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健三每晚总在昏暗的灯影下看到他，看到他凶狠的目光和气得发抖的嘴唇，听到他喉头里发出的愤怒的声音，像旋雾一样往外喷。
阿常老是待在健三身边，从早到晚都想陪着他。可是，与其说他喜欢阿常，不如说他喜欢岛田。岛田跟以往不同，不在家的时候居多，经常夜深了才回家。白天里又很少有机会见面。
尽管如此，他仍然跟过去一样，常常带健三到外边去。他滴酒不进，特别喜欢甜食。一天夜里，他带着健三和阿藤的女儿阿缝，在热闹的大街上散步，回来时走进了一家年糕小豆汤铺子。这是健三第一次见到阿缝。他们从未轻易见过面，也根本没有说过话。
“那家伙是仇人，是阿妈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报仇！”
回到家里，阿常开口就问健三：“岛田带你到哪里去了？”而且反复问有没有到阿藤家里去？最后还追问和谁一起到年糕铺子去的？健三不顾岛田的提醒，把情况如实地说了出来。尽管如此，阿常的怀疑仍然很难消除。她想尽了办法，企图套出更多的情况来。
过后不久，阿常把情况告诉了健三。根据她的说法：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与此相反，岛田却是个大坏蛋，而最坏的要数阿藤。阿常在话里提到“那家伙”，或是“那女人”时，显得非常气愤，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然而，这种激动的表情，除了使健三感到难受之外，不能产生别的效果。
“那家伙也在一起吧，要说真话，说了真话，阿妈给你好东西。说吧，那女人也去了，是不是？”
“为什么每天深更半夜总要发生这种看不顺眼的现象呢？”在年幼的健三的头脑里，根本没法解释。他光知道讨厌这种现象。他不懂道理，也不明是非，是客观事实教育了他，使他讨厌这种现象的。
她怎么的也想让健三说出那女人一起去了，可健三硬是不说。她怀疑健三，健三鄙视她。
像这种不得安宁的夜晚，持续了好几夜。而且两人的骂声越来越高，到后来，双方终于动起手来。扑打声、跺脚声、叫喊声，使他小小的心灵感到害怕。起初，他只要一哭，两人就会停止吵架；后来，不管你睡觉也好，醒着也好，都会毫不留情地继续吵下去。
“那么，阿爸对那孩子说什么来着？对那孩子说了些用不着的话吧？对你说了什么？”
第二天晚上，他再次被同样的争吵声从熟睡中惊醒过来。他又哭了。
健三什么也不回答。这些问话只能使他打心眼里不愉快。可是，阿常不是那种就此罢休的女人。
一天夜晚，健三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夫妻俩在他旁边互相骂得很凶。这事使他感到很突然，就哭了起来。
“在年糕铺子里，让你坐在哪一边？是右边还是左边？”
这时，岛田与阿常之间出现了一种异常的现象。
这种出自嫉妒之心的提问总是没完没了。可是，这些问话正好暴露了她的为人，她却在所不顾；不到十岁的养子讨厌她，她也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