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三不想再说什么。来人只得告辞了。
“倒也是。那么,就在正月吧!”
当晚,为了顶住寒冷和困倦,健三让妻子做了汤面。他一边喝着那黏糊的灰色食物,一边跟把盘子放在腿上、坐在一旁的妻子说话。
“我这次来,也是受人之托,总得给一个回话吧。请你至少给个期限。”
“又得想办法弄一百圆啦!”
“我再想办法,反正得到来年。”
“本来不给也行嘛,你却答应给。这么一来,下一步就难办喽!”
健三也说不上什么时候为期。
“的确不给也行,可我还是要给。”
“那么,什么时候能拿到钱呢?”
这话前后矛盾,妻子听了,马上显出不高兴的神色。
两人面面相觑,又沉默了一会。
“总不能老是那么固执下去吧。”
“实在对不起,没法办!”
“你呀,总是怪别人尽讲大道理,其实,你自己才是个最讲究形式的呢!”
这是来人自己的事,很忙也好,特意也好,都不足以打动健三的心。
“你才爱讲形式呢,无论什么事,都先来一通大道理。”
“怎么样?能不能请您多想想办法。我也很忙,是为了岛田先生才特意来的。”
“道理和形式是不同的呀!”
两人沉默了片刻。
“对你来说,是一样的。”
“是吗?”
“那么,我来告诉你吧。我不是光把理论挂在嘴上的人。我嘴上说的理论是贯穿在我的手上,脚上,以至全身的。”
“如果有钱,眼下就可以给。可是,没有钱呀,有什么办法呢。”
“这么说,你的大道理不应该显得那么空洞呀!”
“所以岛田先生才着急的呀!”
“并不空洞嘛。就像柿饼表面的白霜,是从里面冒出来的,跟在外面沾上一层白糖不同。大道理正好跟柿饼一样。”
“年内?不是只有几天了吗。”
对妻子来说,这种比喻仍然是空洞的理论。凡是眼睛见到的东西,如果不紧紧地抓在手里,她是不会承认的。因此她不想与丈夫争论,而且即使想争,也没有这个本事。
健三没有这种准备。
“说你讲形式,那是因为你认为不管人内心如何,只要暴露出来的东西被抓住了,就能根据这点来处置人,正像你父亲认为法律只要有了证据,就可以给人定罪一样……”
“您很忙,三番五次前来打搅。”那人谙于世故,嘴上说得好听,态度上并不显得那么特别诚恳。“是这样,我把前不久同您的谈话详细地告诉了岛田先生。他说,既然那样子,也没有办法,钱数就那样也行,只是希望年内能拿到手。”
“父亲没有说过这种事,我也不是那种只顾装饰外表过日子的人,而是因为你平时把人看扁了。”
过了两三天,岛田委托的那个人又递来名片要求会见。健三认为事到如今,不好拒绝,于是,无可奈何地到了客厅,再次坐在那个受人差遣的人面前。
妻子的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谈话就此中断。这本与给岛田一百圆的事毫不相干。可这么一来,事情反而复杂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