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着，老这么受罪可是受不了，要是还不早点生的话。”
健三不知道放了些什么。妻子在艰难地大口喘气。
“你不是说过这回也许会死吗？”
“嗯，全放在里面的柜子里。”
“是啊，死也好，怎么着都行，只希望早点生。”
“做好准备了吗？”
“真可怜！”
“没有明确地说什么时候，可是快了。”
“行啦，死了也是你造成的。”
“接生婆说什么时候生呀？”
健三想起妻子在遥远的乡下生长女时的情景。他心神不安，脸上显得很窘，听到接生婆叫他去帮一下忙，他随即走进产房去。这时，妻子用一股透骨的狠劲，猛地咬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像受刑的人一样呻吟起来。他精神上能感觉到自己妻子身体上经受的痛苦，甚至感到自己就是罪人。
岳父接过健三筹集的钱走了之后，夫妻并没有把此事看得特别重要，反而谈起别的事来。
“生孩子很痛苦，可看生孩子也够难受的！”
夫妻的态度就这样在消极的方面取得了一致，即使别人认为这只能使相互间的不协调永远继续下去也在所不顾，这种一致性就是从他俩根深蒂固的性格里也能推断出来，与其说是偶然，不如说是必然的结果。他俩面对面，根据彼此的长相，就能断定各自的命运。
“那就找个地方玩玩去吧。”
她暗中也不断意识到这种波动，却硬要这么回答。她认为这样回答是最为正确的，即使有时健三听来有虚伪的感觉，她也绝不改变。到后来，她那股怎么着都不在乎的劲头，使她的消极态度锻炼得更加消极了。
“一个人能生吗？”
“说起来，这没有什么嘛。”
妻子什么都没有说，根本不提丈夫出国期间生第二个女儿时的事，健三也不想打听。但他又是天生的放不下心的性格，他不是那种放着妻子的痛苦不管、只顾自己外出冶游的人。
遗憾的是，妻子在这方面，也一直持消极态度。她是个一有什么事就愿意奔走的女人，有时别人托她干什么，她比男人还要肯干。可是，这只限于眼前手能摸得着的具体事，她认为在夫妻关系上根本不存在这种事，也不认为自己的父亲与健三之间存在那么大的裂痕。除非有具体的重大变化，否则，不会有什么事，对一切等闲视之。她认为自己、自己的父亲和丈夫三者之间所产生的精神状态的波动，是无从着手解决的。
接生婆再来时，他叮问道：“是一周之内的事吗？”
他自己问自己，自己得出答案，而且相信这个答案是根本性的。他决心永远在不愉快中生活，甚至对往后能否自然得到解决，都不作指望。
“不，也许会再往后些。”
“我没有那种义务。”
健三和妻子都这么准备着。
健三讨厌这种不合理的事，他为此而苦恼，可又没有别的办法。他的性格是既认真又专心，同时也带有相当消极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