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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章

他钻进了书斋。

一位女亲戚好久没有来看她,最近见到她这副面容,吃惊似的这么说。当时,健三感到妻子之所以被弄得如此消瘦,好像一切原因全出在他一个人身上。

约莫过了三十分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两个孩子从外边回来了。健三坐在那里,清清楚楚地听到孩子和保姆在说话。不一会,孩子们向里屋跑去。这时,听到妻子在责骂孩子,说她们太讨厌。

“真是的!瘦成这个样子。”

又过了一会,妻子手拿刚才放在枕边的那束文书,出现在健三面前。

他并不想特意去抽出文书来,而是把眼睛盯在妻子苍白的前额上,她的面庞显得是那样的憔悴。

“刚才你不在家,你哥哥来过了。”

他移动目光,无意中发现在妻子露着的白手腕边扔着一束文书。看上去,那不是一叠普通的书信,也不是一捆新印刷品,整个东西呈茶色,显然经历了好些岁月,而且是用古色古香的纸捻仔细结扎好的。文书的一端全压在妻子的头下,她的黑发挡住了健三的视线。

健三停住了执自来水笔的手,望着妻子的脸说:“已经走了吗?”

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呆呆地凝视着妻子的睡相。妻子的头侧枕在手臂上,半个脸显得异常苍白。他那么默默地站着,连一声“阿住”都没有叫。

“嗯,他说是出来散散步,得赶紧回去。我留他,他说没有时间,所以没有进屋里来。”

健三恨妻子这种态度,但又怕她癔症发作,所以尽力控制自己,因为他也担心自己的看法会不会有偏差。

“是吗。”

她爱熬夜。每当健三这么说她时,她肯定要辩解说:“一到晚上就兴奋得没法合眼,所以才没有睡的。”这一来,她想坐多久就坐多久,一直不会放下手里的针线活。

“他又说在谷中为一位什么朋友举行葬礼,不快些去,就会赶不上,所以没法进屋。他还说回来时如果有空,也许再绕到这里来,你若是回来了,要你在家等着。”

“为什么晚上不早点睡。”

“有什么事呢?”

“是怄气才躺下的。”他没有很好地观察有癔症的妻子对这种不满有何反应,反而认为妻子之所以向他显出这种不自然的态度,只不过是为了赌气。他心里不痛快,嘴里就常发牢骚。

“据说还是那人的事。”

妻子总爱睡觉,有时早晨比健三起得还要迟。不少日子,她送走健三之后,自己接着又躺了下去。她经常自我辩解:如果不这样睡足,就会发困,当日一整天,干什么都是糊里糊涂的。健三有时认为言之有理,有时又认为哪有此事。特别是当妻子发完牢骚还能睡觉时,他更会产生后一种看法。

哥哥原来是为岛田的事而来的。

回到家里,妻子在六铺席的里间枕着手入睡了。健三看到红碎布和尺子等东西散放在她的身旁,心想:妻子怎么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