健三也没有弄懂。可姐姐却会心地哈哈大笑，使健三反而觉得奇怪。
他穿着平常的衣服信步出了门，尽可能朝没有新年气氛的地方走去。冬天叶落枝空，田园荒芜，草葺屋顶和涓涓细流，这些景物模模糊糊地映入了他的眼帘，使他对这可怜的大自然失去了兴致。
“说来说去还是健弟有本事，只要想拿钱，要多少就能拿多少。”
的确，在他的周围，不存在除夕，也看不见元旦的气氛，一切都是上一年的继续。他见了旁人，连恭贺新禧的话也不愿说。他觉得与其说那种多余的话，不如待在家里，谁也不见，心里好受得多。
“他的头脑，与我们这种人的头脑有些不同，是右将军赖朝公(1)转世的啊。”
“这都是多余的事。是人导演出来的把戏。”
比田尽说怪话。可是，对委托的事，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除旧更新的时候，健三以冷漠的神态，注视着人世间在一夜之间所起的变化。
(1) 指镰仓幕府的第一代将军源赖朝（1147—1199），据说他的头要比一般人长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