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阿玛尔Hamars,是法国卡尔瓦多省卡昂区的一个市镇,是库尔沃东镇的东邻。——译注
(21)她的一辈子都在不停劳作,20年来,她的丈夫就一直患病,无法行走;她抚养四个孩子,深爱着他们,但是却只有一个孩子长大成人,而她又见证了他被如此不幸地对待。
(23)我妹妹维克多莉的老师。
(20)即埃夫勒西(Évrecy),是法国卡尔瓦多省卡昂区的一个市镇,位于欧奈镇东北15公里。——译注
(24)为她做花边的女服装店老板。
(19)邻居们都看见了。
(25)在我祖母用她的年金分期回购的时候,我母亲说,我父亲是一个败家子,他不给他的孩子任何东西。他卖掉了我祖母的年金,以便维持他姘头的糜烂生活。
(18)我忘了讲了,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我妹妹维克多莉来欧奈镇,给她的第二次圣餐仪式买衣服,她担心奥德夫人不卖给她,就去哈巴赫(Rabâche)家买。她花了29法郎。她给卖货的哈巴赫说,她没有钱付账。哈巴赫就问她是谁家的。和她一起的女裁缝说,她是福克特耶村里维耶的女儿。哈巴赫说,好的知道了,你拿走吧。我父亲后来知道了此事,我妹妹顺路来的时候,他跟给我妹妹谈到此事。问她到底谁应该为那件衣服付钱。她说,啊,我应该付钱,但是我要有钱才行。然后她补充说,如果不是你拿走了我们的东西,我们就有钱买漂亮衣服。
(26)法官很有可能最终是按照我母亲的意思来说话了,以便不受她的胁迫。此外,我父亲依然遵守各项法规,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如此一来,我那受苦的父亲就泄了气,他只得屈服于强势的人。
(17)你们可以问一下福歇先生(Sieur Fouchet)。
(27)注意:不是这回事……
(16)圣克莱尔(Sainte Claire, 1194年—1253年),意大利天主教圣徒。亚西西的方济各(Francis of Assisi)最早的追随者之一。她是亚西西的方济各所创立的贫穷修女会的第一任院长。她于1255年9月26日被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四世封圣,瞻礼日为8月11日。——译注
(28)赞颂圣水(entonner l'eau bénite)是天主教仪式,星期天的弥撒仪式中有洒圣水的仪式。——译注
(15)数天之前,正当我母亲扬言要举债借钱,我父亲就去布雍镇,他给我妹妹谈了话,我妹妹告诉他,当他离开他们的时候,我母亲借了数不清的外债,她每天空手借钱,所有她需要的东西都是赊账买来的。我父亲给她说:为什幺我想让她来的时候她就不来?我妹妹回答说,她不想和她的婆婆一起生活,她想在单另一间房子里住,以便放置我们所有的家当。
(29)耶稣升天节(l'Ascension),是天主教传统节日,一般在耶稣复活日之后的第40天。——译注
(14)有一天,这个法官跟我父亲谈话,他问我父亲,他的妻子是不是一个品行恶劣之人。她是不是不爱其他人只爱她自己,我父亲说,是的,对此我深信不疑。法官说,这就奇怪了,您给我说她没有宗教信仰,这就是她不喜欢您的原因,那幺她就不是一个品行恶劣之人。我父亲说:我可不这幺认为,她给我说的可不是同样的话。法官说,哈,这就对了,她是嫉妒成性。
(30)对于我在上面所说的内容,我父亲不再能够保持一种理性思考了,他在那些跟他聊天的人面前说,她怀孕是有可能的,而且怀的就是他的小孩。然而,他却从来没有证实她是不是真的怀孕;当他看到她的肚子继续变大时,他说,因为她经常出去旅行,她很有可能会说她是在旅行中生产的,然后给他抱来一个别人的小孩。所以,如果她是在他家附近生产,那幺他就去看望她。我父亲还说,她这幺做就是为了把衣服带走,没有人能够发现,而且她也能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来遮掩这些事。当她从维尔回来的时候,我父亲说:一切都完蛋了,她的肚子在维尔时并没有她往常那样的大。
(13)可以肯定地说,我母亲还有很多钱,她可以不用干活就能养活自己,因为她整天卖各种东西。
(31)卡德奥勒(Cadeholle,现名Cathéolle),位于欧奈镇西南,两地相距16公里。是从维尔回到欧奈镇的必经之地。——译注
(12)他想要说的是我的弟弟于勒。
(32)这个可怜的孩子,当我重新想起他的时候,他依旧让我心如虫噬。
(11)现名黑水河畔孔岱(Condé-sur-Noireau),是卡尔瓦多省的一个市镇,位于维尔镇以东25公里。——译注
(33)在我母亲来和我父亲住在一起之后,这个木匠还来看望过她好几次。
(10)他通常就是这幺说话的。
(34)此为暗喻性交的市井艳调。——译注
(9)今名为Douvres-la-Délivrande,拉代利夫朗德是法国卡尔瓦多省的一个市镇,属于卡昂区。位于欧奈镇东北方向,距离约46公里。——译注
(35)泰塞(Tessel)是法国卡尔瓦多省卡昂市的一个市镇,位于欧奈镇以北8公里。——译注
(8)米迦勒节(la Fête des Saints Michel)是天使长圣米迦勒的庆祝日,根据西方基督教的教会年历一般为每年的9月29日。——译注
(36)《家庭博物馆》(Le Musée des familles)是19世纪法国出现的最早且最着名的廉价图文杂志,创刊于1833年,旨在提高中下等收入家庭的文化素质和文化水平,创办人吉拉丹(Girardin)试图将其创办为“大众的卢浮宫”,该刊经常邀请知名作家例如巴尔扎克、雨果、大仲马、凡尔纳等人为其撰稿,在19世纪影响很大。该刊于1900年停办。——译注
按照当时的习惯通常要用尊称“您”。——译注
(37)《海难史》(Histoire des naufrages)是法国律师兼作家让—西蒙·德伯斯(Jean-Simon Deperthes, 1730年—1792年)编写的关于海难沉船的通俗读物,在当时影响很大。初版时为三卷本,里维耶读到的应该是这个版本。该书后来增扩至16卷。——译注
(7)我一直习惯于称呼我的父亲和母亲为“你”。——原注
(38)《行动中的道德》(La morale en action)是法国道德家洛朗—皮埃尔·贝朗热(Laurent-Pierre Bérenger, 1749年—1822年)于1813年出版的针对青少年道德教育的通俗读物。——译注
文中的一法里约合四公里。——译注
(39)即《梅叶神甫论健全的思想》(le Bon Sens du curé Meslier),参见边码第49页,注释2。此处,皮埃尔·里维耶误把curé Meslier写作curé Melier。——译注
(6)当我父亲去库尔沃东镇干活的时候,他推着小车,带着所有的农具,准备好所有东西,然后还要走一法里的路,因此他无法一大早就赶到。——原注
(40)费勒的全名为弗朗索瓦·泽维尔·德·费勒(François Xavier de Feller, 1735年—1802年),耶稣会神父,比利时人。他前期主要在法国和比利时活动,后期主要在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波希米亚等东欧地区活动。1773年,他出版了《哲学的教理问答,或者捍卫基督教对抗其敌人的论纲》,旨在宣扬天主教的精神性至上思想,对抗新教诸派。参见François Xavier de Feller, Catéchisme philosophique, ou Recueil d'observations propres à défendre la religion chrétienne contre ses ennemis, Liège,1773。——译注
(5)她要说的是我父亲村里的一个女人。她一个人寡居,抚养着三个孩子。她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她有很多块地,就付钱雇我父亲帮她耕种。
(41)《蒙彼利埃教理问答》(Catéchisme dit de Montpellier),参见边码第18页注释。——译注
苏,为旧时法国辅币名,今相当于1/20法郎。——译注
(42)在我不信神之前,我就已经有了其他的审慎,我担心在祈祷时会心不在焉,就无数次地重复那些话语,我也会做出一些古怪的动作和表情。
(4)讲这些真是让人感到羞耻,然而法官和律师都说,在这起案件中,我母亲是非常不幸的,你们看一看主席先生签署的法令,我母亲已获得合法分居。而维莱尔的治安法官先生的信函,以及库尔沃东的一些人也都说,我母亲是一位非常不幸的妻子。——原注
(43)卡力倍(calibene或calibine)一词是皮埃尔·里维耶自造的词,来源于le calibre,意为枪炮的口径。此事在第一章第二节的证人证词中也有提及,参见边码第61页。——译注
(3)埃居(écu)为法国古货币中的一种,原意为盾牌,它的面值历代都在变化。1798年,法国大革命以后,政府规定5法郎的银币称为一埃居,一直沿用到1878年。故文中的1000埃居相当于5000法郎。——译注
(44)现为Sainte-Honorine-du-Fay,是法国西北部诺曼底大区卡尔瓦多省的市镇。在欧奈镇东北方向,距离15公里。——译注
(2)即维莱尔—博卡日(Villers—Bocage)是法国卡尔瓦多省的一个市镇,属于卡昂区和奥东河畔欧奈县。——译注
(45)我从他的地理书上读到了这些。——原注
(1)原文还有第5条,提到“文中标有星号的词语”是诺曼底当地的方言。译文中已经随文译出,不再标注,故将方言表也一并删除。参见译者前言最后一部分“译文的体例说明”。——译注
高提耶(Aloïsius Édouard Camille Gaultier, 1745?—1818年),法国天主教神父,教育改革家。法国大革命期间离开法国,取道荷兰前往英国,建立多所儿童学校。他积极倡导公立教育,撰写多部教学书籍,在英国和法国影响很大。比如原注中提到的地理书即《高提耶神父地理学》(Géographie de l'abbé Gaultier)。——译注
皮埃尔·里维耶
(46)即巴黎综合理工学校(École Polytechnique),该校创建于1794年,是法国最顶尖的工程师大学。该校也是一所军校,隶属于法国国防部,学生享受现役军官待遇。该校备受拿破仑的赏识和推崇,拿破仑曾亲授校旗和校训。1814年拿破仑与第六次反法同盟作战期间,学生军也参与了拱卫巴黎的战役,作战英勇。——译注
这份手稿于1835年7月10日在维尔的看守所里开始动笔,7月21日在同一地点完稿。
(47)欧洲第六次反法同盟(奥、普、俄、英、葡、瑞典、西班牙和莱茵联邦等)于1814年3月打败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并于3月31日攻占巴黎。战后,拿破仑被迫退位,并被流放到意大利的厄尔巴岛。路易十八登上皇位,波旁王朝复辟。——译注
完
(48)即戈谢五世·德·沙蒂永(Gaucher V de Châtillon, 1249年—1329年),沙蒂永领主,波尔希安伯爵(comte de Porcien),曾于1302—1329年期间,先后担任六位法兰西国王的王室总管。他也是幼年法王路易十世的家庭导师。——译注
我避开了我祖母提出的所有问题,只是说没有那回事儿,说这是小题大做,然后,我进到盥洗室,重新穿上所有的旧衣服,接着去菜园里翻地,一直干到中午。我祖母也来到菜园,在一畦豌豆地里干活,她又问了我许多新的问题,对此我一直回答说没有这回事儿,还说让她不要担心。她说,既然是这幺回事儿,那幺当你父亲再回来,我希望你给他解释一下;我回答说,嗯,好的,今天晚上我会当面给他解释清楚的。我祖母就不再问了。到了中午,她和我妹妹艾梅出去给牛挤奶。我弟弟于勒也放学回到家。我瞅准这个时机,攥着砍柴刀,进到我母亲的房间里,犯下了这件可怕的罪行,从我母亲开始,接着是我妹妹,然后是我的小弟弟,砍完之后,我又再补了几刀。纳提维尔(Nativel)的岳母玛丽(Marie)进来了,她对我说,呀,你在干什幺,我对她说,你走开,要不然我把你也砍死。然后,我就出了院子,找纳提维尔帮忙,我对他说:米什(Miché),看紧我祖母,不要让她做傻事,她现在可以安享幸福了。我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和宁静而死的,我也向艾梅·勒霍(Aimée Lerot)以及勒霍家的仆人波岱尔(Pôtel)求助,我对他们说,你们照看好我父亲和我祖母,不要让他们做傻事,我为了给他们带来安宁与平静而死了。接着,我就起程前往维尔镇,因为我想要获得在维尔镇首次公开宣布这个消息的那份荣耀,而不想在欧奈镇宣布这个消息,我担心在那里会被抓住。我决定穿越欧奈森林,走一条小路,在那里我多次经过一个名叫维尔基(Vergées)的地方,为了走到去维尔镇的小路,就要从欧奈森林脚下的上述村庄走过,于是,我选择这条路,并且把我的砍柴刀扔到了福克特耶附近的一片麦田里,然后离开了。当我这样赶路的时候,我感到激励着我的那种勇气和荣耀的念头越来越弱了,当我走得更偏远,我走到森林中的时候,完全地恢复了理智。啊,我对我自己说,我怎幺是个魔鬼!不幸的牺牲品!我怎幺会干这种事情!不,这不是在做梦!啊,这是真真切切的!深渊,您在我脚下裂开!大地,您把我吞没!我哭了,我在地上翻滚,我躺倒在地上,打量着这地方,这片森林,我之前来过这里。我对自己说,哎,难不成我要这样待上一天吗;我可怜的母亲,可怜的妹妹,如果按某种方式来说,她们是罪人,但是,她们绝然没有像我这样卑劣的想法啊,还有那个不幸的小孩子,他还来和我一起犁地呢,他牵着马,他一个人已经把地都耙好了。这些不幸就永远消失了!他们永远无法重现!啊,老天哪,你为什幺让我这样活着,为什幺还让我活这幺长时间。我不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了,我不想还继续待在同一个地方,我就这幺走着,我的悔恨渐渐消失。我不再打算去维尔镇了,不再坚持那些我前面提到的想法。在从我行凶到被捕的这一个月时间里,我的想法改变不止一次,当我经过一些地方的时候,我的想法也随之有所改变。就像我说的,当我第一次进入欧奈森林的时候,在那里我不再悔恨,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儿,走到了欧奈森林的山顶时,我想我可以前往当翁(Danvon)(60)那边,但是我不知道是否我已经走过头了;晚上,我在卡德奥勒(Cadehol)(61)附近的小树林里待着,我睡下来,沉浸在绝望的思绪之中,早上起来,找到了路,穿过卡德奥勒,再往前走了一点,我离开了右边的路,走了一条近道,然后就在篱笆下休息,星期四,我走过了一些根本不认识的地方,我星期三没有吃东西,星期四我吃了许多花草植物,诸如三叶草,野浆草,我还采了蘑菇。我身上除了14苏,再没有其他的钱,那是我出来的时候就装在口袋里的,我走到了勒图尔纳村(Tourneur)(62),在那里买了一斤面包。我还是沿着乡间小路行进。当我经过一个小镇,人们告诉我它叫圣·皮埃尔(Saint Pierre)(63),我听见一个女人给另一个女人说:……你听说欧奈镇发生的惨案了吗?另一个女人回答道,听说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第一个女人说,呀,是真的,千真万确。晚上,我躺在地里睡觉,这里离从梅斯尼—奥苏(Mesnil au Souf)(64)到卡德奥勒的国道不远,我决定自杀,我所犯下的罪行自己都无法容忍。我担心大家会控告我父亲是同谋,控告我父亲窝藏凶手,或者用一种方法或另一种方法把我赎回来;我寻思着我的尸体必须被找到,因为我日常随身带着绳子,正好就有一些,所以我在树上上吊,我检查了能够为我所用的一些东西,但是当我要去这幺做的时候,有个顾虑,即世人应由上帝审判,这使我停了手,星期五整整一天时间,我都是在这样的焦虑之中度过的。既然错事已无可挽回,我决定顺从我的状态,我决定以花草和根茎维持生命,直到那件事不期而至。等到越橘、黑莓和桑果都熟过了,我决定去海边,以便在那吃螃蟹、贻贝和牡蛎度日,我星期五晚上出发,星期六早上有点偏离了国道,把一整天时间都耗在了梅斯尼—奥苏左侧不远的森林里,这是从维尔到卡昂的路,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是晚上赶路,只有星期二是白天赶路,然后就走到了港口(65)。那天,星期一早上,我就走到了瑞维尼(Juvigni)(66)附近的森林,有一个人问我要去哪里,是否有身份证件。我回答他我要去丰特奈(Fontenay)(67),他就没有再问更多的;正如我所说,我在星期一下午时分到达了港口。我吃了一些螃蟹,然后发现这幺做效果一般,于是决定回到梅斯尼—奥苏附近的树林里吃根茎,星期一晚上,我再次穿过巴约镇(Bayeux),睡在克雷迈(Cremel)附近一处干水沟中。我根本不担心会不会有人抓住我,星期三我走了一天,在瑞维尼的桥上,我问卖菜的,有没有值两里亚(68)的萝卜,他们没有,于是我就离开了。我们家以前的一个仆人玛丽安·波娃(Marianne Beauvais),此时正在瑞维尼开小旅馆的杜邦(Dupont)家帮佣,在我经过的时候,她把我认了出来,毫无疑问,她告诉了和她一起的其他人,我听见叫喊声在我身后四起:嗨,嗨,他在这儿,去叫警察。因为我并没有回头,她又喊了两三次:皮埃尔,嗨,皮埃尔。我绕到了国道上,遇到了星期一讯问我的那个人,他也不在我身旁叫喊,也不说话。我在瑞维尼附近的一座桥边的小溪里,吃了一些水芹,喝了一些水,然后就继续赶路。晚上,我穿过了维莱尔镇(69),星期四我就回到了梅斯尼—奥苏附近的树林;我寻思着我这幺做无法达到目的,而且我认为并不是一个荒诞的想法导致我去行凶的,我决定回来接受法律的制裁,我要在维尔镇被逮捕,但是,我担心我讲出全部真相;不过,我的第一个意图是要说出我的悔意,然而我还想说我之所以这幺做,是因为那些幻象,说我目睹了我父亲遭受的所有痛苦,我见到圣灵和天使给我说,让我按照上帝的命令去做这些事,这是我注定要做的事,当我做完之后,祂们会把我升到天上,我正是怀着这样的念头去做这件事的;但那之后,我就立刻清醒了,并后悔了起来;因为实际上这导致了我说过的另外一件事。就这样,在星期五到星期六的夜间,我离开了梅斯尼—奥苏的森林,那天晚上,因为我一心想在维尔镇被抓获,就赶星期六早上抵达了,我也没想着要去自首,而是宁愿有人来查问我的身份证件。到达的时候,我睡在干涸的水沟里,眼见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就去了卡尔瓦多大街的高地。我在那里走了一会儿,看到还是没有人来抓我,就询问去瑟堡(Cherbourg)(70)的国道,我曾读到过,有一个士兵游泳经过海边的两个地方,把图瓦拉(Thoiras)的命令带给黎塞留主教(le cardinal de Richelieu),我寻思着,我也能游泳前往英格兰的某些岛,比如泽西岛、根西岛、奥尔德尼岛和萨克岛(71),我在地理书上看到过它们,从地图上看,它们距离法国大陆不太远,或者,我在游泳的时候会淹死,这肯定是有风险的。于是,我又返回到蝴蝶城(72)(la Papillonnière),沿着别人指给我的国道走了一段。不过,我心想游泳是不可能的,又想着即便我能游到对岸,我也不能因此而获得拯救,我就决定再回到维尔镇,上午我来到了蝴蝶城,下午我就重回维尔镇,我坐在卡尔瓦多大街的高地上,那里有一些警察和先生们。我看他们都不跟我说话,我就去大街上,向一位夫人询问警察局局长在哪,她给我说:我觉得是在警察局啊,你要去吗?她告诉我警察局局长住在哪条街,在场的一位先生也给我说的路。我就前往他们说的方向;但是却没有找到那栋房子,这就让人很生气,我坐在高地一所教堂旁的大树下;然后,我决定向一位警察自首,我走向他们在的地方;坐在他们面前,见到他们一直无视我的关注;于是,我决定回到森林,继续过我的生活直到结束;我一直睡在外面,只在蝴蝶城的三处人家讨过饭,在从巴约回来时我向一家人讨过饭,他们都拒绝了我。我回到了维尔镇,星期六待在玛丽大街教堂那边的小树林里,我在那里捱过了星期日整整一天。我在那里吃些浆果,第二天晚上又返回到梅斯尼—奥苏的森林,在那里吃草和根茎,我还在尽力排解我的不幸,我通过诵读祈祷打发时间,甚至,我还沉思自然,研究天上的星辰,我寻思着我都能发现哈雷彗星(73),我在森林里待了好几天,再次看到无法成功,我决定接受法律的制裁。然而,我决定要掩盖更多的真相,最初我并没有想到要去掩盖,我想到一个计划,我要演一出戏,假装我刚被捕入狱。我估摸着那里有疯女子,这个我在《家庭博物馆》上看到过,这些疯女人自言自语道:一个是法国的女王,另一个是所有地方的女王,另一个是女教宗(74),宣称蒙上帝恩启,四处讲道。于是,我寻思着,我不必说后悔,我必须说我是蒙上帝恩启,我是祂的工具,我在服从祂的命令;我看见了祂,也看见了祂的天使。我很抱歉选择了这个辩护方法,不过我确信它是可以奏效的。我离开了森林,回到了维尔镇,决定在国道上束手就擒。但是,当我想到结局,想到接下来会出现的所有一切,我又迟疑了,我决定花掉之前提到过的那点钱。截至目前,除了买到一斤面包,买了价值两里亚的坚果之外,我一直小心地存着,生怕有什幺事情,还要买比食物更为必需的东西;我肚子太空了,[我]都能用脖子上的手巾把肚子绑起来,这样一来,走路是更方便了。星期四上午,我第二次经过维尔镇,我买了两斤面包和一个全麦小面包。我沿着去孔岱(Condé)的路前行,但是我并不知道,最后发现就是这条路。星期五,我穿过了瓦西(Vassi)(75),我睡在邻近瓦西的麦田边上,看看是否有人过来抓捕我。有些人过来看见我,表现出惊讶,但是他们却并没有抓捕我,晚上,我到了孔岱,我在面包店里买了两个全麦小面包,睡在干河沟里,第二天,我又沿国道去往弗莱尔(Fler)(76)。我碰到了一位欧奈镇的小贩,我看到他并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我,他对我说:你去哪,小子,你还要去哪,喂,你应该去自首呀,你做了一件邪恶的事情,我的孩子,唉,这很邪恶。我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给我说的话,就离开了,我把钱花光了,开始吃浆果。第二天,星期日早上,在弗莱尔附近,我遇到了劳伦·格蕾莱(Laurent Grellay),也就是菲塞特(Ficet),他在运牛肉,他对我说:呀,里维耶,你应该去自首;我就是这幺想的,这也是我要求你的。我没有理会他,继续赶路,我到了弗莱尔,穿过集市,走到了镇子的另一边,靠近最后一栋房子的地方,我就躺在国道边上晒太阳,我又走了很远,下午回到了早上我躺着睡觉的地方。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也为了养活我自己,我就在国道旁边的水沟里挖根茎吃,路过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但是没有人试图来抓捕我,最后,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这个人他从早上就一直在这儿。另一个人向我走过来,他的同伙也跟过来,他问我在这儿干什幺;我就照着前面用过的方法回答他:我四海为家,最后我告诉他我是从欧奈镇来的,不过,这个人对我所说的并不怀疑,他让我去他家,要给我些吃的,他给我说了不止一次,最后我就去了,他给我了一些面包和苹果酒,然后,我就离开了,我再次穿过镇子,并决定重新回到维尔镇去,并在国道上就束手就擒,我在晚上再次经过孔岱,因为人们白天会散步,我睡在那个孔岱附近的石灰窑旁边。一大早,我就离开了,在一个山坡上的小镇附近,我发现我口袋里还剩有50苏。既然如此,我决定稍等一下再去自首,我再次经过瓦西,在稍远一点的一处旅店停留了下来,一队警察也在同样的地方停留,他们可以抓我去维尔镇,我点了面包、鸡蛋和苹果酒,在那里花了14苏,晚上,我再次回到维尔镇,我买了三苏的坚果,然后去面包店买了六个全麦小面包,店主对我说,卖坚果的小贩给他说了,如果我有其他什幺事情的话,我可以去找他。我晚上就离开了,前往梅斯尼—奥苏的森林,在那里捱了三天,星期四到星期五的夜里,我从梅斯尼—奥苏出发前进,走的是就近的小路,穿越田野。早上,我到达了勒普莱希(le Plessis)(77)和勒福尔热(les forges)(78)的交界,我在河边度过了一天时光,因为下雨,我在大石头下面自制了一个避雨棚,接下来的那个晚上,我沿着乡村小路走,穿过了福尔热,我径直往前走,走到了一条国道上,我觉得这是从孔岱到阿勒库(Halcour)(79)的国道,星期六全天,我都在走路,我一直寻思着,等到我几乎没钱的时候再抓捕我吧,我决定做一个弩弓,以便抓鸟来吃,或者可以通过试着捕猎来排遣我的苦闷,倘若我因此而被捕,那幺这对于我要扮演的角色来讲,是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如果我能抓上一些,[我]就可以把它们烤着吃,在经过阿勒库的时候,我花了4苏买了一个手表的玻璃盖子,想聚太阳光点火,感觉它是和眼镜起同样的效果的,但是,试过之后发现它达不到效果,我就把它砸碎了。我又走国道,从阿勒库前往卡昂,我到了一个镇子,进了一家商店,买了2里亚火绒和2苏硫磺,我有从国道上收集来的火石,再加上我的刀,我就可以生火,我有几页日历和一本年历,都是我走的时候随身带的,这些都可以让我当火柴用。我还买了1苏的坚果。我走进一家面包店,买了2里亚的烙饼,下午,我在沿着树篱的草地上休息,抓到了一只小乌鸫,我把小鸟装在口袋里,继续赶路,我只剩4苏了,晚上在一家旅店里,我用剩下的钱买了四分之一瓶苹果酒和一小块黄油烙饼,我睡在麦田里捱过了这一夜;早上,我经过卡昂,沿国道朝法莱斯(Falais)(80)前进,走到了朗加内耶(Languanri)附近的森林里,我找了一些干树枝,在一棵树下生起了火,树挡住了风,不至于把火吹灭,我则烤那只鸟吃;有人可能会说,我也可以抓一些母鸡和母鸭,或者其他东西,也可以在森林里捡到很多干柴;但是,大家可以去我待过的森林里看看,烧火的痕迹还在,能捡到的树枝不多,或者如果它们不见了,就问问那些清理它们的人,我说过,在森林里只能见到那些干树枝,也只能见到乌鸫的羽毛。我是星期日到达这片森林的,吃过那只乌鸫之后,我做了一把弩弓和几只弓箭。我在国道上捡到一颗长钉子,我用我的钝刀锯那颗钉子,设法把它的钉子头给切了下来,然后我把它安装在一支箭的前端(其余的箭还在,如果没有被人捡走的话,它们还在树下附近我生火的地方),然后,我就用这件武器捕猎小鸟,但是我没有成功过;假如我能抓到青蛙,我也会剁掉它们的腿并且烤着吃,但是我一只也没碰到。我在这片森林里待了四天。这里有三处小森林,每一个都距离不远,在一处森林中,长了很多草莓,我就吃这些草莓,我寻思着,要幺我就被抓,要幺我就继续这幺活下去,要幺我就死掉。因为我发现了另一片距离国道更远的森林,我决定前去看看,是不是有些吃的东西,准备等到我所在的森林里有了其他浆果再回来;我就这幺等着有人来抓我,来来回回地从一处森林到另一处森林,给自己找吃的。星期四早上,我起程前往朗加内耶镇上,胳膊下面挂着我的弩弓,在我经过的时候,有个人说:啊,你看,这儿有个人带着弩弓。我已经穿过了镇子,走到了最后一栋房子处,当时,有一个没有穿制服的警察走到我身边,打量着我,然后对我说:您从哪来,我的朋友?我用自己的方法回答道:我四海为家。——您有证件吗?——没有——您来这里干什幺——是上帝指引我来的,我崇敬祂——等一下,我想我有事找你,您从哪里来——我来自欧奈——您叫什幺名字——里维耶。——哈,对,跟我来,我有事情要跟您说——您要我干什幺呢——来吧,我会告诉您。然后,他就对一个女人说话,我觉得她是在他房间中的,他说,哈,这个人是来自欧奈镇的。他把我带进一个房间里,搜了我的身,然后查扣了我带的所有东西。当时,他把我关进了单人牢房,他说,是你杀害了你的母亲吗?是的,我回答他,是上帝启示我的,祂让我干的,我服从祂的命令,祂在保护我。哈,对,是这样,他打开牢房的门说,朝前走,我的孩子,进去。自从法莱斯和孔岱之后,我一直采用这种辩护方式。对我来说,坚持这种辩护并说自己不后悔,是非常痛苦的。我寻思着,到了维尔镇我要讲出真相,但是当我出庭面见王国检察官先生的时候,还是说的同样的东西。当他们让我独处时,我再次决定说出真相,狱卒先生过来和我说话,我就向他袒露心扉,我告诉他我想在审判之前讲出所有的东西;然而当我去参加初审法官先生的第一次讯问时,我还没有决定要这幺做,我还在坚持之前所说的辩护方法,直到狱卒先生说起我向他讲述的东西之时。我对他讲的东西非常满意,他让我如释重负。于是,我毫无隐瞒地说出了导致我行凶的所有事情。他们对我说把所有事情都写下来,我就把它们都写了下来;现在,我已经完全地意识到了我的凶残本性(monstruosité),对我的犯罪行为的全部说明已经完成,我等待着我命中注定的结局,我知道刑法典中关于弑亲的条款,我接受惩罚,以弥补我的过错;唉,要是我能眼见那些死于我残暴之下的可怜受害者死而复生就好了,哪怕为此需要忍受一切可能的折磨。但是,不行,这是徒劳的,我只能追随他们而去;因此,我期待着我应得的痛苦,也期待着将要结束我的怨恨的那一天。
(49)以利亚撒(Eleazar Avaran, ?—前162年)来自犹太教祭司马加比家族,是犹太教大祭司玛塔提亚(Mattathias)的第四子,犹大·马加比(Judas Maccabeus)的弟弟。在犹太人对抗塞琉古帝国的马加比起义中,他冲到塞琉西皇帝的王座战象肚子下面,用剑刺入大象腹部,杀死了大象,自己则被大象压住窒息而死。(参见天主教《圣经·玛加伯上》,6:43—46。)另外,因天主教思高版圣经的译名古奥,为通俗考虑,在译文正文中显示的译名为新教译名,在括号中给出的是英语和天主教思高版圣经的译名,以下皆同,特此注明。——译注
两年前,我独自一人去圣·奥诺利纳(Sainte Honorine)(44)的圣·克莱尔节(la Saint Clair),主要是去观察主人和仆人在一起时的对话,通过这种方式来学习,如果出现这样的机会,我也这幺说话。我观察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维尔·德·吉贝维耶先生(Mr Viel de Guiberville),我看到他和他的几个仆人说话,还表扬了其中一个;我只是观察这些人,并不和他们说话,并不认识他们,也并不让他们认出我。还有几次,我在集会和市场上四处溜达,没有人陪着我。我一直都有想法,想要自学,想要提升自己。我想,倘若我有钱了,我就买些书,买高提耶神父(l'abbé Gaultier)的教育课程全集(45),包括有阅读、写作、算术、几何、地理、历史、音乐、法语、拉丁语和意大利语等等,一共要花60法郎。我想提升我自己。无论如何,我都有对出人头地的渴望;我深爱着我父亲,他的不幸真是触痛了我。在最近这段时间,我眼见他陷入消沉,心里想的嘴上不说,他所忍受着的持续的折磨,这一切都真真地触痛了我。我所有的思绪都投向了这些事,专注在这上面。我构想了一个需要我亲自执行的恐怖计划,在大概一个月之前我就考虑这事了。我全然忘记了那些应该尊敬父母,爱护弟妹的道德准则。我看到我父亲仿佛陷入了疯狗或者野蛮人之手,为了对抗这些东西,我必须拿起武器,宗教禁止这些事,但是我却忽视它们的规则,好像是上帝命令我去这幺做,好像是我在替上帝主持正义,我知道人间的法律,治安的法律,但是我却以为我比这些法律更明智,我把它们视为是糟糕和可耻的。我读过罗马史,在罗马法中我发现,丈夫对他的妻子和子女有生杀予夺的权利。我决定违抗这些法律,为了父亲而死,我将永垂不朽,仿佛这对我而言是一种荣耀。我想起了那些为了祖国和国王而献出生命的战士,那些综合理工学校(l'école Polytechnique)(46)的学生们,在1814年巴黎会战(47)期间的英勇表现。我对自己说:这些人为了支持某个他们并不认识的人的政党而献出生命,这个人也并不认识他们,这个人也绝对没有想到过他们;而我呢,我将要为之献身的人,正是我所深爱着的,并且也深爱着我的人。沙蒂永(Chatillon)的榜样(48),他独自一人,在大街的一个路口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此处是蜂拥而至的敌人抓住国王的必经之路。马加比(Machabées,玛加伯)的弟弟以利亚撒(Eleazar,厄肋阿匝尔)的勇气(49),他杀死一头战象,因为觉得敌国国王坐在上头,尽管他知道他会被大象闷死在下面。还有一个罗马将军的例子,我忘记了他的名字,他在反抗拉丁人的战斗中为了保卫自己的党派而献出了生命。所有这些英雄事迹都在我脑海中出现,它们激励着我去付诸行动。我最近所读到的亨利·德·拉·罗彻杰奎拉(Henri de la Rochejaquelein)的例子(50),与我所关注的似乎也有莫大的关联,他是保皇党人的主将之一,为了支持皇室而战死,年仅21岁。我想起他在一次交战时给战士们的训话,他说,(战友们,)如果我冲锋,就跟着我;如果我退却,就杀掉我;如果我战死,那就为我报仇。我最近所读的书是《海难史》(une histoire des naufrages),是勒霍(Lerot)借给我的。我在书中看到,当海员们缺少食物的时候,他们就把其中的一员作为牺牲,他们吃掉他,以此来挽救其余船员的性命,我想:我也要为我父亲去自我牺牲;这一切似乎都在激励着我付诸行动。至于说到救赎的奥秘,我想这是更好理解的,我认为:我们的救世主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受死,为了拯救世人,为了摆脱撒旦、原罪和无穷地狱之罪对世人的奴役,他就是上帝,正是他在惩罚那些违抗他的世人;而且,他也能原谅那些无辜之人;对于我而言,我只能通过为我父亲而死,把他解救出来。当我听到,我父亲在唱颂圣歌,撒圣水弥撒的时候,大约有五十个人在哭泣,我对我自己说:倘若与此无关的陌生人都为之哭泣,那幺我作为他的儿子,难道不应该做些什幺吗。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个可怕的解决方案,我决定杀掉他们三个人;之所以要杀掉前两个人,是因为她们串通起来,一起让我父亲受罪,至于杀掉我的弟弟,我有两个理由:第一个是因为他爱我母亲和我妹妹,另一个理由是我担心如果我只杀掉其他二人,我父亲对此会异常震惊,在他得知我是为他而死时,他就会原谅我,而我知道他很爱我弟弟,因为他人很聪明,如果我也杀了他,我觉得他对我就会有那种的震惊,他会对我的死而感到高兴(51),这幺一来,他就不会惋惜,而会生活得更幸福。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个死亡方案,并决定将之付诸实施。首先,我打算把我父亲和我母亲的全部生活都写下来,就跟在这里写下的差不多(52),从宣布要行凶开始写,结束于我行凶的理由,以及我内心的挣扎(les niarges),是试图按正义行事,还是无视法律,还是追求自己的不朽,所有这些内容;然后,我就付诸行动,准备把写好的东西邮寄出去,接着拿出事先藏好的手枪自杀;以前,我经常半夜起来读《蒙彼利埃教理问答》;我就以此为由起床,然后开始写我下我最初的宣言,但是第二天我妹妹就发现了,于是我对她说,我在写我父亲和我母亲的生活,以便呈给法官们或者呈给律师,我父亲可以去咨询他们,让他们看看我母亲是如何对待我父亲的,或是在大伙面前读一读,我们也会心满意足。我妹妹艾梅想看看已经写了内容,我没有拿给她看,因为这是一份初始的宣言。随后不久,她跟着我父亲和格维庸又来了,我把它藏了起来。她说:他们难道不能看一下吗?我说必须等到写得更多时才行。然而,我还是因为害怕有人看到这份宣言,就把它烧掉了,我以为我可以记录生活,不用瞒着任何人,可以在记录完这些生活之后,隐秘地提及其结束和开始的原因。因此,有一两个晚上,我就早起写作,然而我几乎总是睡觉,因此只写了很少的内容。于是,我采取了另一种解决方案,我放弃了写作。我想,在行凶之后,我就去维尔市,向王国检察官和警察局长自首;然后,我就郑重宣告,说我是为了我父亲而死的,即便他们支持那些女人,她们也赢不了;从此以后,我父亲就能生活得安宁而幸福;我觉得我还会说:以前,人们看到雅亿(Jael,雅厄耳)反抗西西拉(Sisara,息色辣)(53),朱迪特(Judith,友弟德)反抗霍洛费内斯(Holphernes,敖罗斐乃)(54),夏绿蒂·科黛(Charlotte Corday)反抗马拉(Marat)(55);而现如今,男人们也必须运用这种疯狂了,女人们应该处在支配地位,这个自称是启蒙时代的好时代,国家似乎也对服从女人所需的自由和荣耀充满了兴趣,那些罗马人就很文明,休伦人(les hurons)和霍屯督人(les hottentots)、阿冈昆人(les alquongins)(56),这些据说是傻子的民族则更加文明,他们从来不贬低武力的价值,他们有最强壮的身体,他们只在自己内部发号施令。我试图反抗对我的所有审判,与整个世界为敌,我认为这对我而言是一份莫大的荣耀,这让我想起了1815年的拿破仑·波拿巴(57)。我还对自己说:拿破仑为了满足自己虚妄的任性,让成千上万的人出生入死;所以,我让这个使我父亲不得安生和幸福的女人活着是不公平的。我觉得提升的机会终于来了,我的名字被所有人述说传颂,通过我的死,我获得了荣耀,时机已到,我将依计行事,大家会原谅我的。如此一来,我采取了这个恐怖的解决方案。然而,我还是担心我父亲,据我观察,他并没有像我一样宏大崇高的理想,当他目睹这一切时恐怕只会自杀;所以,我就想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再动手。我还提醒大家照看好我父亲,他经不起第一次见到那个场景时的冲击,但是之后他就不会再有危险了。我还想到,因为我要到法官面前申述我的观点,所以我就得穿着星期日的正装(58)去行凶,而且一干完就马上去维尔市。5月24日,我去欧奈镇上铁匠戛班·拉富热(Gabin Laforge)的铁匠铺,磨利了砍柴刀,我们是老主顾了;这一天,我没有动手,我觉得我应该在周内动手,动手之前我要先穿上我的星期日正装;星期六,我看见我父亲和我祖母去了欧奈镇,我决定要杀的那三个人正好都聚集在家,我迅速穿好我的星期日正装,但当我做好准备时,我看到我母亲和我弟弟也动身去镇上了。眼见如此,我寻思着他们还会再回来,因为我妹妹艾梅问我,为什幺要穿成这个样子,我说我要去镇上,说着我就出去等着我母亲回来;我看见她在国道上往回走,我就不再往镇上走,也往回走。等我再回来后,我就发现了他们三人都在家,但是,我下不定决心要杀他们;因此,我对自己说:我就是一个懦夫,我什幺都干不了,我走到菜园里;然后看见我父亲回来了;我就把正装换掉了;我父亲和我祖母问我为何穿得这幺正式,好像要去镇上,我真应该在我的罩衫上面套上其他衣服;我说,我的其他衣服,特别是我的裤子太破烂了;他们再没有问我别的问题;我寻思着第二天在我方便的时候,我就要采取行动;然而机会一直没有出现,或者出现了但我没有觉察到;晚上,我父亲有一个聚会,我又准备动手,因为我想着在那里的所有人都能制止我父亲做傻事。当他看见的时候,我没有去和他们吃点心,而是在菜园里踱来踱去,盘算着我的计划;我对我自己说,机会来了,但是我又停住了,于是我说自己就是个懦夫。因而,我无法下决心动手,眼看那天就没有办法动手了,我就和我父亲出去了,还有那些跟他一起的先生们以及跟我聊天的其他人。我寻思着我要在周内动手,我要把我的星期日正装悄悄穿在里面。我知道第二天也不行,我们要去格维庸家犁地,我必须去那里;而我父亲会第二天来加入我们,通常我父亲是第二天去帮助我们,我寻思着当我父亲在犁地的时候,我就采取行动;因此,我就星期一去了格维庸家。他给我说,他不确定第二天能去帮我们了,因为他要借一匹马,星期三要去一个草场,而且要去三次,他要干完我们田里的活儿,以便下午去犁地,他已经全都准备好了;他本可以在星期二来帮我们,但是他却没有来。当我听到这事,我就拉着马尽可能快地干活,然后我们就干完了田里的活儿,到了下午,我们就开始耙刚才他提到的那块地。第二天,他来帮我们,但是,因为我父亲在户外过夜,因此回来就生病了,他没法和格维庸来,我就只得自己去。中午,我父亲的病情有一些好转,他问我,想不想在菜园里翻土,或者回去犁地,我说我可以去翻土,吃完晚饭后,我在院子里,给我妹妹艾梅说:给我们唱这首圣歌吧:幸福的日子,神圣的喜悦(59)。她问我道,为什幺;我回答她,想学它的曲调。她问我为什幺想要学它的曲调,我说:学会它,我会很高兴,于是,她就唱了起来。格维庸说:啊,我觉得她唱得好,他在取笑我妹妹;然后,他就和我父亲去犁地了。这一天,我还是没有动手,没有出现好时机,接着我就想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我第二天必须去格维庸家,我寻思着早上我就装病,这样我父亲就要去那儿。因此,那天早上,到了起床的时间,我就假装呕吐,我祖母进来了。我对她说,我感觉恶心,没法去犁地了,我父亲就去了,虽然他也有点抱恙;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我就起床了,然后说我已经有一些好转了,我说我去菜园里干活了,然后我悄悄拿上我的星期日正装,把它们拿到另外一间名叫克里农(Clinot)的屋子里,然后,我就穿上了我的星期日正装,当时,他们三人都在家里,而当我穿好衣服之后,我看见我弟弟于勒已经去上学了;于是,我决定另一个时间再动手;我在菜园里待着,然后回到了刚才提到的屋子里,重新穿上旧衣服,我妹妹艾梅此时看见了我;眼见到被她撞见,我就出门了,我去了博屈艾镇(Beauquay)那边,决定到了中午再回来,因为那时候他们三人就会聚集起来。但是,等待的时间太长了,我又回到那个屋子,决定重新穿上我的旧衣服,并决定不穿其他衣服了,立即动手。我寻思着:无论我穿得好还是不好,我都可以给出很好的解释,即使没有得体的衣服;因此,我又回到了那间屋子;寡妇凯奈尔(Quesnel)当时在院子里;她对我祖母说,嗨,皮埃尔又回来了,我就去了我放旧衣服的那个房间,发现衣服已经被人拿走了。我走进我祖母房间,她正在哭泣;她对我说,你这是要去哪,是因为你和你父亲在一起没有挣到钱,你就想去其他地方吗,说啊。你就像这样一走了之,不给任何人说,这幺着你哪能有钱,你居心何在?你要抛弃你父亲吗,你看看他现在是什幺样子。寡妇凯奈尔说,唉,你会害死你那可怜的祖母的,她那幺爱你,快过来抱抱她吧。我祖母继续对我说:为什幺你要这幺做,你父亲在尽他所能地帮扶你。当你还小的时候,他就说要花掉自己积蓄的一部分,把你培养成牧师,如果你愿意,他也会帮你去学一门手艺,如果你想离开他,他即便没有钱也不会让你离开的;寡妇凯奈尔说:呀,在帮你做好你的事上,他可是从不为过,如果他愿意,他会为你们其他所有人感到高兴。我祖母说:唉,他今天早上最好去替换他父亲,因为他生病了,他见到了他父亲的状况,如果他就这样悄悄离开他父亲,那幺他母亲就又有了控告他父亲的动力,她会给法官说:他真是恶毒,以至于他的孩子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一旦他的孩子想离开他,他也不挽留;他给他的孩子说,他根本不关心他们在哪里。
(50)亨利·德·拉·罗彻杰奎拉(Henri de la Rochejaquelein, 1772年—1794年),出身旺代地区的旧贵族家庭,波旁王室的支持者,也是法国大革命期间保皇党派中最年轻的将军。他骁勇善战,牺牲时年仅21岁。——译注
在我童年的时候,也就是大概七八岁,我有一个大虔信,发了一个大誓愿,我要远离对上帝的祈祷;在乞求丰收的祷告时,我也拒斥那仅有一刻钟时间的清静。我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神甫,我父亲说,他也希望我最终能实现愿望。我学习了布道,而且还在好几个人面前讲道,其中有我们村的尼古拉·里维耶(Nicolas Rivière),当时我们在他弟弟家里,他是欧奈镇开小旅馆的,有好几位先生都在场。在两三年的时间里,我一直都是如此。正是我所读到的东西启发我去这幺做的。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我的想法改变了,我觉得我是另类的人,因为我总是很古怪。我的同学觉察到了,他们都嘲笑我,我把他们对我的轻蔑态度归因于我从一开始就干过的一些愚蠢行为,在我看来,这就使他们永远对我失去了信任。我独自消遣的时候,走进我们家的菜园,当时我正在看关于军队的书,我假装我们家的绿卷心菜正在列队打仗,于是,我任命了老大,然后,我打烂了一些卷心菜,以表明它们被杀死或者被打伤了,我祖母说:真是不可思议,他喜欢卷心菜,但是他却把它们砍烂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幺打发时间的,不过我并没有砍烂很多。里维耶的那个大儿子,就是那个壮汉,路过来看我,差不多每次来看我,他都问我:自从你与卷心菜开战以后,你现在还和它开战吗;我读书读得很好,还做数学题,但是写作方面,我掌握得不多。当我不去学校的时候,我就和我父亲在田里干活;但是,我的爱好完全不在种地上,我有想要出人头地的念头,我在阅读中获得了很多快乐;在学校里,大家读的是《卢瓦约蒙圣经》(la bible de Royaumont),我读了《民数记》《申命记》,读《福音书》和剩下的《新约》部分。我还读了历书和地理书,我[读了]《家庭博物馆》(Le Musée des familles)(36)和教会历法,几本历史书:《波拿巴史》,《罗马史》,《海难史》(Histoire des naufrages)(37),《行动中的道德》(La morale en action)(38),还有一些其他书,我只能找到一些用来擦屁股的报纸碎片,我就读这上面的,我还读了《梅利耶神甫的健全的思想》(le Bon Sens du curé Meslier)(39),《费勒的哲学教理问答》(la Catéchisme philosophique de Feller)(40),《蒙彼利埃教理问答》(la Catéchisme de Montpellier)(41)。正是我所阅读的那些天文学着作和其他着作,使我在接下来[有]三年不再虔信宗教。在这段时间中,以及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我着魔般地沉溺于那些伟大和不朽的观念,我认为我比其他人都高尚,直到现在,我都耻于说出这些话,我感觉我可以超越现有的存在状态。在这期间,肉欲的激情支配着我。我认为,试图想要沉溺于其中对我而言是不值得的。但是,我总是对乱伦有一种恐惧,这使得我不想接近家族中的女性成员,当我觉得已非常接近某个女性时,我就用手比画出手势,好像在弥补我已犯下的恶行。此事持续了有一年光景,我父亲和我祖母对此非常痛心。我父亲说,这有点像是审慎(scrupules)(42),但是也很奇怪,因为他又不信上帝。当有人问我为什幺要做这些手势,我就试图回避这些问题,并告诉他们说,我这是要赶走魔鬼;他们还说,我也害怕其他女人,因为当他们有时坐到我祖母和我妹妹的一边时,我会抽身出来,坐到另一边去。那时,玛丽安·雷诺(Marianne Renaut)还在我们家帮佣,有一天,当她打开花园大门的时候,我迅速伸手去提我的裤衩,尽管我离她很远;她说,哦,对啊,赶快,把你的裤子提好;然而,我害怕的并不是她,在她开门的时候,我担心进来的是我祖母或者是我妹妹。不过,这种念头已经消失了。我的优越感一直支配着我。当我独自外出的时候,我自己编故事,假装自己扮演一个角色,我脑中一直是那个我想象出来的人物。不过,我很清楚别人怎幺看我,大部分的人都在嘲笑我。为了制止别人对我的嘲笑,为了在社会中生存下去,我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是我没有整体的策略,我找不到应该跟他们说的话,我也没法跟我的同龄人建立一个合群的氛围。当时,我经常在田间地头碰到一些女孩子,我不知道该跟她们说些什幺话,有些人为了看我的笑话,她们就在后面追我,要亲我。我不想去看望我的亲戚,也就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也不想见我父亲的朋友,因为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些啥客套话。鉴于我无法做到这些,我就安慰自己,我也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蔑视我的人。我要报复尼古拉·玛格丽(Nicolas Margrie)的女儿,正是她强行亲吻了我,我编了一首有关她清誉的歌,在路上到处散播。然后,通过给其他嘲笑我的人都编上歌曲,我觉得我就能报复他们。我给我的一个朋友福丹(Fortain)说,我能向所有嘲笑我的人复仇,通过编唱关于他们的歌曲,我可以诽谤他们,可以把他们赶出村子。之后,我多次想要叫某些人出来决斗。我也想出人头地,于是就做了一些完全新型的器具,我希望在自己的想象力中把它们制造出来。我第一个制造出来的工具是用来捕杀小鸟的,由于它是前所未见的,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卡力倍”(calibene)(43)。我花了周末和晚上的大量时间来制造它,眼看它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成功,我就拿出去把它埋在了草地里。后来,我又把它挖了出来,它现在还在我家阁楼的地板上放着。我还想制造一个黄油搅拌器,它是完全自动的,或者说用一辆马车通过发条来驱动,但是我只想在我的想象中制造。我把这些事讲给我的朋友福丹,以及让·毕欧(Jean Buot),我们都在一起做工。比起跟我同龄的人来说,我与年龄在9到10岁的小孩子更能合得来,我给他们做弩弓,并专注于让它们能够射箭;大家注意到了我的一把弓弩,尽管我说造弓弩只是为了消遣,为了疯一下,但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这样的。我在家里也射箭,但我会尽可能把它藏好。我发现这并没有必要,我在书上看到,以前人们在外出捕猎的时候就拿着弩弓,打仗的时候也同样用弩弓。前一段时间,在射箭的时候,我把纳提维尔(Nativel)家的玻璃给射破了。有人说这是我干的,对此我很惭愧;我的两个弟弟当时都在场。有人就问他们是谁弄碎的,他们说他们不知道,他们绝口不说是我弄碎的。很快有人就起了疑心,我父亲问于勒,是不是我干的。这孩子依旧坚持说不是我干的。我把青蛙和小鸟钉死在十字架上,我还想象出其他的酷刑来折磨它们,就是在它们的肚子上钉三根钉子,把它们固定在树上。我把这叫做“埃纽法拉”(enuepharer),我带领着孩子们去干这些事,而有时候,我就独自去干这些事。
(51)在一次谈话中,当时有人提起了由市长所判决的盗贼,比如有人就说:他不太可能杀人吧,因为他的家庭原因等等。我父亲则说:如果在我的家族中出了这样的败类,那我很高兴有人能杀了他。——原注
之前我答应过,解释一下我的性格,以及我在干这件事前前后后的想法,我将扼要介绍下我这非常特别的一生,还有直到今天依然盘踞在我脑子中的念头。
(52)因为我打算在行凶之前就写下这段历史。于是,我就检查了我写下的大部分的句子,其中有一些冷酷无情的表述,这没什幺大惊小怪的。这似乎能说明,我对那些不幸的受害者依然心存怨恨。——原注
对我父亲所受痛苦的概述就写到这儿吧。
(53)雅亿(Jael)是天主教圣经《民长记》中的一个女性人物,思高版圣经的译名为雅厄耳。迦南王耶宾(Jabin)的大将西西拉(Sisara,息色辣)兵败逃到牧女雅亿的帐篷讨水喝,雅亿给他喝奶,以降低其警惕。西西拉随后在她的帐篷中睡着。雅亿趁其熟睡,用钉帐篷的木楔和铁锤将其杀死。(《民长记》第五章,第23—30节)亦可参见《旧约·士师记》第5章,第23—27节。——译注
如果上述债务在八天内不能偿还,则他们可以提起诉状,并且还需偿还1834年度的债务,这些债务非常要紧。我父亲对这些债务全然不知,此外,有一笔债务我已经讲过,就是我父亲支付给种地的25法郎,本来说让他不要找我父亲的。但是此人偏就信了我母亲,而我母亲又骗了他;我父亲看到这些债务后,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封信是我妹妹维克多莉写的;我父亲一一询问了这些债务,维克多·布尔斯,我父亲已经给过他10法郎了,他说我母亲只欠他大约30苏,他相信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情况。然而,除了高费的30法郎和苏菲·里维耶的17法郎之外,他必须偿还余下的债务;我要说的是,我母亲去找的那个高费、玛丽安的弟弟勒·孔德,还有阿玛尔镇的一个泥瓦匠(un maçon),他们都是单身汉,这多少有点影响清誉;她们来家里的数天之后,我母亲、我妹妹维克多莉,还有我的两个弟弟,我父亲和我,我们去库尔沃东收苹果。中午,争执又起,我父亲提到了那封信,他没有和我母亲谈关于信的事,他只是问她为什幺要如此地逼迫他?为什幺她想要让他偿还那些他已经为她偿还过了的欠款,而她一边嘲讽他,一边回答道,他不想让她安宁,那他也休想得到他想要的安宁。然后,她就带着我妹妹和我弟弟于勒去了她的表妹家,因为我弟弟于勒一直哭,这个孩子有点倾向于站在我母亲一边,他也爱我父亲,但是也乐见他们和好。我父亲爱抚着他,想把他挽留下来,但是于勒并不想留下来。于是,我父亲给我弟弟普罗斯佩说,你也想要离我去吗?你也和他们一起去吗?他回答说,不,我们三个就待在这儿。雅克·勒·孔德的妻子当时也在场,我父亲对她说:她想要的就是要这样摧残我,在我遭受了这些艰辛之后,为了我的孩子们,为了我所获得的东西,我将不得不卖掉土地,而且之后我还要卖出一片土地,这还是不够,如果她继续这样,那我肯定还要再卖其他的地了。他这幺说着,眼里充满泪水。雅克·勒·孔德夫人对他说,她其他啥都想不起来,单单记得我母亲一直都有一个念头,就是各管各的钱,各挣各的钱。当天晚上,我母亲他们又回到了福克特耶村。星期天,我父亲去了阿玛尔镇跟卖衣服的谈债务的事,我母亲欠他40法郎,我父亲将在下一个周六还给他,此人还将给我父亲一张收据,证明债务已经偿清,并且他绝不会再借钱给我母亲和我妹妹维克多莉。周末,从欧奈镇晚祷回来时,我父亲在所有事情的重压之下,他终于病倒了,只得离开了教堂,去了寡妇盖尔尼耶家(Guernier)。我母亲想让孩子们,即我妹妹维克多莉和我弟弟于勒,在她所住的房间里和她一起睡觉。我父亲劝她说,那间房间里放不下那幺多床;有一个小房间,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让他们睡觉,然而我母亲不想去。于是,两个小孩就和她挤在同一张床上一起睡觉。有些人给我父亲说:既然同住只会使她发怒,那我会想和她一起睡觉。我父亲给房间里又搬了一张床,我妹妹睡在这张床上,而他和我母亲睡,因为我母亲不想让于勒睡在其他地方,他们三人就睡在一起。自从他们的矛盾尖锐以后,我父亲就没有和我母亲发生过肉体上的关系。在第一天和第二天晚上,他还想试一试,不过这足以把她惹恼了。我妹妹维克多莉听到了,她说:啊,我的上帝啊,我的上帝啊,你这是在对她做什幺?我父亲对她说,你看啥,这跟你有什幺关系,我对她做的事是丈夫对他的妻子做的事。她说,哼,放开她,她不想。我父亲对她说,算了,算了,我这就放了她好了。他和我母亲睡了几个晚上,然后发现她不给他那侧床上铺被褥,也不在枕头里填充羽毛,他发现我母亲为了使坏而干了所有事。他宁愿睡在其他床上,之后,我妹妹和我弟弟就一直和我母亲睡在一起。她做饭,我们就和她生活在一起,除了我祖母之外,她被禁止进入我母亲的房间;我祖母用她的年金分期付款,重新买入了我母亲的家当(25),但是她却只能独自一人吃饭,这让她感到非常难过。有一天,她的怨恨已经无法忍受,于是她来找我们,把一件衬衣送给普罗斯佩和我。我们正在房子里的一边睡觉,她说:哦,是的,为了照顾好所有这些孩子,我受了很多苦头,我尽心尽力地抚养他们长大,我应得到好的报答。然后,我就听见她用头撞桌子或者地面,撞了两三[次],她说,是的,我就是要用身体捶打大地,啊,仁慈的神啊,你非要让我受这幺多苦吗?如果这里有河,我真想淹死算啦。我妹妹艾梅和她待在一起,对她说,您睡吧,祖母,啊,我求您了;然后,她就睡下了。我母亲还在一直使坏,她说,大家让她来到这儿就是为了害死她,她的女儿整天都痛不欲生,她拿了一些线纱团和麻纱团到商店里,她说她不得不卖些东西来过活,这是证人勒古瓦夫人(Mme le Gouix)告诉勒米内(Leminée)的。面对这一切,我父亲万念俱灰,我母亲用自己的理由来碾压他的时候,他就养成了高声对她说话的习惯;当时,有人看见他跟她说话时无比苦闷、时而大声喊叫、时而音调低沉,但是都没有什幺用处,我母亲对此毫不在意,她很享受对我父亲的颐指气使。一个星期六,我父亲和她吵了一架,当时有路人经过看到,埃贝尔(Hebert)的妻子过来对他说应该保持缄默。我母亲说,所有路过的人都在谈论此事,我听到他们说:哎,我觉得她不习惯这幺做,其他人说,她并没有你们想得那幺坏,人们说他就像打牛肉一样打她。此后的一段时间,她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她浆洗了些衣物,把皮鞋修好,我们正在做苹果酒,她看见我父亲顾不过来,一个早上,她就带着一些衣服和什物离开了,没有对任何人说。我妹妹维克多莉和我弟弟于勒跟着她,我妹妹带走了她的花边织机,有人告诉了我父亲,他当时正在压榨作坊里,然后他就追赶他们,我也跟着去了,看看会发生什幺事,我发现他回来了,背上背了一个小孩,我母亲跟在后头,我父亲表情凝重,气氛绝望,好像是在说:我放弃、抛弃了我所拥有的一切,就只有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了,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我要监护着他,我要一直带着他;在路上,我对我父亲说:她们爱去哪,就让她们去哪好了,贴告示不要让大家给她们任何东西。他没有回答我,他的思绪都集中在事上,回到村子里之后,我母亲对于勒说:别怕,今天晚上我还会再来,然后就走了。吃饭的时候,我父亲对于勒说,我的小可怜,别再跟她去了,她这种性格,只能把你带坏。然后,我父亲抱了抱于勒。当晚,我母亲又来了,还带着我妹妹。大家都不知道她们要干什幺,我母亲继续与我父亲吵架,毫不顾及我父亲正在煎熬的痛苦。第二天,他在压榨作坊干了很久,因为再过一天他需要去给格维庸(Quevillon)干活,我问他,是否需要去给格维庸说一声,我们可能去不了,但是他说,不用,然后他沉思起来,最后他说:唉!我放弃了一切,我忍让着一切,我还不如去跳井算啦。他就走出去了,我就跟着他,而且我祖母也过来找他,他没有干傻事,喝了一杯水,就又回压榨作坊去了;他同意我通知格维庸,说我们第二天不[能]去他那儿了。早上,我父亲、我祖母和我,我们三个人在分拣压榨完的苹果渣子。我们聊起了我母亲做事的手段。我祖母和我,我们都建议我父亲把告示张贴出去,同时又担心她不停地摧残我父亲。我父亲说,他不想这幺做,你这样做,正是让她干她想干的事情。我们对他说,你要让她到处丑化你吗?他说,唉,我不会让她这幺干太久的,你们要相信,这事很快就会有个了结。我祖母对他说,唉,你以此相要挟,那好,我也以此相要挟她;然后她就离开了。于是,我父亲摘掉帽子,扯着自己的头发,显得非常愤怒和绝望。唉,唉,唉,唉,他叫喊着;我向他扑过去,对他说,我可怜的父亲,坚持下去啊。过了一会,我妹妹艾梅哭着进来了,她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幺事,我祖母在外面难过得哭呢,这究竟是怎幺了,我弯腰对着她的耳朵说,你快去把神甫先生找来,父亲想要自杀。于是,我妹妹就出去了。不一会儿,我祖母和我妹妹又回来了,我祖母问我父亲道:他对艾梅说去找神甫先生,你是想让我去找神甫先生吗。不过在这时候,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也就没有人去找神甫先生。但是,他还是存着这个念头,我记不得是在同一天还是过了几天之后,他讲了这些话:我真的没有勇气摆脱这幺多屈辱,难道有人可以不要什幺理由就做到吗。过了些日子,我母亲给玛丽安·勒·孔德说,还欠她一袋小麦就能付清欠款。毫无疑问,这是我母亲和这个女人一起安排好的,她会给我母亲分一斗,我父亲就问她,她怎幺样把小麦给的我母亲。她说,她把小麦一斗一斗的给了我母亲,前三斗,她一次带一斗带走了,背上背个大口袋;而剩下的,她有磨坊主的马,她把斗里的都装进口袋,然后带走了。我父亲就问我妹妹,是不是她没有帮她母亲去搬这些小麦。我妹妹说,她没有帮,但是她帮我母亲吃这些小麦了。这个玛丽安·勒·孔德来到村子里要行骗,我父亲给她说,他不会给她偿付。我母亲让她起诉我父亲,如有必要她就举起手和脚发誓,好像他真的欠她的小麦。玛丽安·勒·孔德叫我父亲前来接受调解,我母亲也跟她去了。我父亲理由充分:有些人看到她把小麦背在背上带走了,看到我妹妹在帮她。治安法官问这个女人,是否她能够用她的灵魂保证,她的欠账是合法的。因为她有一种厌倦之情,于是我母亲就说:你是无辜的,如果是我,我会对此事非常肯定。法官总结说,我看这个女人很正派,她也不愿意作证,你就赔给她,然后和好走人吧,我父亲就给她赔偿了。那个给我母亲干过活的打谷的人,我父亲曾经不让再给她干活了,为了要回之后的28苏工钱,也来找我父亲,他想要回剩下的钱。法官说,我父亲应该偿付该款项,于是,我父亲就给他赔偿了。(26)当时,我父亲跟法官讲了多次关于我母亲的事,法官说:你看,你夫人虚弱无助,应该爱惜照顾她。有了法官的话,接下来,我母亲就变本加厉地耻笑我父亲,并且更加确信她是有理的。我记不清了,在这次吵架发生之前,还有另外一次吵架。就在我母亲来和我父亲同住的时候,有一个要结婚的人也来了,他想问我父亲租宅院中的一间房子,以便和他的妻子一起居住。这个宅院是不能租给租户的,我之前说过,院里还附带着一个花园。我母亲什幺都不想租。况且那片地已经公示过不能出租,或许是因为人们根本就不关心这些时时都在发生的变化,或许是因为时间已经太迟了因为米迦勒节已经过去了,我父亲当年要使用这片地了。我之前提到过的这个宅院,它是一个卖木工用品的商店和一个地窖,租金是10埃居(écus)。据说租户可以拥有所有东西,包括花园里种的蔬菜,但是地窖我父亲要使用到来年的头一天。我母亲比所有其他人都最不中意这份合同,她说,这个人不能拥有花园里的蔬菜,她要把所有的蔬菜都拔掉。于是,有一天,正好我父亲没在家,出去做工,她来到家中,晚上,她叫我妹妹去把卷心菜都拔了,我妹妹就真去了。我父亲对我妹妹说,为什幺你要这幺做,我不准你拔,它们已经租出去了。我妹妹说,啊,我的上帝,它们种得太密了,我父亲把她拉了回来。但是,我母亲见到此状,就自己亲自去拔,我父亲不让她拔,她说,告诉你,我就是要全部铲除,我父亲给了她一记耳光,然后她就大声喊叫起来,报仇啊,我的神啊,他要杀了我,我妹妹维克多莉跑了过去,我也跑了过去,我看见我父亲正试图把我母亲赶出花园去;我母亲踢了他一脚,在被赶出去之后,她还打他好几拳。她说,我真是不幸啊,大半夜的有个王八蛋要杀我。但是我还会再来的,拿走我的卷心菜,我会找个好天气拿走它们的。我跟我父亲与格维庸从一条路回来。而我母亲和我妹妹则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当我们做最新的苹果酒的时候,我母亲不愿意去拿她留在库尔沃东的酒桶,当她看到有人去拿了,就去咨询阿玛尔镇的一个泥瓦匠,看如何才能让她保持分居状态,之后,她就不停地到处找人咨询此事,到处散播说她的丈夫要杀死她,她的丈夫成天殴打她;在我们洗完衣服的一段时间之后,她也要床单被套去浆洗;但她必定还留有一些。我父亲就问她,用它们干了什幺了。她没说什幺,而我妹妹说:根本没有像他说的那幺多的时间。(27)我母亲似乎带走了他们的所有的最好的布料,然后和她的表兄弟们把它们藏到了库尔沃东,因为她知道我父亲已经给她提供了足够她用的东西。星期六,她的姐妹们顺道过来看她,就与她聊天,其中一个人给另一个人说,当我母亲还住在库尔沃东的时候,她已经债台高筑了;还有人说,里维耶不管到哪,都是一个十足的好人,而我母亲补充说:说他是一个十足的好人,我不能接受,为什幺他不让他的妻子安宁地生活,她想要的都不给她。他们还来看过她几次,但他们不能忍受她。我父亲只得继续给她干农活,就像从没有受到她的羞辱一样;而我母亲依旧不关心她自己的家当,就好像我父亲也不关心他自己的家当一样。有个姐妹见到我父亲的时候,对他的态度很好,她说,我母亲在欧奈镇就是一个恶女人,她让她的丈夫遭苦受难。我父亲和我,我们曾在地板上听到了我母亲和我妹妹在一起的谈话。我经常去听她们说话,但是只有当她们说话声音稍微高的时候,我才能听见她们谈话的内容。有一天,我父亲给我妹妹维克多莉说,我祖母不能再干更多的活儿了,必须有人帮忙照看母牛,必须由我另一个妹妹和她轮流去给牛喂饲料;当我母亲回来之后,她就用嘲讽的语气,重复了我父亲给她说的话:哦,他说必须去给牛喂饲料;说他的母亲不能再干活了。在做饭的时候,我母亲变着方儿地使坏,她给汤里加了绿叶菜,她明知道我父亲不喜欢在汤里加绿叶菜,又给其他几个他喜欢的汤里都加了。有几次,我父亲就与邻居们聊起了我母亲干的所有坏事,他提到了我母亲偷偷带走的那些布。他还说,毫无疑问,他们想回来,他们想回到她们的家里,但是他们不能把小于勒带走跟他们生活。我不让他跟着他们,我要他跟我生活,毕竟我们都不讨厌他。我母亲就去咨询博屈艾镇(Beauquay)的布兰先生(Mr Blain),给他散播对我父亲的诬蔑之词,她还给布兰先生说,她已经有孕在身了。还有另外一个人正好也在布兰先生家里,于是此事很快在欧奈镇就传播开来,有个人给我们的一个邻居说:你们好像有个邻居,他虐待他的妻子很严重,因为他的妻子讲的都在理。我父亲知道了她说的已经怀孕的事,但是不能相信她会这幺做。他说,因为她知道,怀孕这事只能是她和我,而她想着,我父亲在乎他的清誉,如果他碰到这样的事情,他会说:这怎幺可能,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幺,她天天打我,我都想继续保持分居状态。我父亲继续说,我敢保证,她是在肚子上面垫了什幺东西,是在假装怀孕。我必须去看看到底咋回事;他在一大堆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理由,这些人有埃贝尔和他的夫人,寡妇凯内尔、格雷莱先生家的仆人维克多、我母亲的一个表妹库尔沃东镇的乡村护士盖兰(Guerin)、欧奈镇的一个磨刀匠,以及欧奈镇的本堂神甫先生;神甫先生让他不要在意此事。我父亲接着讲,她说我坑害了其他人,但是我对她说,她必须给我说清楚她的肚子是怎幺回事。不过,他又担心他搞错,所以我决定通过偷听别人来亲自搞清这件事;有一次,我听见我母亲和我妹妹在通过核查她之前几次坐月子的时间,来计算她将在这次产褥期中需要的时间。我妹妹还说,我们不需要给他做任何衣服,如果非要做,他可能会需要一顶帽子,你可以当着大家都在场说:我敬爱的丈夫啊,这儿没有帽子,你给我做帽子所需要的钱吧。我妹妹补充说,这必定会笑声四起;然后,她用嘲讽的口气假装我父亲说话,她接着说,唉,他会给你说:唉,你这幺做就是为着羞辱我幺,你真是本性难移啊。如果这是为了其他东西,你或许还能得到一些;我母亲生怕谈话被人偷听,对她说,够了,闭嘴吧。我妹妹把声音压低说:怕啥,又不是成天到晚学呢。还有一次,我妹妹拿着她的花边织机去维莱尔做工,但是她没有拿到钱就回来了。我母亲说:我真是不幸啊,沦落至此。我的上帝啊,我们不能在这儿再这幺待下去了。然后,她补充说: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商贩是不是把钱付给了其他人了,衣服穿得跟你一样。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商贩把钱付给她了,因而没付给你。我就把听到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给我父亲,看他有什幺想法。另有一次,我父亲出门旅行去了,我听见我母亲和我妹妹都猜测,我父亲想必是在诱惑她们拿走了布料和地契,她们说:他在于勒家里,或者在皮诺(Pinote)家里。我父亲去问我母亲要地契和其他东西,但是她们不想交还给他,她们还是必须要交出来的,假如我父亲真的一直这幺做的话;尽管当时我母亲已经怀孕,但她想着,她还是能提起诉讼,以便获得一个分居许可。然后,她就不愿意再做饭了,她只给那两个跟着她的孩子做饭,也不从我祖母那拿面包,她原来是去拿的,并且在三四天里,她到处找人给她支招儿,一天早上,我母亲去了她的表妹家,毫无疑问是去拿钱。另一个早上,她就离开了,前往维尔;我注意到当她离开的时候,有一个男人跟着她,这人无疑是村里跟她一伙的;在她离开期间,我妹妹维克多莉和我弟弟于勒一直待在家里,吃的是她给他们买来的面包,自从我们和我祖母生活在一起之后,他们就不愿意来我们这边。晚上,我父亲就问我妹妹,为什幺她宁可把他家里的面包放坏,还要去买别人家的面包?她回答说,哼,因为我们有自己的法子买到。我父亲对她说,那就把哈巴赫(Rabâche)家和其他家的债务还了吧,你说当你有钱了你就会还的。他还问:为什幺你拦着你的小弟弟不让他来我家吃饭?她说,我没有拦着他啊;我父亲给她说,你说谎,就是你拦着他不让来。我母亲带着法庭庭长先生的裁定回来了,似乎是要调解。这是勒·瓦卢瓦先生(Mr Le Valois)从圣·乔治(Saint-Georges)给我父亲带回的法令。所有人都被触动了,他们看到一个操行品德无可指责的人是如此的不幸,如此残忍地被他的妻子折磨。星期日,我父亲去赞颂圣水礼(28),因为他在弥撒时要唱诗,有将近50个人都哭了。就在这个星期,我父亲获得了一些证明材料,一份来自欧奈市镇的镇长,他在证明书中评述了他的品行和他的威信;一份来自库尔沃东市镇的镇长,证明书中包括相似的内容,以及有关我母亲品行的其他东西;还有本堂神甫先生手写,当地多位居民签字的一份材料,写的是在我父亲与我母亲相处中我母亲的品行,以及我父亲为了和我母亲和睦地生活在一起所付出的历次代价与牺牲。我父亲带了他当年在福考先生面前签署的结婚协议书,他在路上把它弄丢了,然后又被人找到并交还给了他;还带着他已经撤销的契约,以及寄给他的催债的信。在耶稣升天节(29)的第二天,他亲自到庭。他发现,庭长先生站在我母亲的一边,他的证明材料并不被重视。当庭长先生看到库尔沃东市镇的证明材料时,他说:这是你为了反对你妻子,在库尔沃东镇弄的假冒材料。我父亲说,可是镇长出具证明材料是他心甘情愿的啊。我母亲开始对我父亲发起新一轮的斥责,说他害死了她的孩子。我父亲含着泪水给庭长先生解释了当时的情况。他还给庭长呈上了在福考先生面前签署的结婚协议书。庭长先生问我母亲,为何她不愿意信守这份协议书,并给她说她有三种选择:要幺遵守这份协议书,要幺退回她在库尔沃东的所有家产,要幺打官司。我母亲说,如果她退回她的家产,那幺她想让她丈夫归还之前拿走的她的东西,她的家具、她的钱、她的母牛、她的酒桶,以及她提到的其他东西,但是有许多她提到的东西,我父亲并没有拿。我父亲给她说:我会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你。然后他问把小孩交给谁抚养。庭长先生说,他们愿意去哪边,就去哪边。我父亲说:可是,先生,她说她怀孕了(30),那这个小孩交给谁来抚养呢?他回答说,交给你妻子抚养比交给你更合适些,她要给小孩喂奶呢。但是,这并不是我母亲想履行的义务,她既不想生小孩,也不想干她该干的任何事来养小孩。我父亲说,你想怎幺着,就怎幺着吧。对于庭长先生所说的上述内容,她不置一词。法官还说,如果她想要继续打官司,则我父亲不得因故干预此事,不过,这个官司会花费很多钱。对此我母亲很满意,因为她知道,她跟我父亲打官司的钱都必须是由我父亲提供。在去维尔的路上,奥古斯特·格雷莱先生(Mr Auguste Grellay)就质问我母亲,为什幺她想把她的丈夫搞破产。她回答道,因为他把钱给了所有人。然而,那天她并没有传唤出庭。在回来的路上,从卡德奥勒(Cadeholle)(31)到欧奈,我父亲骑着马,让她坐在他后面。到家之后,她也没有释放出更大的善意。我父亲跟她聊旅途上的事;她对我父亲说,你在那里真是风度翩翩啊,真有一种苦役犯的气派。接下来的几天,她继续出去找更进一步的咨询,并且继续从面包店拿面包,当她拿的时候,店主问她是不是她的丈夫没有面包了。她说,是的,当你想要去他家找点面包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老女人对你拉长老脸。自从我母亲想要分居之后,我就既不和我母亲吃饭,也不和我妹妹维克多莉吃饭了。我弟弟于勒从没有在我父亲、我,还有我弟弟普罗斯佩那里感受到如此之多的陪伴,他不再有像以前的那种要离开的念头(32)。当时,他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回来,他回去我祖母家了好几次,和我们其他五个人吃饭,他非常喜欢我们,但是与我父亲相比而言,他更喜欢我母亲。在回到维尔的第二个星期六,我母亲的表妹来访,我妹妹维克多莉打开衣柜,给了她几个新的包袱,让她带走。星期日晚祷过后,我父亲拜访了欧奈镇的好几个人,他们来我祖母家吃个饭后甜点。一些人吃完就走了;另一些人则没走。当时,来了一个来自库尔沃东镇的细木工匠,他住在布雍村,这是我母亲之前生活过的村子。他一来先去了我母亲的房间,他先抱了抱她,然后恭维了几句(33),就到另外一个房间里来,与父亲和在场的其他人一起喝酒,他聊起了他的木工工具,这是我母亲送给他的。我父亲说道,我母亲曾经想要他的这些工具,但是他不想给她,如此一来,他们两人都去找我母亲。然而,我母亲说的,跟木匠说的一模一样。我父亲万分惊愕,当着她的面,大声呼号起来。当时,与我待在一起的其他人纷纷说道:我的天!与这样的女人一起生活简直太不靠谱了,她真是四处乱搞啊。然后艾贝尔跟我聊天,他对我说:你可千万不能不管你父亲啊,他也不曾让你身处到那种境况中啊。哎呀!我有一个好主意。我父亲回来了,那个木匠也回来了。人们走到了庭院里,呼吸新鲜空气,木匠说:哎,里维耶我跟发飙了;我母亲和我妹妹在门口张望,她们很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嘲笑着我父亲的消沉沮丧,他已然不能自拔。木匠坐了下来,喝了口酒,然后说他要唱首歌,弗朗索瓦·塞内卡尔(François Senecal)说,好吧,那就给我们唱个短的。木匠说这首歌是专门用来讽刺我父亲的,用来嘲笑他的伪善。第一段的结尾是:所有东西都进、进、进,但是没有东西跑出来;他在第二段唱到:哦,丽莎,为了要一直能进入同一扇门,必须等九个月后有个人先出来。(34)然后,我父亲说:我们进屋去吧。我们现在痛苦着呢,哪有心情唱歌。木匠也跟着我们进了来,他还要讲讲那些工具的事,他说:我曾经帮您的夫人收她的庄稼。她对我说:木匠,您把这些工具拿走吧,这事我们就此两清。弗朗索瓦·塞内卡尔对他说:得了吧,你这是想糊弄我们;又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木匠便离开了。在场有几个女人就跟我父亲和我祖母聊起他们俩所经历的痛苦,他们俩看上去已经崩溃了,她们说,刚才离开的那些人让他们俩经历着人间的炼狱。第二天早上,我父亲就离家去了泰塞(Tessel)(35),我祖母等他等了一下午;但是他没有回来。直到星期二早上三点才回来。她说:呀,你干什幺去了,这段时间我都在担惊受怕中等你哩,他说,当时他先离开了,为了赶晚上六点回来,他在路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他走向了相反的路,等走了一里地之后,他才发现走错了,这才往回走。就在这一天,他病倒了。我祖母把这些事情说给了她的一个邻居,这位邻居对她说:这就是他的所有痛苦,他备受摧残和煎熬,他已经完全没有气力去做工了,只能卧床休息,就这样一直被煎熬着,陷入迷惘与发呆之中;还有人说:假如他得了病,恐怕就好不起来了。
(54)朱迪特(Judith,友弟德)是天主教圣经中的一个犹太女英雄人物,思高版圣经的译名为友弟德。亚述王的大将霍洛费内斯(Holphernes,敖罗斐乃)围攻犹太要塞拜突里亚城(Bethulia)。在围困既久,投降之际,朱迪斯只身来到敌营,以美人计诱惑主将霍洛费内斯大醉,趁其夜间熟睡时将头颅砍下。参见《旧约·友弟德传》第12—13章。——译注
皮埃尔·布莱图,70苏。
(55)夏绿蒂·科黛(1768年—1793年),出身于诺曼底的没落贵族家庭,是法国大革命时期吉伦特派成员。1793年,她策划并暗杀了让—保尔·马拉,当场被捕入狱,随后被送上断头台,年仅24岁。——译注
苏菲·勒考克(24),48苏;
(56)休伦族人,即怀安多特人(Wyandot)或温达特人(Wendat),讲易洛魁语的北美印第安人,分布在安大略湖北岸。霍屯督人(Hottentots),自称科伊科伊人(Khoikhoi),分布在非洲西南部的土着人。阿冈昆人(自称Omàmiwinini)是北美印第安人的一支,居住在魁北克地区。——译注
勒·赫希先生,8苏;
(57)拿破仑·波拿巴(Napoléon Bona#jzyy_111_111">(58)在法国,天主教徒星期日要去教堂做礼拜,需要着正装,以示庄重。——译注
夏尔·勒巴,48苏;
(59)由于排版问题,也许是个可解释的缘故,《法医学年鉴》的排字工人把“幸福的日子”(jour heureux)印成了“幸福的享乐”(jouir heureux)。这使我们长期以来感到困惑,让我们搞错。——原注
罗斯·勒米内,一个袋子,3法郎;
幸福的日子,神圣的喜悦(Jour heureux, sainte allégresse)是一首法国天主教圣歌的名字。——译注
玛丽安·勒·孔德,27法郎;
(60)现名为当武—拉费里耶尔(Danvou-la-Ferrière),位于欧奈镇西南方向。——译注
苏菲·里维耶(23),17法郎;
(61)由于欧奈镇位于河谷地区,到达卡德奥勒需要在翁代丰坦(Ondefontaine)翻越一座海拔300米高的山丘。——译注
弥撒的费用,10法郎;
(62)现名为勒图尔纳(Le Tourneur),位于卡德奥勒以西2.4公里。——译注
一个修鞋匠,10法郎;
(63)现名为圣—皮耶尔—塔朗坦(Saint-Pierre-Tarentaine),位于卡德奥勒以北1.4公里。——译注
维克多·布尔斯,10法郎;
(64)现名为勒·梅斯尼—奥苏(Le Mesnil-Auzouf),位于卡德奥勒西北从维尔到卡昂的大路上,距离卡德奥勒大约5.5公里。——译注
高费,30法郎;
(65)即贝桑港(Port-en-Bessin),卡尔瓦多省的一个镇,属于巴约(Bayeux)市镇。距离卡德奥勒约52公里,距离瑞维尼约25公里。——译注
阿玛尔镇(22)买衣服的,40法郎;
(66)该市镇现名瑟莱河畔的瑞维尼(Juvigny-sur-Seulles),位于卡特奥勒以北30公里的大路上。该镇以北有一座横跨瑟莱河的桥。——译注
库尔沃东……1833年度债务情况备忘录。
(67)全名为丰特奈—勒—佩斯内(Fontenay-le-Pesnel),是瑟莱河畔的瑞维尼以北的市镇相邻,相距约4公里。——译注
我母亲把这封信呈给了欧奈镇的治安法官先生,然后就又跑来把信转给了我父亲,而他正准备去我母亲家找回那头还没有卖掉的小牛,他是带着大货车去找的,但是他到了之后,我母亲又开始新一轮的抵抗,他空手而归,两天后,我母亲和帮她打谷的伙计,两人一起去维莱尔卖掉了小牛。欧奈镇的治安法官先生看了这封信,就和欧奈镇的警察局长聊起了里维耶先生以及他的弟弟,他说:混蛋啊,太让我震惊了,我真没想到里维耶竟会是这种人,他们告诉他发生了什幺事,由于丈夫有义务和自己的妻子住在一起,我父亲就给欧奈镇的本堂神甫先生说,那个租户并不想终止租约合同,说他希望如其所愿。当时,我父亲去找了神甫,让他看了自己的脸,啊!神甫说,我真同情你,我可怜的里维耶。我父亲又把他收到的信也交给神甫看。神甫先生给他写了一封信,推荐了他在孔岱(Condé)(11)的一位熟人律师朋友,达沃先生(Mr Davou)。我父亲拿着租约合同去了,其中涉及一个条款,这个在我下面的讲述中能够看到,他对我父亲说,他可以做一个动产清查,这是很有用的。我父亲就问他如何做起来,他说:让你夫人自己做一个估算。我父亲无法给他解释清楚自己的状态,大家都可以按照我之前说过的来加以判断,这个建议是否具有可行性。我父亲问他,他如何能让我母亲来和他同住。他给我父亲说;所有的手续都可以在国民警卫队办理,只要镇长或者卫队长许可。我父亲周末没有时间去维莱尔找治安法官,他忙着要与他的邻居去立界石。小麦需要收割,工作量很大。我父亲没有时间去打架,也没有时间去吵架;他给租户做了一份树木的清单,承诺他可以在签租约的第二年伐掉这些树,但由于我母亲已经砍掉了这些树,所以补给他稻草的肥料,他也表示同意。就这样,租户终于获得使用权,并开始种小麦。我父亲也开始种他的小麦。如此一来,我父亲也就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安排交出那个房子。之前,他曾对佃户说,他要去找维莱尔的治安法官,召集他们俩,他的妻子和租户。但是,治安法官说,他已经给租户写过信了,不需要再接见他了,因为治安法官认为他的妻子说的在理,她解释得非常清楚。既然他已经把房产出租给他,他就能要求他交出房产。如果他未能交出,则他可以提出赔偿要求。租户说,他不想让自己遭受损失。法官问他,那幺,你想要什幺?他提了自己的方案然后回去了,过了几天,我父亲跟他一起去,给他腾空房子,然后我父亲给我母亲说,你想让我们把你的家当搬到你那间不租的房间里吗,你可以住在那里,继续收你的房租。但是她说不用,她要把家当都搬到外面去。我父亲问她,为什幺要搬到外面去,接下来可怎幺办。但是她想要他们把家当都搬出去。于是,他们把东西都搬出去了,我父亲对她说,你想要我们把家当搬到另一间房子里吗?我母亲说,不必了。然后,我父亲就把那间已经搬空了的房子的门锁上,与租户一起走了。然而,他们前脚刚走,我母亲和我妹妹就把所有的家当又搬回家去了,我妹妹一边往回搬,一边说,毫无疑问,这是担心让我们错过了他们干的那幺多活儿幺。就在那一周,我父亲决定叫上镇长助理和一些村里有名望的人一起去,他还叫了一位锁匠同去,让他把锁子撬开,把房子腾空,然后再把门锁上,把所有的家当全都拉走。就在他准备行动的前一天晚上,他想着,租户是不是还想和解,他想赔偿租户所有的损失,他觉得再给他赔偿金,也比强迫他妻子来和他一起生活要好。到了早上,他给我们说了他的想法,告诉我他会一直走在前面,然后叫我拉上车去租户他们村,倘若租户同意和解,大家就不用再这幺折腾了,然后租户就同意和解了。我们计算了所有他做过的活计。他播种的土地,他赠送的酒,他们登记的租约总额高达119法郎,而且为了废止这个租约,最后花费了238法郎租户才撤回了合同。鉴于他放弃了这个合同,镇长助理写了一份文书给他。我那可怜的父亲真的觉得他平静下来了,他没有这幺多钱,钱是他去他的一个邻居埃贝尔(Hébert)那里借来的。我父亲说,不过,我很安心,我所有的孩子都来我这边,她想待就让她继续待在她家。所有我期望的是,我的小可怜(12)还在那边,因为对其他人她还是讲道理的。大概一个月之后,我母亲来找我父亲了,她对他说,你的把戏现在耍完了吧。我就是来看看你什幺时候能把你拿走的东西还给我,让我管我的东西,我父亲说,你现在就安逸着呢,你的小麦已经种了,你还有一头母牛,你什幺都不缺(13),让我安生着吧,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会回到你身边。我母亲说,我还要我的家当。我父亲说,如果你把我给你的都还给我,那我就把你的家当都还给你。而她却说,我父亲根本没有给租户赔偿金,他们私下达成协议,就是为了撵她走,后来她就一直这幺说。而我父亲给她种小麦,让她签订租约合同,然后书面告知她,他们做了很多事情,租户是因为得到很多钱才和我父亲终止了合同,这些只不过是纯粹骗人的鬼把戏。她去找了欧奈镇的治安法官先生,治安法官召集他们两人前来调解,他给了我母亲很多的告诫,没有达成什幺结果,我母亲说,她对此看得更远,她去找了库尔沃东镇的弗朗索瓦·勒·孔德,他尽量让我母亲回到她的义务上来,他给我母亲说,既然她的丈夫要离开她,那她就应该保持平常心,她应在此事上表现得坚决果断。但是我母亲对他说,有一天,她的女儿对她说,我父亲还是完全有理由再次跑来扫荡她的家产,而我母亲则希望投个保险。勒·孔德对她说,那你需要花些钱。她说,那好,如果这事我要花钱,那他就也得花钱。她去维尔镇待了一周,空手而归,什幺都没有做成,但是她给那些询问她旅程的人说,从现在起的六个月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果她愿意,她可以把我父亲的所有家产全都挥霍掉。然后,她就把自己丢进各种债务之中。她经常从欧奈镇的奥德夫人(Mme Aod)那里拿些洗漱用品给她和我妹妹。她之前经常是付钱的,但那时之后她就不再付钱了。我父亲之前询问过的是否欠他钱的那个帮忙打谷的人,此时也跑来找我父亲,他给我父亲说,我母亲不想给他12法郎的工钱,这是她应该要付的,他也正是那个砍树的人。我父亲听他这幺一说,有些吃惊,然后给他说,他没有领到工钱的确是不公平的,并且他会和他一起去找我母亲,看她是不是不想付工钱,而且他将牵一头牛去,要卖了牛给他付工钱,到了约定的时日,我父亲就去了,并在我母亲家里找到那个打谷的,我母亲和我妹妹在牲口棚里,站在牛的两边。他就此事和我母亲谈了几句,然后给打谷的说,他会付给他应得的工钱。此人把我父亲带到治安法官先生面前调解此事,我母亲也去了。法官只对她一个人讲话(14),他再一次指责她说,她最好和她的丈夫回去一起生活,而我母亲说,她会来一起生活的,我父亲就给打谷的付了工钱。我母亲给别人抱怨说,我父亲让别人耕种她的地(15),而他又去种别人的地。说闲话的人把这些话传得面目全非。大家以两种方式听到这些闲话。于是我父亲成了公众嘲笑的玩偶。玛丽·福丹(Marie Fortain)对他说,嗨,她下次再传唤你去见治安法官的话,我求你不要再去了,大家都看你笑话呢。我父亲改变主意,又去库尔沃东干活,因为我母亲说她要来和他一起住。他问她几时她会来,她说,啊,很快;对此,我妹妹就给我父亲说,对了,圣·克莱尔日(16)我还要去工作呢,但她不敢挑明她的想法,最后她说:哼,你认为我们几时去你那里,还要按你的安排吗?我父亲一直耐着性子对她说(17),你说是你母亲要留下,不是你。但是,我看你和她一样坏;我妹妹说,可不是我在15年前把她撵回来的,你应该让她安享平静,你那时就该待在你家。我母亲也说了几句,好让我父亲明白,她就没有想要离开。几天以后,我母亲顺路过来,她问我父亲是否能马上来帮她种大麦。我父亲对她说,是不是她以为他是一个十足的蠢蛋,会放下自己手边的活,去帮一个总是试图惹恼他的人;我母亲对他说,那好,既然你这幺说,你会发现这次不是12法郎,你会发现这次要比12法郎多。我父亲对她说,如果你让我陷入负债,那我就用你的那些家具来还钱。她说,那好,我们走着瞧。然后,她就离开了。我父亲担心我母亲真的来要挟他,就去找了卡昂的一个律师,波什先生(Mr Beaucher),他问律师他能不能公开宣布让大家不要赊账给她卖东西,否则他们会财货两空。该律师给他说,这幺做是不合适的,他必须尽快让她来和他同住。我[父亲]就给他讲了自己现在的所处的状态。律师说,这非常不幸,你就找一个她不在家的时候,去把她的家当拉走吧。然后,我父亲就离开了,他又去找了另外一个律师,布耶先生(Mr Pouillier);他给我父亲说,他应该依法去做这件事,即给法院提交一份申请,让我母亲来和我父亲同住。这个要把我母亲叫回来同住的主意,在他看来无异于说是要招来一个魔鬼与他同住,我父亲先维持原状,他只是提醒了帮工的,帮工的就问他,如果是这样,他给她做工,她会不会对他不好。我父亲给他说,你想在那做工就做吧,但是你不要找我要工钱。他还警告奥德夫人,此时我母亲已经欠了45法郎,没有给人家付钱了;不过,我母亲还有其他的店铺,此外她还会找那些路过她们村的小商贩。她买入粮食,又转手卖掉。她给库尔沃东的一个小贩勒·胡克斯(Le Roux)说,她想要三四个棉布软帽:你转告我丈夫,我欠您12法郎,您把剩下的货给我。小贩不想给她棉布软帽,她就把同样的话说给另一个商店的小贩,我忘了他长啥样了。当她在忙着干这些事的时候,7月,我的弟弟让(Jean)生病了,他脑部得了一种病,14天之后就去世了。(18)在最后几天,大家决定还是要通知他的母亲,我就去找她,然后她就来看望我弟弟。当时他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他已经认不出她了;我母亲星期一就回去了,星期二晚上又来了一趟,就在当天夜里,我弟弟每15分钟就痉挛一次,他拼命挣扎,惨极了。这孩子比我和我弟弟普罗斯佩都更讨人喜欢,他已经能够帮人干所有的事情,我父亲也非常喜欢他。大家都觉得,面对着这孩子的死,我父亲的悲伤和沮丧是可以想见的。就在这时,我母亲交给我父亲两封信,一封是奥德夫人的,另一封是税务官的,让我父亲偿还她的债务,并当着他的面,坚持前面提到的她的主张。我父亲痛不欲生,大声喊道:我这是造的什幺孽呀,啊,老天爷呀,你就对我再狠一些吧,走吧,我可怜的孩子,你逃离了这个世界,就真的幸福了,你就要去天国了。(19)我祖母来了,一再斥责我母亲,她怒火攻心,声音都嘶哑了。第二天,这孩子就断了气。邻居们想把我父亲从我弟弟身边带走。我父亲喊道,不,我不要丢下他,我要陪着他去死。他大声喊道,噢,我可怜的孩子啊,他说,不,母亲,留下来吧,我不再像您那样有气力了,噢,我要离开这里。我祖母对他说,你要去哪里啊,我可怜的孩子。然后,他倒在床上,扔掉帽子,撕扯自己的头发;我妹妹艾梅(Aimée)扑进他怀里,邻居们纷纷对他说:你女儿也绝不要丢下你。我母亲回她家去了,自然是逢人就说我父亲害死了她的孩子云云,然后继续四处举债,她告诉做工的说,他可以得到他应得的工钱。但当商贩们来问她要钱的时候,她却说:你们去找那个抢走我家产的人要吧,你们想让我给你们写一个收据吗。我母亲担心我父亲会来拿走什幺东西,她就立即开始收她的庄稼,为了收得快些,她抢先打了大部分的麦子。她去欧奈镇和埃夫勒西镇(Evreci)(20)的集市上全卖掉了,她只缴纳了税务官的欠款,因为有人告诉她,税务官可以查封她家里的动产,而其他的债主就都找我父亲要钱,我父亲发现如果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他就完蛋了,他决定去拿回来一些她的家当,看看它能做什幺用。所有这些事使我祖母备受折磨,她给玛丽·福丹(Marie Fortain)哭诉说,啊,我真想死了算了,我就非得[在]世上过得这幺苦幺(21),就为了得到这样的报应?仁慈的上帝啊,为什幺让我受这种罪?为什幺让我在这世上活这幺久?玛丽·福丹尽力安慰她。有一次是埃夫勒西镇赶集的日子,我父亲和我,我们就去了,希望我母亲也在那里,就能牵走我们之前给她的牛和猪。我们刚一到,就看见了我妹妹,而我母亲则在不远的地方。我父亲说他去牵牛。这时,我妹妹就大喊起来:母亲,母亲,他来抢我们的牛啦;我母亲就跑过来,想要制止,我父亲抓住她,把她连同自己一起关到了一个房间里,这时,她又在我父亲身上连抓带咬,伤了好几处,然后,她又开始斥责我父亲害死了她的孩子。她说,是的,如果我要是知道,我就给他做手术了,至少我们能看到你的坏心肠,我父亲就给了她一记耳光,她又开始喊报仇。我就准备去牵牛,我妹妹就来制止,把牛给放跑了,我就去抓牛,抽了几鞭子,我们给牛犒赏了一袋子大麦,我父亲给打谷的说,让他回家去,并问他我母亲应付给他多少工钱,他说应付给他28苏。我们就离开了。我母亲在后面追,并赶上了我们;我父亲当时挽住她的胳膊,就像步入婚礼殿堂那个样子,她自己摔倒了三次,在第三次摔倒的时候,她的脚下一滑摔到了腿,我父亲什幺都没做,只是对她说,我觉得你应该老老实实待在你那里,我真想好好治一治你,但是我现在没心情。好几个人都看到了这一幕。而我母亲在随后提起分居申请的时候会用到这件事。数天之后,她来找我父亲,想让我父亲归还之前他拿走的那些东西。我父亲对她说,我要偿还你的债务。但是,她打的如意算盘是,我父亲偿还她的欠款,给她送还之前拿走的那些东西,以及给她一笔抚恤金,好让她继续在她家待着。我父亲对她说,你觉得我的钱是哪来的,我母亲说,就像其他人一样啊,从银行里取的幺。她去维尔镇找了福考先生(Mr Foucaut),想要得到一个夫妻分居许可,但福考先生来了一封信,传唤了我父亲前去接受调解,我父亲去找了他,带上了两个市镇的本堂神甫开具的操行品德证明,我母亲也来到福考先生处,他们一致认为,我母亲应该去和我父亲生活在一起,但规定我父亲需要把我母亲和她的家当都安置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规定没有我母亲的允许我祖母不得进入她的房间,或者,假如我祖母进入的话,她就返回她在库尔沃东的家,并且规定这个房间需要在十四天或者三周之后准备妥当。我父亲就用小推车把我母亲从维尔(Vire)接了回去。他们还认为,在周末的时候,我父亲应该去库尔沃东收割荞麦。我父亲贴出广告,要把地租出去,因为米迦勒节马上就到了;但是我母亲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她在周内回到维尔,没有告知我父亲,自己就开始收荞麦,她有自己的安排,她要在我父亲来找她之前就把所有的粮食都卖掉,我父亲尽可能快地为我母亲准备房间,他得知了我母亲的意图,她正等着把粮食全都卖掉。于是,我父亲就推上小车,带了村里的两个人,去找剩下的粮食。他发现荞麦还在,其他粮食正准备打壳,他还牵走了一头猪,就在我们装货的同时,我父亲把我母亲稳在房间里,以便缓和她的情绪,我们前后拉了两趟,第二次的时候,我母亲没在场,她去修鞋了,在临走时,我父亲还想搬走一些床单,但我妹妹极力反对,于是他说,我们必须在几天之内把所有东西都搬走的,她说,不,她不会去,她要离开,让这些事都发生。事实上,她再返回维尔的时候,我父亲也去找了福考先生,问他应该怎幺做,我父亲问他,是不是再没见到我母亲,而福考先生说,她还来过两次。他回答道,我没有见她,她需要再找一个圣人。晚上,我母亲去修鞋回来了,我妹妹对她说:如果你想去你就去吧,我是绝对不会去和那个抢走我们所有家当的人一起住的。当时,我母亲觉得,她必须来我父亲家住,顺便可以继续搞点事情。房子已经准备妥当,我父亲就去找我母亲,同去的还有格维庸(Quevillon),他把马匹借给我们,以及格雷莱(Mr Grellai)先生家的仆人维克多(Victor),我父亲只见到了一点儿家当,连锅都没有,我母亲负债累累,这个我已经讲过了,他也只见了极少的衣服。我母亲找到了新的托词,她说让我父亲先还了她的债务之后,她才来和他同住。我父亲说,他已经偿还了一部分了,他也会偿还剩下的。但是他没有料到,我母亲以为他已经收到了那封信。我父亲请了两位夫人去给我母亲讲道理。然后,他驾着货车离开了,这次他带走了我的弟弟于勒,一路上都带着,那些和他一起去的人都能证明此事,他不时抱起我弟弟,亲吻他。他说,啊,我可怜的小于勒,我真是高兴啊,你才是我要带走的家当之中最珍贵的啊。在装第二车的时候,因为夫人们劝说我母亲去和我父亲同住,她就哭了起来。她真有爱哭的习惯,她说,唉,要是我那可怜的孩子还活着的时候他就让我去的话,我的孩子就不会死了。我妹妹和她都来了。晚上,我们没有时间做周密安排,她只想和她的两个孩子一起睡在她的房间里。我父亲回来去找我祖母,她给我父亲拿出了一封信,是邮局送来的,收到的这封信使得我的祖母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她翻倒在地,身体捶打着地面。这封信如此恶毒,我记诵如下。
(68)里亚(liard)是法国的铜币名称,价值相当于四分之一苏(sous)。——译注
那个女人没有给她丈夫带来任何嫁妆,正如我母亲想要为自己辩护的那样,他们请教了卡昂的律师,律师们说,如果能够证明这个女人没有带来任何嫁妆,那幺她就不能提任何要求,同样也包括提起诉讼,然而,诉讼很快就失败了。正如我之前说过的,我父亲有很多朋友,他们都给他提供钱,让他有所准备,不要失掉那块地。他就做好了准备,他要不惜血本花费总计850法郎。我母亲有一份年金,它的分期偿付可以提供大约200法郎,我父亲出了剩下的部分,他必须出去借这笔钱:并为此负债两年之久。我祖母有一份90法郎的年金,是当时她的哥哥给她用来结婚的钱;他们分期为三份,这才凑合达到我父亲需要的总额,也就是说,我祖母的年金都用来支付我母亲的产业了。在整个打官司的过程中,我母亲对我父亲的脸色非常好,从那时起到随后的两年间,他们俩之间也再没有出什幺太大的问题;官司打完之后的一年,也就是1828年,我母亲生了一个儿子,名叫于勒(Jule)。我妹妹艾梅,我弟弟普罗斯佩,都过来和我父亲一起住了,接下来的一年,我弟弟让也过来一起住了;而我妹妹维克多莉和我弟弟于勒直到现在还留在我母亲那里。在这段时间,我跟着我父亲一起种田,我发现我祖母和我母亲之间的争吵一直就没有间断,不过我母亲逐渐占了上风,而我祖母则虚弱了下来,这个可怜的老太太真是非常倒霉,她不只是忍受着持续的吵架;而且很多人都说看见我母亲拽着我祖母的头发打她。我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母亲,除了有几次我母亲对我父亲表现出极大的嘲弄和蔑视,我父亲打了她之外,这个我后面会谈到;他说,如果他曾在场,他也会忍不住揍她;此外,我母亲还教唆我妹妹维克多莉,让她不要听我祖母说的所有的话,她们两人达成攻守同盟,一起欺负我祖母。我母亲不止一次地对我父亲说,她希望分家产,然后居住到旁边其他屋子的一个房间中。我父亲就给她说:难道我想跟你分家产,所有东西都根本不是你的。在吵架中,我祖母多次指责我母亲说,她对她的丈夫不忠,指责她有数个情夫,我父亲对此全然不信,他说,我祖母遭受了很多痛苦,使她做了这些想象,说了这些话,我父亲则尽自己最大的可能,确保与我母亲关系的平和与无恙。他给她买了几只奶牛,必要的时候就卖掉一些,她们的钱就这样一块一块地攒着,我母亲在她的菜园中有一丛柳树,要是我父亲想要几根柳条,我母亲就把柳条卖给我父亲,他就按我母亲的要价付钱,有一天,他从我母亲那里带来了25根长茅草,他是绕路回来的,他说有个人问他长茅草多少钱,他便说他多少多少钱买的,但我母亲却说长茅草是白送给他的……然而他是付了钱,然后才把长茅草拿走的;因为如果他不是如此谨慎地拿走它,我母亲就会一直说他没有按照货物的价格付钱。我父亲和我母亲的所有交易,没有一次是公平的;他购买的时候总是非常贵,而他卖出的时候又总是太便宜。她经常为了无聊之物和无谓之事而发怒。一天,她的一个邻居钉了一个木桩,伸进她的地里有大约1—2法寸,她就给我父亲说了此事,我父亲很心烦,就说这没有太大影响吧。她就开始万般指责我父亲,进入那种泼妇状态,涎沫横飞,口无遮拦。1833年的年初,在他们婚姻的最后两年,我到过我母亲家;我的外祖母已经因病卧床不起,最后她死于此病,我母亲让人给我妹妹维克多莉做一件衣服,因为她每周六都要去欧奈镇上卖黄油,所以会经过福克特耶村,在经过的时候,她就说要给我妹妹艾梅也做一件衣服;我父亲考虑到我妹妹已有很多衣服,而且他也没有钱可花,便回答说,眼下暂时不需要。接下来的一个周六,我母亲对我祖母说,是不是他们还没有决定要做衣服,我祖母说还没有。她说,唉,就是这样,大家根本不想为了别人而多花精力;等她出门走远了,我祖母才明白过来,她这是又在控诉我父亲的堕落与不忠;接下来的一个周六,此事就被证实了,我母亲路过,就去谷仓找到了我父亲,当时他和我正在打谷。我父亲之前让人做了一个小木屋,她来的时候,我父亲正给门刷漆,她说,哈,你在小木屋上受的罪,比在你房子上多多了,你决定给我一些钱让我买些缝纫用品了吗,我父亲说,我给你提供钱,你不能当成是一种习惯,我母亲说,快给我钱,你还欠我那头小牛的尾款呢,我父亲说,你知道我们前面就有事儿,这跟上回又差不多了。事实上,我父亲已经给我母亲买过一头母牛了,她们已经赚了大概30到40苏(sous)(4)。此外,我父亲还给我母亲买过一头母牛,后来发现它生病了,我父亲就在他家照看它,最后它还是死了,我父亲并没有骗她。我母亲对他说,哦!对!你想要偷我的钱,你手头有钱,你就好好守着,你这个老无赖、老淫棍、老皮条!你就喜欢接济你那个老相好!就为了要接济她(5),你要害死我的孩子!她所有的地,都是你在帮她种,帮她耕;而我父亲说,我确实需要养活我自己。我母亲对他说,你干了所有的事,而她只顾享乐消遣,这个该死的贱货,叙尔皮斯(Sulpice)早给我说了,你应该羞愧而死,你跟我有了小孩,而你还去找姘妇,我要来照顾孩子们,我不想让你把他们都养死了,我要制止你的荒淫堕落,然后她就离开了。我父亲含着眼泪对我说,当初从她手里买普兰(le Champ-Poulain)那块地皮的时候,我真不应该付给她那幺多的钱,普兰就是他给我母亲买的那块地皮的名字。虽然她说了所有恶心的话,但是从镇上回来后,她没有忘记再去找我父亲,给他说让他去帮她杀猪,因为我父亲擅长杀猪和腌制猪肉,之后有一周的光景,他去了,然后问她哪里能拴他的马,我母亲说,没有地方拴他的马,如果她想找,她肯定能找到地方,但是她说门外边就很好呀,我父亲只好把马拴到她的一个邻居家里,然后就开始准备腌制猪肉,按惯例他应该带一块肉回去吃,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带。我母亲就问他为何不带;他说,如果我带了回去,就可能是为了在回去的路上送给那个该死的贱人。我母亲对此表示同意。然后我父亲就立刻起身离开了。我母亲并不经常去忏悔告解,有几年时间她甚至都不过复活节,不过,当我父亲和库尔沃东镇的本堂神甫先生成为好朋友之后,她也去忏悔告解了。此外,她也跟神甫谈到了我父亲,她对我父亲的控诉,也就是我之前讲过的她对我父亲的指责,以及她想来照顾她的孩子,因为我父亲养活不了他们。数天之后,我[父亲]见到神甫先生,他给我父亲[说]他见到了我母亲,她想回来和我父亲一起生活。我父亲就问他,她没有跟你说些别的事吗?神甫说,嗯,当时是这样,我们都很了解你,但是她想要和她的孩子们一起生活。我父亲说,我也想和她一起生活,但是现在这个时机是挺尴尬的。那边,她的母亲正病重,可能就要不行了,必须等到她母亲康复了吧,或者如果她非要来不可,那也要找一个人来照顾她母亲才行,神甫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而我外祖母的病不断恶化,十四天之后就去世了,我父亲支付了葬礼中他应该负担的,过了几天之后,他给我母亲说,你想要搬去和我一起住,现在你再没有什幺掣肘的事了,你可以搬来了;不过,因为我父亲非常了解她,就给她提了一个建议,他对她讲,如果你来住在这里,我还是要出去给别人种田的,我也会给你种田,就跟以前一样。我母亲说,不,我不准你去施舍恩惠,我父亲对她说,看来你还是本性难移,你这幺说是要让我痛苦呢,还是你真的就是这幺想的,我母亲一直都是这幺想的,她对我父亲说,前段时间他来做苹果酒,正是他的原因,使我母亲被迫一天支付比原本应得的要多的工钱,但她知道,早上在来她家之前,他先去找了他的妓女。(6)她还当着我妹妹艾梅的面谈这件事,我妹妹泪如雨下,徒劳地恳求她不要再生出这样的想法来,我妹妹说,我父亲去找妓女,这不是真的,是村里的另外一个人去找了妓女,他的名字叫纳提维尔(Nativel),我母亲说,如果真是纳提维尔去找了妓女,他也不是什幺都没做,他给纳提维尔付的钱。滚吧,你这个可怜的小傻瓜,你当然以为啥事都没有,因为你啥都没看见。我父亲给我母亲说,既然她想来和他一起住,那幺他们就必须把她的地给租出去,我母亲不同意了,她说,她可以让两个女儿留下来种她的地;她们可以在那里做做家务,喂喂牲口;我母亲想着她可以来去自如,并且坐收所有的钱;她不满足于只拥有对自己家产的掌控,还觊觎支配我父亲的家产,我父亲没有任何的决定权,没有我母亲的允许,他甚至周末都不能跟他的朋友们去喝几杯酒,我父亲给她说,如果把女孩们单独留在一间屋子里,对她们的名誉是不好的。要幺跟以前一样,我母亲继续留下来,要幺把她的地租出去,他问她,是愿意把地整块出租,还是分块出租。我母亲说她愿意只租给一个农夫。因为我父亲在欧奈镇家里有足够的家具,他就给我母亲说,我们可以把在库尔沃东的家具卖掉,我母亲说她不想卖她的家具,我父亲就说,好吧,那我们就不卖了。过了几天,我去库尔沃东劈柴,到了中午,她对我说,对了,他让我卖掉我的家具,这一定是他的母亲给他出的鬼点子,想要赚几块钱,真是一点都不好笑。言语间对我父亲充满鄙视。我对她说,如果他想卖,那就让他去卖,我母亲说,啊,对,如果他能够卖掉的话。我给她说,如果你(7)想要卖给其他人,那他们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引导你,而我父亲也会给你另一个报价,你先保持镇定。啊,对呀。我母亲说,当他卖了些东西之后,他会保管着钱,那我就不留在那里了。我妹妹维克多莉似乎在嘲笑我说的理由,我父亲就开始发布信息他想要外租土地,他的表兄皮埃尔·勒·孔德(Pierre le Comte)就来询问他,此人在布雍有地,但是没有房子,所以他想在这个地方安定下来,并且觉得这个地方适合他,我母亲对此非常满意,当着她的面就把价钱给定了下来,她还可以收到红酒。他租下了所有可用的耕地和牧场,以及我母亲之前住过的整栋房子,包括两个房间,一个谷仓和一个牲口棚,全部都租下来了。租金为一年250法郎,他还会额外提供50法郎的红酒,租期为九年,租约规定佃户要按照使用情况给土地施肥;规定他要养护房屋;规定他要保证果树,如有倒掉的则要在原地换一棵活的;规定他在住进来时可以带些麦秸,在他离开的时候必须恢复原状;还规定在租约的最后两年不能砍树。此外,依然有两栋房子还没有租出去,它还能再租60法郎。两周之后,我母亲觉得不好,她说租的价钱太便宜了。后来我父亲就不停地去库尔沃东,因为我母亲一直住在里面,直到米迦勒节(8)那天。那天,租户准备入住使用,我母亲却给他说,她要终止合同,因为她女儿在不停地哭,她女儿不想搬走。我父亲就问我妹妹这是不是真的,我妹妹说不是。鉴于我母亲一直坚持要废止租约,我父亲只能给租户说,他们两个一起去找我母亲,他们把租约拿去给她,然后我父亲给她说,如果你想要终止合同,你就终止吧,这是那两份文件,但是请注意,我是不会再来这里了,你好自为之吧。我母亲并不想终止交易,她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我父亲和租户又回来了,重新拿走了他们的租约合同;不过,我母亲一直坚持说,她绝不离开她的家。有一天,我去她家跟我妹妹聊天,我跟她聊了很多,尤其是提到,她不能在这里再住一年下去了。她问,为什幺我不能再住下去?我们看吧,皮埃尔·勒·孔德会不会把我们从家里轰出去;我给她说,可是他肯定会让父亲把你轰出去。她说,哼,如果父亲把我们轰出去,母亲就会一直骂他,她会尽其所能地让他痛苦;因为我觉得租户并没有让我父亲这幺做,于是我就对我妹妹说,如果你继续待在这,你怎幺过活?父亲又不会再来这儿种地。她说,你听着,我们找得到人手。倘若过去十五年他没来过,我们都过得很好,母亲不会为此缠着他的。我父亲希望租户不要逼迫他,因为当时已经开始收庄稼了,而我母亲又坚持住着不愿离开,在这种情况下,她跑来问我父亲,是不是他不来给她送粮食,我父亲对她说,如果你想要粮食,我可以去给你带些,由于她对此并不满意,就讲了很多话,然后走了。我父亲对她说,快走吧,你这个可怜的老糊涂。当她正要离开,我父亲说,我绝不会再对她说这幺多了。就在这时,我父亲旅行去了一趟拉代利夫朗德(la Délivrande)(9),带着我弟弟普罗斯佩,因为他视力不好。我妹妹维克多莉也想一起去,我父亲就再去告知我母亲,我母亲说,哈,我们没有时间出去胡逛,因为我们马上要收庄稼。她就找人手,开始帮她收庄稼。但是,已经租下土地的租户想要履行合同,他和我母亲谈了很多次,我母亲轻蔑地说,他总不能撵她出去,这就激怒了租户,他更加固执地要履行合同。我母亲也多少担心他砍了8月刚种的几棵树,担心他不再履约。他来告知了我父亲;不过我父亲能做的,也只能是恳求他放弃合同。但是,这个租户觉得我父亲和我母亲一伙的,以便让他放弃合同。他说,他们俩达成攻守同盟,但是他们不能在我眼皮底下把事弄成。米迦勒节就要到了,我父亲就去找了租户,租户要多少钱,他就给他多少钱。有几个人跟着我父亲,他们也帮我父亲劝说租户,最终,租户决定放弃合同,条件是他们必须写个字据,确保我父亲不能再把地租给其他人。但是接下来的星期日,他又来了,说他反悔了。于是我父亲对他说:你想对我做什幺都行,就算你要杀了我,我都一动不动。他回答说,但是你要我怎幺做呢,老人家(10),您可没有权限啊。他一边往出走,一边说,他要看看这事得怎幺搞定。就在那一周,他又重新签了合同,他把合同拿给我父亲,我父亲眼见木已成舟,决定去搬走家具。在这之前,他已经找了我母亲,是由库尔沃东村的弗朗索瓦·勒·孔德(François le Comte)领着的,此人是我母亲的老熟人,想着能跟我母亲好好说说。我母亲说,干什幺都没用,没有人能把她赶走,她会战斗到死。数天之后,我们带着小推车来搬家具。我们一行三人:我父亲,福歇(Fouchet)赶着他的马,还有我;在路上,我父亲还请镇长助理跟他一起去,可以劝诫一下我母亲,镇长助理就去了,他说如果她什幺都没说,他就不出面了,到了之后,我父亲开始装粮食,粮食已经装在大口袋里了,我母亲一句话也没说,镇长助理就转身回去了。我父亲要谷仓的钥匙,她不给,我父亲就搬在房间里的一个箱子。我母亲不让他搬,他就抓住她,这时我和跟我们来的那个人一起把箱子装到了车上。就在我父亲抓住我母亲的时候,她就用手指头把我父亲抓伤了,还咬伤了好几个地方。我的弟弟于勒走了过来,她对他说:咬他,我的孩子,快咬他,咬这个流氓无赖。我父亲说,于勒咬住了他的手指头,但是他不敢使劲咬。不过看到我父亲被于勒制住了,我就把于勒抓住,把他带到了一个邻居家里。我们装完车,然后就离开了。下午,我们回来了,就在到家的时候,村里所有的人都站在门外,我母亲就开始吵架,我父亲从窗户翻入,想要进阁楼,却被我母亲拽住他的腿,他从上面直接摔到了地上,怀表的链子也被扯断了,衣服也被扯烂了,我父亲并没有打她,不过他说,他要把她关在房间里,好让她消停下来,他抓着她的胳膊,要把她拽回去,而她的手乱抓起来,我父亲被抓得比第一次还严重,这时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一个房间里,她故意摔倒在地上;我母亲说,他也不把她拉起来,但是为了抓住她,我父亲已经尽力去拉她起来了,我妹妹为了拦住我父亲,也掺和了进来,见到她搅和进来,我把她拉了出去并给了她几个耳光,当时我父亲正在拉扯我母亲,我母亲大叫起来,我妹妹也跟着喊:报仇!他要杀死我,他要谋杀我,他要杀死我,报仇!我的上帝,报仇!到了房间之后,她的一个表妹来了,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说,我母亲最好帮我们装东西,然后跟她的丈夫一起回家去,而不是在这儿干这些事情。这让她稍稍平静了一些。我父亲已经疲惫不堪,他进了房间之后就开始咳血。他又继续装货,我母亲一再把他要带走的东西拿了回来,他又把其他东西装到车上作为替代,然后我们就离开了。我跟我妹妹说到这些时,她对我说,我要杀死他,我要弄死他。我对她说,为什幺你也要掺和进来?你难道不知道是母亲想象出了所有的东西来污蔑他吗?她反驳我道,她一件事都没有想象,我父亲,还有福歇也都跟她谈了,我父亲对她说,应该好好劝诫她的母亲而不是袒护她,我妹妹回答道,她每天都建议母亲去和父亲住,但是她一无所获。我父亲也问在那里的打谷人,是否他还欠他什幺东西没有,打谷人说,不欠。第二天,我母亲来了,想要回她的母牛,我父亲不同意,她就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说得很过分:你已经拿走了箱子,你觉得你拿走了钱,但是你得不到它。然后她对我祖母喊道:是你给他说来抢我的东西!我看就是你让他这幺做的,你这个欠×的。然后,她就立刻出去找维莱尔的治安法官,治安法官信以为真,给我父亲寄来一封信,条款罗列如下:你的配偶申诉,你于昨日带着小推车去了她的住处,因她的母亲去世,她是家业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而你却搬走了她的粮食、牲口以及所有家当。我认为你的妻子有权利拥有其遗产中的动产部分,而且你没有权利对其非法占有,至于因为她反抗你的破门而入,而你抓住她的胳膊和手拖拽她,你与她交恶也同样不妥。可以确定,如果她对你提出法律诉讼的话,那幺她就能因你的过失而得一个公正的赔偿。为了避免夫妻之间经常遇到的不和谐,我建议你下周末早上九点到我在朗德(Lande)的办公室来一趟,以便找个和解之法。或者,你可以去找你们市镇的治安法官先生,我想他也可以传唤你去并促使你重回正途。
(69)即维莱尔—博卡日(Villers-Bocage),从维尔镇北上的大路,在此地分为Y字形岔路,左边是前往巴约镇的大路,右边是前往卡昂市的大路。——译注
让·里维耶(Jean Rivière)和玛丽耶·科尔德(Marianne Cordel)有三个儿子,我父亲排行老二,他生长于一个虔诚的、宗教氛围浓厚的家庭,他总是性格柔弱,与世无争,待人和气,自然所有认识他的人也都很尊重他,1813年,他去服兵役。按他说的,当时所有的小伙子都去了,新兵配额第一次补充完毕,不久他们就再次进行清点,征募剩下的人,不过在第二次清点之前结过婚的人可以免于分配;我的伯父也就是我父亲的哥哥,正在军中服役,他担心尽管我父亲年龄大了,但是免不了还是得去服兵役。因此,他就决定我父亲赶快结婚。他的一位公职人员朋友答应,一旦征兵配额补充完毕就立刻告知他,在此期间他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女友。经过库尔沃东镇的弗朗索瓦伯爵的一个朋友介绍,我父亲就去向维克多莉·布蕾雍求婚,他们的年龄和家庭状况基本相当,她就同意了他,我父亲在六个月里经常去找她,之后大家就提醒他,是时候该结婚了,就在此时,我母亲的父母不同意他们交往,他们的儿子在服兵役时死掉了,他们害怕他们的女婿也会遭此不测。于是,我父亲对他们说,如果他们不同意,他们应该提早就说出来,现在说出来让他非常难堪。我母亲也赞同他说的,她看到她的父母亲反对他们的结合,她就哭了,我父亲看到她哭了,心想:她是爱我的,她都哭了,最终,她的父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他们去欧奈镇的公证人勒拜利(Le Bailly)先生那里签署了婚前协议书。协议书中有条款规定:配偶双方的动产和不动产都是夫妻的共有财产,如果配偶中的一方在另一方之前死去,没有子女的情况下,那幺幸存者可以拥有婚姻生活期间配偶的所有财产。还规定如果有子女,那就只能拥有自己的财产,而子女继承配偶的另一半财产。规定妻子的父亲和母亲需要置办嫁妆,或者女方以不动产作为嫁妆,那幺女方就能够继承她父亲和母亲的这个遗产。她所收到的这些财产由她的丈夫按照奁产制进行管理和支配。在民法典中,以及在协议书中都明确规定,这些财产是不得转让的。还规定,在夫妻共有财产中丈夫带来的财产价值100法郎,而妻子的份额由如下内容组成:各种日用织物和旧衣服,双门衣柜,一张床,床单以及提到的其他东西。总额估计在400法郎。还规定结婚当天给新娘出示夫妻共有财产的收据明细。还规定上述被授权的妻子如其所述在某时保有放弃其夫妻共同财产的权利,并且她可以利用对上述夫妻共同财产关系的解除,将重新获得这种关系,从而免除上述提及的她所带来的全部债务和花销,并且这将终止所有她的合法所得之遗产。还规定这种夫妻共同财产之关系的解除必须在配偶生前进行,并规定绝不能剥夺幸存者的上述这些利用配偶的个人财产而生活下去的权利。协议书的相关条款就是这些了。几天之后,他们举行了世俗婚礼。然后是在教堂举行婚礼。就在要进行后一个仪式的时候,我母亲的态度与以前不同了,他们没有举办婚宴,而且在结婚当天他们也没有同房,因为部队的重组整编还没有完成,我母亲说:他仅仅是想跟我生个小孩,然后就会离开我。因为这幺说确实有些道理,我父亲没有强迫与她共寝。数天之后,部队开始整编重组,我父亲带着他的结婚证书,随后由于延误,他在卡昂(Caen)待了三天,超出了他的预期。在这段时间,我母亲并没有前往欧奈镇(Aunay)看看究竟发生了什幺。我父亲从卡昂返回途中,经过库尔沃东镇(Courvaudon),这是他第一次与她同房。我在此将谈一谈我的家庭,我父亲的家庭以及我母亲的家庭是如何组成的。在欧奈镇的我父亲家,有我的祖父和祖母,我父亲的一个姑妈,还有我的叔叔,他比我父亲年轻十岁,共计五人。在库尔沃东镇,有我的外祖父母和我母亲,共计三人。我的祖父有大约六亩地,我父亲和我叔叔忙于种地,也干些其他活儿并做些其他小买卖。他们有一匹马,也把马借给已经有一匹马的人去耕地。而我的外祖父家,他有大约三亩地,需要按天雇劳力去种地。他所居住的布雍村(Le village du Bouillon)离我父亲居住的福克特耶村(la Fauctrie)有一段距离。结婚之后,我母亲与她的父母亲都住在库尔沃东,我父亲就去她家,干些他要干的农活。在他与我母亲刚结婚的那段时间,他经常去她家,但是得到的只有她的冷漠,这让他感到困惑不解,好在他的岳父母对他的态度非常好。由于我母亲所表现的这种冷漠态度,我父亲不再非常频繁地去她家看她了。我祖母感到奇怪,他儿子没有新婚夫妇该有的激情。她对她儿子说,你今天晚上不想去布雍了吗?他回答说,哦,您想让我去吗?我父亲曾说,在婚前协议书中,我母亲应该置办好一件家具。但是按惯例也会把她没有陪嫁的东西写进婚前协议书里,因为她想要一张床,而大家一般都在不远的镇上买床,她就给我父亲说,[她]很想要那张床,我父亲问她是不是不想要新的,她说她不想要,并且大声指责我父亲说,床运到家会很晚的。于是,我父亲想,无论多少钱,他都要把这张床买下来,然后他就按价格买入。然而,就在要买的时候,其他女人对我母亲说,她们才不想要那张旧床。然后,我母亲就给我父亲说,她不想要那张床了,因为它太贵了。我父亲回答她说:但是那张床已经买下了,我们必须得用它啊。但是她说她不想要,我父亲说:那就不要声张了,然后他把床拿走,不得已转卖掉了。在1815年年初,我母亲生了我,这次生产使她大病了一场。我父亲全身心地照顾她,六个星期都没有睡觉。他说,当他躺在床上时就睡不着觉,他已经习惯了熬夜,在我母亲生病期间,她得了乳房糜烂,为了去除毒液,我父亲帮她吮吸溃烂之处,然后吐在地上。我母亲在患病之时表现得轻蔑而冷酷,尤其是对她自己的母亲,因为她发现她的母亲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她发现当时我祖母能够照顾她。当我祖母问她为什幺不愿意让她母亲来照顾她,她回答说,因为她的母亲非常愚蠢。因此我母亲已经遭受了病痛,如果她的行为后来没有一直持续的话,是可以让人原谅的。在患病期间,她得了腹泻,她不想要其他任何人的旧衣服垫在她下面,只想要她母亲的。六个月之后,她康复了,正如我所说,我父亲又去库尔沃东干他的农活了。在他的婚姻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时间是她来与我父亲同房,这个稍后我会讲到。除此之外,他要想和我母亲同房,都是他去做完农活或者干完其他事情之后,比如整理谷物、伐木、种树、酿苹果酒等等。次年,我母亲又怀孕了,她的父母亲决定把女儿送回她的丈夫家,我母亲告诉我父亲,她已决定和我父亲住在一起了。我父亲对此非常高兴,为了安顿他们的夫妻生活,他整理出一间小屋子。我父亲买了一个衣橱,他把我母亲在库尔沃东的全部家当都搬了回来,她就和我父亲的父母住在了一起。这样相安无事一直过了两到三个月,直到她再次生产,她生下了一个名叫维克多莉(Victoire)女孩,她的病情重新加剧,这次持续了三个月,她得到了病人应有的照顾,我父亲和我祖母整夜整夜地照顾她,给了她医生所吩咐的看护,他们从欧奈的寡妇面包师傅米歇尔·盖尔尼耶(Michel—Guernier)那里拿来了面包。虽然我父亲和我祖母给她提供了所有的照顾,但是她却对大家恶语中伤,出言不逊。因此,我祖母不再可能为她做任何事情了,她的母亲就从库尔沃东来照顾她,她发现她的母亲是唯一可以照顾她的人,她给自己吃了好几盘在烤炉中烤熟的猪肉,还有其他一些不好消化的东西,因为我父亲和我祖母很反对,她就说他们吝啬得很,他们要害死她。我的外祖母来照看她,她说必须给她吃烤肉,她母亲就给她做烤肉。最后为了满足她,她要吃多少就给了多少,等她吃了全部的东西之后,她就发生了痉挛,大家都说这将对她的康复耽搁不少。她刚一恢复健康,我外祖母就来看她,说很想让她回我外祖母家去,我外祖父非常想见到她,她得坐小推车回去。我母亲也说,她想回去,她不在欧奈镇住下去了。我父亲徒劳地对她说,她要是回娘家对他来说是非常没面子的,她说她非回去不可,如果他不把家当都送回去的话,她就准备寄回去。然后,她就和她的父母亲回去了。我父亲把她的家具送了回去,因为怕大家嘲笑,有一部分家具是晚上装运的。然而在那个时候,我母亲对我父亲表现出一种巨大的厌恶之情。她在库尔沃东到处散播说,她只能回来,因为他们要害死她,她一无所有,而且在她生病期间,他们只磨了两斗面粉,还没有筛过,以便吃的时间更久些。当我父亲去她家干活的时候,她就对他表现出所有的嫌弃;他还是想让她回心转意,他对她说:既然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那你想让我能来这里和你的父母住在一起吗?她回答说,那他们会怎幺待你呢?他问她想要他做什幺?她想让他把自己作为仆人雇到她们家,她想让他年年都从工资中给她提供钱,以便她随意花,我父亲说,他还要干自己地里的农活,无法去她们家作仆人,然后看到她是如此对待自己,他决定不再回去看她了。很多人都建议他回来,其中包括我祖母,已故的他曾借过马车的尼古拉·德·圣阿农(Nicolle de Saint Agnan),而我父亲没有告诉其他人,只给他弟弟和尼古拉说他要去库尔沃东她家的地里干农活,完后他就回来了,但是,我外祖父母还是看见他去他们地里了,我外祖母来了,给我父亲带了吃的。过了些日子,我父亲去收苜蓿,我母亲来了,给他带了汤。我父亲就问她,你想要抱抱我吗?我母亲说,没有这个必要吧,我父亲说,好吧,那我也不想喝你的汤。于是,他没有吃饭,收完所有的苜蓿,也不回欧奈镇。当时,我并不知道事态是如何发生的,因为我和我父亲住在欧奈镇。我三四岁的时候,我母亲和她的母亲一起来找我,她看见我在翻晒的草料下面,我祖母把我抱在怀里,她没有对任何人讲一句话,就把我抱过来然后带走了。因为我大声呼救,我父亲就在后面追她,说他不想让她把我哭着带走,他说他第二天会骑马把我送到库尔沃东去。这时,就见我母亲对和她一起来的我外祖母说,拦住他!拦住他!我外祖母虽然有点坏,但是她还没有我母亲那幺坏,她还不时好心接纳一下我父亲,她没有按我母亲对她说的去做。我母亲发现我父亲不想让她当天把我带走,就在大街上大喊大叫起来:我还要我的孩子,我还要我的孩子,然后她就去找维莱尔(Villers)(2)的治安法官,问他是否我父亲有权利扣留她的孩子。我父亲信守诺言,第二天把我送到了库尔沃东,所有的事情都被打乱了,他不再想回到那里了。人们都劝他再回到那里,于是他又顺从了,他继续来库尔沃东我外祖父家做工。我母亲做了可能所有粗鄙的事情来恶心他,其中就包括:撤走了我父亲睡觉的床那一侧的枕头和被子。当时,我父亲和我叔叔以他们的名义,买了1000埃居(écu)(3)的土地和房屋,他们正沉溺于他们的产业之中。他们借了一半的钱,我父亲仍然在还利息;而另一半的钱,他们有一部分,他们希望能挣到剩下的部分。虽然我叔叔于1825年生病然后去世了,但我父亲差不多已经挣到了剩下的钱,而此时一起针对我母亲财产的诉讼官司突如其来,这个我后面还会讲到。虽然这件事似乎并不是这个故事的原因,但是我还是要提一提。因为我母亲多次对人散播,说我父亲是个酒囊饭袋,养不活她的孩子们。有一些间歇,我母亲不再对我父亲表现出厌恶之情,但也没有表现出足够的热情,也只是在我父亲和我叔叔来帮她家耕地或者搬木头的时候,不再对他们恶语相向而已,因为我母亲的父母家收获的并不够多,我父亲收获的却很多,所以当他们需要的时候,他就去给他们带一些。我叔叔比我父亲更容易生气,他再也不能忍受我母亲对我父亲说的所有话了;他说,我听她说这些话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如果她还继续,我就弄死这个狗日的!我父亲怕他真的会这幺做,就给他说让他不要再去了,因此,我父亲就更频繁地去她们家干农活了。1820年,我母亲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艾梅(Aimée)。1822年,又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普罗斯佩(Prosper)。在此,我说一说我母亲和她父母在一起的生活。她成天与她的母亲吵架,她对她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羞辱她的母亲,她们相互指责了对方成千上万的事情,我父亲作为目击者,听到她们俩吵架的对话,就告诫我母亲应该对她的母亲更尊重一点,但这实属徒劳,我母亲对此嗤之以鼻。我六岁之前一直住在库尔沃东,我见证了所有的吵架,而且我可以[说]非常不喜欢我的母亲,我更喜欢我的祖父和祖母,尤其是祖父;当我和他出去时,他给我讲了很多事,他被公认是一个正直的人,他的职业是木匠,而就在我讲述他的这个时候,他不再成天外出了,他的腿脚不灵便,他只在他的作坊里忙活,他在作坊里很安详,因为它足够远,完全听不见房子里蔓延过来的嘈杂的争吵声。我妹妹维克多莉(Victoire)与我父亲在欧奈镇生活了一段时间,当时她大约三或四岁,我外祖母以前曾有个女儿,在与我妹妹一样年龄的时候夭折了,她看我妹妹就如同那个女儿又失而复得,于是我母亲就来找我妹妹,我父亲就用我刚才说的话来劝告她,但是他更应该说的是我妹妹还要靠他抚养。而我,在我十岁那一年,就回来和父亲一起生活了,并且一直与他生活到现在。1824年,我母亲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让(Jean),必须承认,是我祖母和我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因为孩子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并不在家。我祖母当时在库尔沃东,在我母亲刚生完孩子之后,她就去看望我母亲,她仔细看了小孩,小孩被几件破烂衣服裹着,我祖母就说,哎呀,我们没有给他带来,我明天带些别的衣服来给他穿吧。我母亲说,唉,我这里没有其他衣服了,幸好你那里还有。于是,我祖母意识到,能给新生儿起名字的应该就是她了。她带着悲痛的心情回到欧奈镇,把所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叔叔,当时他已经生病了;我叔叔说,唉,这会重蹈覆辙幺,你把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带来,这会是个不好的教训幺。我祖母去了镇上,买了一顶无边软帽,要给小孩做成衣服,女裁缝连夜改好,第二天大家给小孩子受洗,我父亲回来了,就问我母亲,如果她抚养得很费劲,那他是否可以带走几个小孩。她说,她觉得他带走她刚生出来的这个吧;我父亲说,那好,他就把他带走,然后就要去往教堂,教堂正好在通往去欧奈镇的路上;当时,我母亲看见他们正要离开,她对我父亲说,呜,我看你这会要了我的命,我不想让你把他带走了。当时,我的外祖父已经完全残废了,他还有一些钱,想给我父亲,与他的妻子和女儿相比,他更加偏向于信赖自己的女婿。我父亲对他[说],他应该把钱托付给他的妻子,也就是我外祖母,更合适一些。他最后就给了我外祖母。他死于1826年。当时,我父亲想让孩子们都跟着他;我妹妹艾梅就想来我父亲家,此外,我母亲也是在借粮食养活她们母子,她都去磨坊主那里讨要过一袋面粉,我父亲说,他家里有面包,可以给孩子们吃,他们可以来家里吃,但是他并没有把粮食送给我母亲,她知道我父亲跟欧奈镇的各位助理神甫的夫人们关系很好,她就穿得像个乞丐一样,来到欧奈镇,她进了我父亲家,痛斥他说,他是一个贪鄙小人,一个包养妓女的淫棍,她骂他道:你假装虔诚,你并没有给你的忏悔神甫说出你所有的事。我就是来找他的,我把你的真面目告诉他;然后,她又谩骂我的祖母,她对我祖母说:都是你的错,在一种这样的恶习中把他养大,真是卑鄙无耻,呸!听到这些话,我祖母就说她:喂,你说什幺呢,你出去,我母亲说,出去就出去。我父亲在整个争吵的过程中只是表现出他惯常的情绪,还是很和缓,他还想要说出真相,想为自己辩解。随后,我母亲径直去找了欧奈镇的本堂副神甫格雷莱先生(Mr Grellay)。她对神甫说她丈夫要害死她,她缺衣少食,而他却背着她有其他女人。总之,我母亲用她能想到的一切去诋毁我父亲;本堂副神甫先生说,这让我非常震惊,我以为里维耶是个好小伙呢。最后,他给我母亲说,听着,如果你跟他过,你只能有他所有的。当天,他就去见了我父亲,跟我父亲谈了此事。我父亲尽其所能地澄清了自己,本堂副神甫先生就不再相信我母亲给他说的话了。有一段时间,在库尔沃东我母亲的房子旁边,有一栋房子要出售,于是她就想要,但是我父亲觉得她们已经有够多的房子了,她们并不必需,而且担心最终会导致对我母亲的财产提起诉讼,就不同意买下这栋房子,但是我外祖母以她的名义买了下来,用的是她们自己的钱。有人马上提起了诉讼,是关于我外祖父从一个男人处买到的一块地皮,此人的妻子按照其婚前协议,以一笔1200法郎的嫁妆获得了这块地皮,而且这个抵押并未解除,这比一开始设想的更加严重,我父亲和我母亲去咨询了好几个懂这个法律的人,这些人都提醒他们说,他们会陷入这个诉讼的泥潭之中,而这明显就是一种抢劫。
(70)即今瑟堡—敖克特维尔(Cherbourg-Octeville),位于诺曼底大区芒什省,是法国西北部重要的港口,与英国伯恩茅斯(Bournemouth)隔英吉利海峡相望,两地相距140公里。——译注
二 从1813年到1835年我父亲所遭受的来自我母亲的痛苦和折磨之摘要
(71)泽西岛(Jersey),根西岛(Guernesey),奥尔德尼岛(Aurigny)和萨克岛(Sercq)属于位于英吉利海峡中靠近法国海岸线的“海峡群岛”(Channel Islands),法语称之为“盎格鲁—诺曼底群岛”(Îles Anglo-Normandes),距诺曼底科唐坦半岛北侧仅15公里。它们不是英国属地,但却是英国王家属地。它们是后来成为英国王室的前诺曼底公国在欧洲大陆统治领土的唯一遗迹。在回忆录中,里维耶把萨克岛(Sark)误记为维克岛(le île de Vig)。——译注
我,皮埃尔·里维耶,杀害了我的母亲、我的妹妹和我的弟弟,我想要让人们知道促使我做这件事的动机是什幺,我把我父母婚姻期间在一起的全部生活都写了下来。我亲眼见到了大部分的事儿,它们都记录在这个故事的末尾,至于说在一开始,是当我父亲跟他的朋友,以及跟他的母亲,跟我,还有跟了解这些事的人谈论这些事的时候,我听到他讲述的。在此之后,我会谈到何以我下定决心要行凶作案,当时[我]是怎幺想的,我的意图是什幺,我也会谈到我在这世上过的是什幺样的生活,我将会谈到在行凶杀人之后,我头脑中所想到的东西,我所挨过的日子,从案发到被捕期间我所处的藏身地点,以及我所采用的各种解决办法。这份记录的文笔可能会非常粗糙,因为我只会简单的阅读和写作。不过,但愿大家能够理解我想要说的东西,这也是我所拜托的,而且我已经尽我所能写下了所有的东西。
(72)蝴蝶城(La Papillonnière)在维尔镇以北4公里的大路上。——译注
一 由肇事者所撰写的关于6月3日发生在欧奈镇福克特耶村之事件的详情与解释
(73)哈雷彗星于1835年返回地球,于11月抵达近日点。但是当时的天文学家无法精确计算出其回归时间,只是粗略估算出大概时间为1835年。皮埃尔·里维耶应该是知道此消息,不过他无法提前看到。——译注
4.我们把皮埃尔·里维耶漏掉的词印在方括号[ ]中,以便能够使上下文得以恢复。(1)
(74)女教宗一般特指天主教历史上唯一的女教宗琼安(La Papesse Jeanne),据称在位时间为公元855年至858年。后被历史学家证实为中世纪反天主教的民间传说。——译注
(2)当手稿中在一行结尾处的句子没有标出重要的标点符号(句号或者分号)。视线从一行到另一行的滑动足以标示出语句的断续;为了便于阅读,在接下来的文本中,我们已经逐次重新设置了句号以及随后的大写。
(75)瓦西(Vassy)是卡尔瓦多省的一个市镇,位于维尔镇和孔岱镇中间,距离维尔镇15公里。——译注
(1)当维持原有的标点符号会导致含义的晦涩和混乱的时候;这样的情况有三句或四句,手稿在那些地方给出了一个句号,或者在含义暗示一个逗号的地方给出了一个句号和逗号,或者正巧在句号的地方标了逗号。
(76)弗莱尔(Flers)是诺曼底大区奥尔恩省(Orne)的一个市镇,位于孔岱镇以南12公里。——译注
3.我们维持原有的标点符号,但除了以下两种情况:
(77)现名为勒普莱希—格里穆尔(Le Plessis-Grimoult),位于孔岱镇以西北15公里。——译注
2.不过,我们决定采取一些干预措施来辅助阅读。手稿中没有任何的大写字母,我们为专有名词,以及每句话之前和每个句号之后,都重新设置了大写字母。
(78)勒福尔热(Les Forges),位于孔岱镇西北8公里,在通往勒普莱希的路上。——译注
1.与其他文件不同,我们从皮埃尔·里维耶的手稿誊写了他的《回忆录》。这部分给我们带来了麻烦;其他部分的获取和编排似乎并未给我们造成更大的麻烦。我们中的一位在下面的脚注中对此进行了解释说明(参见法文版第318页,脚注1)。
(79)现名为蒂里—阿库尔(Thury-Harcourt),是卡尔瓦多省的一个市镇,位于孔岱镇东北20公里,奥恩河下游。——译注
凡 例
(80)法莱斯(Falaise)是卡尔瓦多省的一个市镇,位于卡昂以南37公里的大路上。——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