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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诉讼过程

当问题涉及从断头台上拯救一个我们相信没有罪的人,我确信您的专栏将一直都是思想开放的,以便广泛收集能有助于达到该目标的想法。——在此,我要探讨的唯一问题就是:里维耶,在其精神错乱的状态中,到底能不能杀人?

一位协助法庭辩论的卡昂市医学博士,投书一封给《卡尔瓦多领航者报》。在此,我们转载重要段落如下:编者先生:

他的所有邻居的证词显示,他沉溺于一种行为中,它被法国最知名的医生——埃斯奎诺尔博士先生称之为忧郁症(mélancolie)(《医学科学辞典》,第32卷,第155页。Dictionnaire des sciences médicales, tome 32, p.155),作者说:“这种疯子,逃避世人,寻求孤独;他们认为,在他们身上有一种气,能把他们与远方的人联系起来,这些人会监禁他们并能让他们患上各种各样的疾病。”

c.《卡尔瓦多领航者报》,1835年11月21日

同样,里维耶认为他身上有一种气,即类似于埃斯奎诺尔医生所说的东西,它通过肉体的欲望(charnel)(这是里维耶的表述)与他的祖母、他的妹妹,所有的女性,以及所有的雌性动物发生关联;因而,他不安地逃避所有的女人。

P.D.

里维耶在监狱里给法院所写的回忆录,是证明其精神健全的首要证据,或许这个报告也致使陪审团宣布其有罪。陪审员不能相信这个人的精神是错乱的,他通过其惊人的推理能力精准而确切地讲述他父亲的不幸和他自己的念头,他撰写了一个大部头的回忆录。然而,恰恰是里维耶的记忆力和头脑的精确性的巨大发展超出了他的所有习惯,这在所有的医学陪审团看来也就证明了他的精神错乱状态。让我们再听听埃斯奎诺尔先生说的:

卡昂,1835年11月12日

“在与理解力部分关联的忧郁型谵妄中,会有一些虚假的感觉,以及一些与激情之对象有关的夸张观念;然而,对于所有其他对象,我们还是会按照健全的理性去推理和行动。”

“人们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它不再是其所要求的公开复仇,而是榜样,一个有益(salutaire)的榜样,好像这种教训从来都没有制造出其他东西,而只是制造出了杀人犯。好吧!死刑判决已经做出;如果我们不停止,血就会继续流:在此,我们只是很晚才满足了这个可怜人最近所说的令人怜悯的愿望:我只求速死!然而,要幺允许我们在必然是以他的名字提出的上诉旁边写下我们的上诉;要幺允许我们把内心良知的声音与辩护律师激动的声音加起来,向里维耶必须出庭在他们面前受审的法官们大声疾呼,或者向能够行使其赦免权的最高统治者大声疾呼:‘可怜可怜他吧!不要让他臭名昭着;尤其是不要让他上断头台!’”

同样,里维耶也是从虚假和夸大的观念开始,然后走向了决定要杀害家人的程度。但是,他有一个非常强大且非常发达的记忆力,使他能够回想起每天发生的事情,这就促使他想出了那个致命的计划;他必须以这种疾病所接受的健全判断力来主导对所有事实的编排与叙述。然而,抑郁型精神错乱症(l'aliénation mélancolique)尤其表现在如下推理中,正是这种推理促使里维耶去完成他的致命计划。里维耶对父亲的爱达到了最高的程度;所有的想法都力求使他的父亲摆脱那位恶毒的妻子加诸他的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过分的孝心向他发出号令,让他上断头台牺牲自己的生命。埃斯奎诺尔继续讨论了这个话题:

“毫无疑问,我们不想走得那幺远;我们只在意于把我们的顾虑投入到法官的天平之中,让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感和良心的满足感。但是我们从灵魂的深处对此感到惋惜,为了治疗个体和社会的疾病,偶尔还是遗传病,我们不得不求助于刽子手之手。

“道德情操不只是留存在其精力之中,而且它还增强到最高的程度:孝心的虔敬之情,感激之情都容易走极端,这些疯人似乎使用了其全部的理智,以便在其谵妄的对象中强化自己;我们无法想象为了在这个目标上强化自身,他们的推理的所有力量和精妙之处。在结合了特定的错误观念之后,这些疯人将它们当作真理,然后他们据此进行正确推理,并从中得出合理的结论。”

“在里维耶所做的可怕行为的根基之处,有没有一种强大的想象力所驱动的邪恶狂热,没人知道,但是,他的精神失常只能使这种邪恶变得更强大;宗教的狂热,理性的狂热,以及孝心的狂热!谁来探查一下此人的理智和内心?什幺样的目光能够在被告人把自己置入的那种白痴和沮丧的层层包裹之下,发现一种正常的理性和清醒的意识?基于一种远距离的和千百次的密切关注法庭辩论的审讯,给法官们带来有关这个鲜活而致命的迷局的新发现,并且带来必要的确定性以便能够审查这起死刑判决的全部责任,难道不正是一次数个小时的审讯,使得被告人的或许是过于大胆的措辞提前具备了合法误判死刑(assassinat judiciaire)的资格?

这难道不是里维耶的真实写照吗?

“不,皮埃尔·里维耶既不是一个怪物,也不是一个烈士;他是一个不幸、患病、不健全的人;他是一个对自己的行为没有全部道德感的人,最终也必然没有全部的责任心。有些医生把他看作是一个普通的精神错乱者,而其他人则无法在其构造中认识到精神错乱的痕迹。而且,由于他的这种情感是被忽略的和新生的,由于语言中没有词汇能够表达这种本性上的不完满和这种可悲的特长,因此人们把他视为怪物,一种社会必须摆脱掉的具有凶残本性的怪物;而并未考虑到,这样一种结构是不能被某种不同甚至相反的结构所真正理解的;并未注意到,我们拒斥了那些未知和特异的事件,而只接受和评估了那些普遍和平凡的事件;最终也并未意识到,当我们在解决类似的问题之时,我们解决掉的可能是某个人的脑袋,我们感受到的就远不止是犹豫不决了。

过度的孝心使他产生出一个错误、荒唐的想法,要杀死他的母亲,来使他父亲获得幸福;他知道这种谋杀会判他死罪;但是他立即想起了耶稣基督、朱迪特、夏绿蒂·科黛等人的例子,他们为了人类而献身,为了祖国而献身。他爱他的父亲,同样也爱他的祖国;于是,他想,他的行为和那些例子中提到的行为一样值得夸赞。

“此人头脑中受损和有病的地方,在于感知关联的能力和推导结论的能力,在于判断力。他自出生以来就表现出一种虚假和错误的判断力,没有人能够纠正其理智的偏差;没有人尝试过,或者没有人能够治愈他的病态情感,没有人能够扼杀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死亡萌芽。从他童年开始,他就逃避人类社会,而这个社会也只能通过改变他来纠正他。他甘愿让自己处在孤独中,在森林中品味着他那怪异的憎恶和盲目的激情。他如饥似渴地随意阅读的那些读物,给他那强烈且放纵的想象力带来了大量的洞见,而许多矛盾却被永远掩盖掉了。他的理智在与空想的幻象的对抗中被消耗殆尽;他的感觉在疯狂且持久的怨恨中蔓延开来,在一种排他且深切的爱慕的蔓延开来,在这种过度却致命的爱慕中,就像他所设想的,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殉道者(martyr);而他的法官却认定他是一个怪物(monstre)。

除了疯子,还有谁会进行这样的比较?然而,在其行为中揭示精神错乱之最新进展的,便是他的弟弟于勒的献祭,于勒可是他父亲非常疼爱的人,在他父亲看来,这一罪行是可耻的,绝不能原谅做这件事的人;这难道不是一个精神错乱的人所能想出的最疯狂、最怪异的推理吗?无论他能把这件事告诉给谁,难道那个人都没有说一声:这个人是一个疯子?但是,正是这种推理,促使里维耶去行凶,似乎为他打开了疯人院而不是单人牢房的大门。

“但是,里维耶的不幸之处在于,与大多数在家庭、法院和收容所之间非常频繁得被踢皮球的精神错乱者、躁狂症者和偏狂症者相比,他的精神受损情况更严重,更混乱。里维耶没有一个稳固和坚定的观念,很多古怪的念头一起占据着他的头脑,支配着他;他似乎并未罹患完全的和连续的精神错乱;他并非一个所有的道德机能都匮乏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某些机能极其充沛,极其发达的人;他的记忆力和想象力都有点异乎寻常:一方面,他一根筋地专注于回忆他的母亲的各种恶行;另一方面,他在古怪的幻想上,在荒诞或暴虐的计划中,浪费了很多精力,但却总是毫无理性且毫无远见,毫无基础且毫无成效。

协助法庭辩论的大部分医生都赞同这种想法。他们中有六人要求给出建议,于是三个人说这是精神错乱;我知道出席大会的其他五位医生的观点,他们也都确认里维耶的这种精神错乱的状态,并且准备证明之。

“皮埃尔·里维耶是一位仍未成年的年轻人,按其出身和所受教育,属于社会中最贫穷和人数最多的阶级;他的外表,他的回答,以至于他的微笑,全部都显示出白痴的征兆;此外,他的外表第一眼看上去,符合熟悉他的证人对其过往生活所做的全部证词,也符合从其犯罪的状况能做出的全部推测。

F., d.m.(医学博士F.)

“今天,早上1点15分,在漫长的法庭辩论之后,虽然有诸多努力,虽然有年轻的辩护人雄辩地表达出的信心,但是来自欧奈镇的皮埃尔·里维耶还是被指控并证实犯有对他的母亲、他的弟弟和他的妹妹的三起谋杀,由卡尔瓦多重罪法庭判处弑亲之死刑。

d.《法庭公报》,1835年11月25日

又一个死刑判决

在《卡尔瓦多领航者报》中,里维耶案的法庭辩论,在我国已经成为一个很普遍关注的对象,因此我们认为应该接受对这起可悲案件的如下反思,进而从给我们投稿之人的立场中汲取了新的力量。

在出版界的邀请下,有人给我们寄送了他对重罪法庭最近公布的判决的下述反思。尽管从这篇文章中发展出来的道德思考,在一些要点上背离了我们关于该主题的个人见解;但是,我们认为有必要对这种评论表示欢迎,至少作为解决这个问题的要素之一,该问题一直以来都困扰着我们这个时代中最为杰出的道德学家。

“编者先生,

b.《卡尔瓦多领航者报》,1835年11月15日

如果要我来审判里维耶,我不会判他无罪。虽然我不赞同大部分陪审团的意见,但是我会对他进行酌情减刑的审判,以便让王室来宽大处理,从而使他避免断头台和苦役监禁的羞辱。

事实上,只要环顾四周,确保我们生活在与基督教建立之前相类似的时代即可。世界上冒出来一个听任所有物欲,毫无道德约束的社会,这是第二次了。这个时代让我们想起了所有的卑鄙无耻,它们玷污了以前的后期罗马帝国;然而不要忘记,后期罗马帝国已经是天主教大一统的预备性工作了,按照德·迈斯特带有预见性的想法,天主教大一统行将消失,以便为一个更伟大并且更好的新统一腾出空间。

我一开始的这种观点并未改变,而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并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以至于每个人都在谈论此事,而这并非毫无用处。

“他说,我们必须为神的秩序中的大事件做好准备,我们正在朝它加速前进,它将震撼所有的目击者。世间已经全无宗教,而人类也不能持续处在这种环境中……但是你们等着吧,直到宗教与科学的自然亲和力把它们聚集到一个天才之人的头脑中。这个人的出现不会太遥远,或许他已经存在了……一切都预示了出来,但我不知道我们将朝向哪个伟大的统一迈出伟大的步伐。”(12)

通过阅读对里维耶的讯问及其对法庭辩论的答复,我能发现他是一个理性的人。他的童年和他犯罪的环境,在我看来如同是特定情况下的亢奋,直至无缘无故的亢奋。如果我在这种古怪的构成中已经看到某种天赋,我也会把它视为谵妄,检方也正是用这种古怪的构成来控告里维耶的。起初,他讲述了他父亲的不幸;这一部分是理性的;最后,当他到达他的犯罪思想时,他就不再是理性的了。这是一个狂热之徒、有异象者和不幸之人,他要做牺牲者,要去血债血偿。

那些还梦想回到过去的人,必然会援引这些教训,他们将看到哲学最后一次战胜基督宗教的后果,以及他们将更加努力地恢复王位和圣坛。然而,如果有人认为他在此有权咒骂哲学,那会是非常错误的。对哲学的评价并非基于不完整的碎片,而是基于其事业的整体性而言,一方面是破坏的,另一方面是创造的。必须摧毁旧秩序中应该摧毁的,才能创造一种新秩序。哲学对于天主教信仰的胜利,在道德秩序中制造出一种头脑混乱和一种持续的解决,或许必须把我们社会当前遭受的所有邪恶都归因于此。但是,这是所有过渡时期的状况,对其的修正,端赖于全新信仰的到来,而不是把僵死的信仰重新复活。本世纪有一个人,德·迈斯特(de Maistre)(11),他把最雄辩的证据赋予了天主教道德与政治的权力,所有的虔信者都没有控诉他写在《圣彼得堡夜话》(Les Soirées de Saint-Pétersbourg)一书中的渎神言论和唯物主义,这些令人难忘的句子能够证明我们的判断:

他说,“我很清楚,只要我杀了我的母亲、我妹妹和我弟弟,我肯定就犯法了,也违背了道德人伦;但是,我也知道,我的血是为报复社会而流的,我知道我会血洒断头台,他会接受我的一片孝心。”

陪审团按照他们的内心和良知来作出裁决,我们不应指责他们基于良知的依法协商的工作。但是,如果我们承认里维耶在三桩大罪的完成中是有判断力的话,那幺,这个催生出拉瑟奈尔和里维耶的堕落本性的社会,它的道德状态是什幺?前者代表了一种在赤裸裸的卑鄙无耻中的利己主义(égoïsme),后者则代表了一种在最凶残的变态中的自我牺牲;这两条路都通向虚无的死亡,前者通过对所有法律和所有道德信仰的否定,后者通过一种感觉器官的癫痫般的亢奋!……

此人在这种思想中不能自拔;他有对恶劣行为的感受,同时也有对他父亲之不幸的感受。这是由其理智的狂热所控制的,他的理智强烈而不健全,使他沉浸在鲜血之中,不是为了快感而乐见人流血;不是因为他见人流血就感兴趣,而是因为他认为能在其中为他父亲找到幸福。哦,是的,我要非常确信地说,我在这些事实中发现了一些酌情减刑的理由。

应该承认,所有这些东西,都类似于一个受损大脑的眩晕,疯癫和病态的狂热。虽然,检察部门引用了里维耶的回忆录,其中叙述了我们刚才读到的概念和逻辑推理的细节,这些成为被告人理智健全的证据,卡尔瓦多的陪审团接受了检察部门给出的理由,他们作出裁决,宣布判处里维耶死刑。

我理解那些人的意见,他们希望里维耶能回家,以便把他安置在疗养院里;但是,这些人意识到,社会利益要求将不幸之人强行禁闭,但是他们没有考虑到,这一举措在里维耶案中是不可行的;如果要把一个人拘留在精神病院中,就必须剥夺他的治产权,或者要剥夺他的治产权,则当事人必须成年,并且处在一种弱智和痴呆的习惯性(habituel)状态中。

他是故意为之,没有被任何人怂恿,他想要使他的父亲摆脱其妻子,也就是他的母亲,她的疯狂行为是使整个家族蒙羞的原因;他一并杀死了他的妹妹,因为她和他的母亲合得来,而且说明她是按照他母亲的意思行事;他一并杀死了他的弟弟,与前者相反,因为他的弟弟深得父亲的喜爱;而出于对双亲之一的父亲的纯粹善心,他决意接受断头台的行刑,通过一种狠毒的抵消,他想让他的父亲删除对他记忆的所有内容。

假设里维耶到了法定年龄,在讯问之后,有没有哪个法庭敢确定说,里维耶就是处在一种弱智和痴呆的习惯性状态中,有没有哪个法庭敢宣称里维耶是处在一种狂怒的习惯性状态中?这怕是不可能的,而且更加不可能的是,今天剥夺里维耶的治产权,而当他为了制造新的受害者而想要回到社会的时候,他也能够自我解除这种剥夺令,然后重新回来。

卡尔瓦多的重罪法庭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与这一恐怖图景类似的事件,这个恐怖图景在塞纳的重罪法庭上刚刚上演。青年人里维耶,他刚刚在卡昂被判决,我们借用了《卡尔瓦多领航者报》的报道,他杀害了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和他的弟弟。他实施这三起谋杀的动机是什幺?他本人告诉我们如下,我们转述其回忆录的片断:完全处于自发和无私的唯一的想法就是为他的父亲服务。

此外,法庭辩论不能回答我所期望的问题,我认为我们要仔细检查一下,是否里维耶真的非常爱他的父亲,是否他除了揭示父亲的家庭不幸之外,还不时地表明他对母亲的仇恨;最后,他是否爱他的弟弟。这些要点在初审中都是完全缄默的,然而,对它们的评价,对我得出关于里维耶品行的公正观念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显然,当今的疯狂文学在撒旦观念的放荡无耻方面已经走得够远了,不过它还没有超越此时在塞纳省的重罪法庭上提出的可怕类型。我们难道能说,这唯一的恶魔是在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的影响下产生的幺?或者,难道这些文学只是一种关于某个邪恶族群的研究专着,它突然出现在我们所经历的悲惨生活的冲击之中?当我们深入研究时,这两个问题都令人震惊。

我也认为,在这起严重的案件中,我们需要仔细研究一下被告人,我期待看到一些科学家和专业人士,通过经由讨论所检验的大量观察来帮助陪审团决策。但是,只有一个医生长时间与里维耶保持着联系,他被允许向被告人提供一些建议,而且他也没有找到,没有碰到宣称里维耶没病的身体原因。我向布夏尔先生的才华和良知致敬;但是我认为,里维耶的叙述并不能充分说明对他的对话加以判定是可行的,这些谈话往往只是局限于简洁地回答我们向他提出的问题。

和首都的那些报纸专栏一样,我们这个专栏三天来密集关注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并对之进行长篇跟进报道。这件事不仅激起了大量的好奇心,而且使我们的灵魂也沉浸在对人性和我们内心真实状态的沉痛反思中。此人作为事件的主角,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我们能想象出来的最丑恶的犯罪。这个犯罪行为体现了他的全部愤世嫉俗和幼稚天真,也就是说,他没有内疚,没有后悔,也没有期望;这是罗贝尔·马凯尔(Robert Macaire)(9)的一个骇人听闻的现实翻版,他穿着肮脏的大衣趾高气扬地四处逍遥,在其残酷暴戾的传奇故事中招摇撞骗,如同一个在描写哥特式城堡的布局的中世纪小说家,用冷酷无情和啰哩啰嗦的奉承话,给我们讲述他杀人的情况;堕落的查理五世(Charles-Quint)(10),觊觎成为邪恶帝国的核心,渴望翱翔在地狱的高天之上,他怜悯着他的同谋,那些粗鄙的杀人犯,他们全然不知如何像他一样配享断头台;而他的法官则驻足于检查他的骗局和他那如新手般的欺诈,就像一个医生在不厌其烦地清除一个因为腿上生坏疽而注定要截肢的人脚上的鸡眼。

我认为必须仔细考查里维耶生活中的所有行为,在他的独处中,在他的姿势中,在他的手势中,甚至在他的睡眠中;为此,就需要时间,以及更多的观察者。

拉瑟奈尔(8)与里维耶

为了追求真相,我衷心呼吁进行比造成里维耶判刑的辩论都更为完整的辩论,如果这不能达到,我希望国王,在该事件上受到的启发,能够在其仁慈宽恕中找到调解人的权利和社会利益的方法。

卡尔瓦多重罪法庭

如果不可能获得另一个结果的话,我尤其更想要这个结果,正如我所观察到的事实那样,那些书籍和孤独状态已经使里维耶的心智和精神产生了明显的改善。如果这个可怜人能够被良好的教育所纠正,将来有一天,谁说他不会把我们所挽救的这条命,通过某些伟大的贡献回报给人类呢。”

a.《下塞纳省和鲁昂日报》,1835年11月15日星期日

你们的一名读者

6.与诉讼相关的报刊文章和信札

e.《卡尔瓦多领航者报》,1835年11月15日

如果国王的宽恕能垂顾于里维耶,那他的精神状态就是唯一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他的死刑应该以如下方式被减刑,即他应被剥夺自由终身。

在被宣判之后,皮埃尔·里维耶一再地表示他愿意尽早地做一个了结,而且他最终也固执地拒绝对判处其弑亲罪的判决提起上诉,不过,他又听从了他的父亲、忏悔导师以及律师的恳求,在他上诉书上签字提起上诉。

在那些认为里维耶无论如何都有罪的人的眼中,而且这种观点得到了陪审团回应的保证,他的死刑是社会利益迫切诉求的一个例子;不过,或许这个例子只能这样保有其用处,即只要它无疑来自里维耶的全部罪行,否则它就只能产生一个令人遗憾的结果。

(摘自11月18日的《法庭公报》)

里维耶预先构想了杀死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和他的弟弟的计划,但是他将要采取的行动却激起了恐惧,他的犹豫、他的后悔、他的自责以及他的坦白都证明他完全清楚,自己的行为是残暴的,证明他有善恶的良知,因此最终他必须被宣判为有罪,必须接受惩罚。然而,在里维耶身上,我们能看到一个人,我们要拿这个人和杀人犯做一下比较吗?杀人犯的双手被通常让人去行凶的那些犯罪激情所支配。这并不是里维耶行凶时的个人目标,他的动机是那种被误解的欲望,即想要为他的父亲带来幸福;假如他在行凶之时使用了理智,那幺无论他的判断力多幺离谱,他都必须接受法律最严厉的惩罚。然而,罪行的骇人听闻和合理动机的缺失,再加上他古怪的性格,某些荒诞的行为,怎能不对他的精神状态产生怀疑。在值得信任的医生中以及在陪审团成员中,都有人持这种看法。公众以最强烈的关注度追踪着对该事件的辩论,他们也是意见不一。如果要求法庭给出宣判,那幺法庭成员的头脑中就会产生严重的怀疑。由于有良心的人和启蒙通达的人给予里维耶的评价各不相同,因此我们必须想到,这个人身上有很多东西是不能把他与其他犯罪分子的残忍行为相混淆的。如果他的理智功能有一定程度的失常,我们还能不能把他的罪行归因于一种由其父亲的不幸所导致的暂时性狂热状态?毫无疑问,这个状态不是疯癫,然而,它并没有假设对理性的整体使用,尤其是在一个其行为时而被视为怪诞的人那里。

二 向最高法院的上诉与赦免

陪审团中包括因其教育和洞察力而着称的成员,他们一致宣布里维耶有罪。但是,有六位陪审员建议允许酌量减刑(circonstances atténuantes)。回忆录的阅读似乎对意见的采纳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1.报刊上发布的信息

在法庭辩论的结尾,陪审团要求医生们对里维耶的精神状态给出他们的意见,三位医生认为里维耶在行凶时理智是不健全的,另有三位医生持相反的意见,不过所有的医生都承认,他的行为是古怪的,他的判断是错乱的,他们认为,里维耶确实有对其理性的使用,能够对其行为进行道德评估,并为其承担责任。有两位管理卡昂市彭—素约精神病医院(la maison d'aliénés du Bon Sauveur de Caen)的医生提出了不同意见。

a.《卡尔瓦多领航者报》,1835年11月22日

在回忆录中,里维耶给出了他杀害弟弟的动机,这个解释与他在第一次讯问中的回答完全不同;他说,之所以要杀害他弟弟,是为了让他父亲更加恨他,那幺他被判死刑就不会给他父亲带来任何悲伤。

日前,据称被卡尔瓦多重罪法庭所判决的皮埃尔·里维耶试图自杀,我们必须提高警惕,防止他再次尝试自杀。最终,他被关进单人牢房。或许,萦绕在这个可怜之人脑海中的所有思绪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断头台的那种羞耻。他也完全地沉浸在一些宗教思想中。

里维耶的回忆录写得条理清晰、简洁准确,他母亲对他父亲的所有错误都记录得秋毫无差。我们看到,里维耶已被一种对荣耀和幻象的过分欲求所困扰,他从历史中找出很多例子,来支持他的一系列错误的论证,这些例子引导他去设想,他也能干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并且可以通过牺牲自己的生命来确保他父亲的幸福,从而使自己永垂不朽。这个回忆录表明,里维耶的理智非常出色,而其判断力则完全畸形;虽然他只接受了乡村教育,他的文风也是得体的,他的回忆录具有非凡的说服力。

b.《卡尔瓦多领航者报》,1835年12月23日

法庭辩论没有揭示出任何东西,能够假定里维耶是被某种怨恨、报复、嫉妒或者贪婪的情绪所激怒,从而反对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和他的弟弟。父亲里维耶与他的妻子之间的不和是众人皆知的,大家都指责他妻子的不对;大家都同情他父亲与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结合;皮埃尔·里维耶对他的父亲有最深的感情,而以他父亲为目标的各种骚扰,让他无法忍受的各种不幸,持续不断地出现着,这就激发起了里维耶那阴暗且阴郁的想象力,似乎只能让他想出那个在6月3日执行的恐怖计划。

我们说,为了已判处死刑的里维耶的利益,我们市里的一位曾协助法庭辩论的医生写下一份陈情书,并与出席听证会的几个医生一起联署签名。这份陈情书旨在确定如下目的,即皮埃尔·里维耶已经行凶,他应该被判处死刑,但考虑到其理智状况,我们不能在法律意义上承认这一犯罪行为。(13)

里维耶夫人的两个血缘关系不太远的亲戚都是死于精神错乱,其中一个已被禁治产(7)。他们都对女性有同样的憎恶。里维耶的一个弟弟,年龄有13到14岁,也被人认为是完全的白痴。

2.最高法院判决书的摘要

里维耶确实向来对女性和所有的雌性动物都怀有一种强烈的厌恶和反感,他尤其害怕女性亲属们的目光,而当人们问他原因时,他回答道,在他读《圣经》的时候,他对乱伦和兽奸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憎恶感,他担心即便他不愿意,但是当他出现在她们面前时,有一种看不见的气(un fluide invisible)把他与女性或雌性动物连接起来。

1836年1月16日

所有的村民,基于他们的教育、他们的社会地位,以及他们与皮埃尔·里维耶的关系,都是最能给出准确的信息,他们把他描绘成一个性格阴郁、逃避一切社交生活的人;他偶尔会离开他父亲的家,在森林里度过一整夜。人们把他视为白痴,但是并没有注意到他有任何不良的嗜好。有可靠的证人报告了一些事实,似乎表明他的头脑是紊乱的。在其童年之时,里维耶就把小鸟和青蛙钉在木板上,一边看着它们死去,一边狂笑,那笑声就像一个疯子;据里维耶说,他同样也重现过耶稣基督的受难;有好几次,有人见到他灵魂出窍,情绪无比高亢,因为他说他看见了魔鬼,他还说,在晚上散步的时候,他和天使说过话;在法庭辩论中,他确实是这幺回答的,借此取笑那些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的人。有人吃惊地看到他多次在菜园里用木棍劈砍卷心菜的头,还大声喊道:左,右,左,右;他说,他把自己想象成一名将军。有两年时间,里维耶在他家的顶楼里造了一把用来打鸟的工具,把它叫作“卡力倍”,然后,他就领着村里的孩子们把它埋在了田地里;同一个时期,他把他弟弟养的松鸦埋入地下,还模拟了一个宗教的葬礼,那一年他18岁;表明其古怪和荒诞这类性质的其他事实还有不少,它们在法庭辩论中也都有所提及。

1836年1月16日,在巴黎司法宫召开了关于里维耶上诉(在判决书上写的姓为让—皮埃尔)的最高法院刑事庭的公审听证会,

在他小时候,里维耶似乎智商有限;他只是费劲地学会了阅读和写作。但是他的教区神甫,一个能力出众的人,他很快发现里维耶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天赋,尤其是理工科方面。他有异乎常人的记忆力,他嗜书如命且过目不忘,贪婪地读遍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的书籍。在他非常崇信宗教之后,他放弃了所有的敬拜活动,然后,他又回归到最初的感受中。因此,他解释自己的行为说:我所接受的宗教教育以及敬拜类书籍首先让我确信了宗教的真理,梅叶神甫的一本名叫《健全的思想》的书让我产生怀疑,《蒙彼利埃的教理问答》和我的反思消除了我的这些疑虑;我严格按照我体验到的感受去践行。

1835年11月12日,在卡尔瓦多省重罪法庭提出的判决中判处里维耶死刑,达成判决如下:

里维耶确实没有任何疾病,也没有受过任何在其理智机能方面导致失常的伤。

法院听取了参议员梅里娄(Mérilhou)先生的报告,听取了法庭律师肖沃·阿道夫(14)(Chauveau Adolphe)先生对原告的观察报告,以及代理检察长巴朗(Parant)先生的总结陈词。

里维耶的相貌一点都不出众,他长得很斯文,但是却残忍成性,在法庭辩论中,他的身体是不动的,表情也是僵硬的;他的情绪似乎很平静,仿佛任何情感都不能使他激动;当给他看依然血迹斑斑的砍柴刀时,他把头转开,带着恐惧说:我只求速死。他的回答一直都是既清晰又准确。听到对他的宣判,他也完全无动于衷;在他的父亲、他的告解神父以及他的辩护律师一再恳求之下,他这才决定签署他的上诉书。

撤销原判的首要理由,涉及违反了《刑事诉讼法》第44条。因为莫兰先生和高迪耶先生作为医生和健康官员而协助治安法官,在罪证调查的诉讼笔录之时,他们没有按照上述条款的规定进行宣誓。

在承认里维耶的这种本性之后,剩下的就是找出里维耶在行凶之时是不是有使用他的理性,并且预审和法庭讨论都被引导朝向此目标。

根据1835年6月3日治安法官的笔录,明确指出前述的莫兰和高迪耶先生在展开工作之前已按要求宣誓;这只能理解为按照第44条的宣誓:宣誓的措辞并不是神圣的;它只是符合法律;

在十五天的时间里,里维耶草拟并撰写了一部长篇回忆录。在这部回忆录中,他详细讲述了如下内容:他母亲对他父亲的恶劣行为,这些行为使他经历的感受,那些思考引导他构想出那个计划,即通过杀死他的母亲来确保他父亲的安宁,他的犹豫不决,他为了执行计划所做的努力,他的后悔,使他万分痛苦的内疚,直到被捕之前他的生活,不断地困扰着他的想法,以及对结束这种生活的期望,对他而言这种生活已是负担。

撤销的第二个原因,涉及布夏尔医生在其1835年7月21日的报告之前,没有按照上述规定条款发誓;不过,该案件是送交陪审团的众多案件中的一个,它符合《刑事诉讼法》第342条。

当他出庭第一次接受维尔的初审法官的讯问时,他起初还在坚持他被捕时的说辞:他说,当他杀害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和他的弟弟之时,他在顺从上帝的旨意,上帝命令他去杀掉他们,因为他们一起迫害里维耶的父亲,他还引述从《圣经》中选出的好几个例子,据他所说,这些例子表明,上帝有时候会允许类似的行为,但是他很快就坦白说自己是刻意为之。他承认,他杀死了他的母亲,以便让父亲摆脱那个折磨着他的恶毒女人,他杀死了他的妹妹,因为他和他母亲是一伙的,他杀死了他的弟弟,因为他爱他母亲和他姐姐。他有意在一个月之前就磨好的砍柴刀,有两次他因为缺乏勇气而放弃,最终,在6月3日,他下定决心,执行了那个可怕的计划。他补充说,他试图装疯卖傻,但是他又放弃了,他决定服从预留给他的命运。

根据医学博士布夏尔先生于1835年7月21日撰写并署名的材料,清查预审案件编号第11号,它仅仅表现出某种痕迹,这名医生被某个司法警察或法官所委托或限定,去表达他做事的观点,这不是上述那个插入或附入某个诉讼笔录中的观点;或者由此得出,这个材料仅仅是一个自发产生,纯粹个人的意见,没有任何法律特点。

对里维耶的抓捕实属徒劳,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成功摆脱了对他的所有搜捕。7月2日,他在法莱斯区的一个市镇被捕。宪兵向他提问,他回答说,他杀害了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和他的弟弟,因为他们都有罪。他随身带着一把弩弓,一只前端安着钉子的箭,一点儿硫磺和两把刀。到达法莱斯的监狱时,大家都以为他会逃跑,但是他之后宣称,他伪装了一次逃跑的企图,以便不用跟他认为是恐怖对象的其他犯人关押在一起。

根据这份材料在明细表中所提到的内容,这只是一个具体事件,我们确认其存在,但却无法改变其私人的特性。

里维耶夫妇的一个女邻居目睹了皮埃尔·里维耶与他妹妹维克多莉的打斗;他手里握着砍柴刀,向她砍了一刀,她随即倒在他的脚下。这个女人曾大喊救命,但是三位被害人已经宣告死亡。片刻之后,人们见到了里维耶,他正要回到他父亲的家中,碰到村子里的一个村民,里维耶对他说:我刚刚把我父亲从所有的不幸之中拯救了出来,我知道大家会杀了我,但是对我来说无所谓。当时他手里还握着那把血迹斑斑的砍柴刀。

鉴于虽然该案不是一个司法案件,按照《刑事诉讼法》第341条并不剥夺其对陪审员的提交权,相反,它规定提交除了证人的书面陈述之外的审判的所有材料。

这些致命的伤口似乎都是由锐器所致。

此外,这份材料的提交不能对被告有任何不满,因为陪审员们并不能把自发产生的、没有走司法程序的意见与下述信任结合起来,这种信任只能来自由主管机关为此定期任命的医生所撰写的报告。

于勒·里维耶的头部有大且深的刀口,它们贯穿到大脑和小脑,其他的重击在颈部和肩部。

撤销判决的第三个理由,涉及布夏尔医生,作为证人出席重罪法庭的听证会,本来应该是按照规定的《刑事诉讼法》第317条宣誓,而不是按照为专家们规定的第44条。

维克多莉·里维耶的头部被从不同方向劈开,脸上划出很多伤口,一大把头发被扯了下来。

鉴于上述布夏尔医生出现在证人名单中,并把检察院的诉状送达被告人,并且就像其他证人一样,在相同誓言的担保下,他已经知悉;就像他们一样,按照第319条所允许的提交讨论。

6月3日中午时分,里维耶的妻子玛丽·布蕾雍,约40岁,她的女儿维克多莉·里维耶,18岁,以及她的儿子于勒·里维耶,7岁,被人发现死在了他们在欧奈镇的住所里。他们的尸体倒在一大摊鲜血中间。里维耶夫人的脸颊以及右侧脖颈的前部被完全劈开。颈椎与躯干已经完全分离,只有皮肤和左侧肌肉依然与头部相连;身体的这个部位遭受了多次的暴力重击,以至于骨头和肌肉似乎成了一团糨糊。里维耶夫人已经怀孕。

鉴于在辩论期间可能会向里维耶提任何问题,以及他可能给出答复,布夏尔医生不会丧失证人的品质,最终他把自己的名字加入到签名单上,同样他必须按照规定的第317条宣誓。

因弑亲罪被判处死刑。

撤销判决的第四个理由,涉及途维尔(Trouvé)、勒·毕多瓦(Le Bidois)先生和医学博士阿斯利(Asselin),按照庭长的自由裁量权参加听证会,但又按照为专家们规定的第44条宣誓。

被控于1835年6月3日故意且预谋杀害里维耶的妻子,他的母亲维克多莉·(玛丽)·布蕾雍,他的妹妹维克多莉·里维耶和他的弟弟于勒·里维耶。

鉴于《刑事诉讼法》第269条,采用了一种通常和绝对的态度,那些庭长按其自由裁量权征召来的人并没有宣誓,这种禁止宣誓的规定也适用于第44条的规定,以及第317条所确定的规定。因为在该案中,人们也要对艺术和科学的问题给出自己的意见,就像在该案中,这些问题证实了在他们眼前发生的事实,他们的声明仅仅被视为简单的信息。

11日,星期三。让—皮埃尔·里维耶,现年20岁,农民,出生于库尔沃东,现在居住于欧奈镇。

撤销判决的第五个理由,涉及庭长会无缘无故地拒绝满足被告人的请求。

5.重罪法庭庭长给刑事局局长的报告

鉴于《刑事诉讼法》第268条和第269条赋予庭长的权力可以不受控制或分享地行使;除了法官的荣誉和良知之外,这种权力再无限制;检察院和被告人在这方面都没有任何要求的权利,且在凭借这种权力做出的决定中,庭长无需向任何人汇报说明;

即便贝尔陶德先生的辩护词雄辩有力且充满信心,陪审团还是宣布皮埃尔·里维耶有罪;最终,这个不幸的人因弑亲罪被处以极刑。然而,或许是害怕对里维耶的惩罚过量,因为根据他本人的招供,他完全没有对其理智的完整使用,于是,陪审员们重新开会,拟定了一个减刑的请愿书。

因此,随之而来的是,庭长毫无理由地不再使用其自由裁量权,以便召集和听取勒费伏尔先生(M. Lefèvre)为初审法官,庭长只是在行使法律赋予他的权利;

布夏尔先生,被庭审传唤,并被讯问关于皮埃尔·里维耶是不是疯子的问题,他回答道:皮埃尔·里维耶不是疯子,原因有以下两点;(1)因为基于对其体质的研究,我们没有发现能导致他的大脑机能错乱的任何原因;(2)因为他的精神状态无法归入研究者们采用的任何一种分类之中。“因此”,布夏尔先生说,“皮埃尔·里维耶不是单狂症患者(monomane),因为他对于独一无二的对象并不谵妄;他也不是躁狂症患者(maniaque),因为他也不是时时处在躁动的状态;他也不是白痴(idiot),因为他写下了通情达理的回忆录;总之,他不是痴呆(démence),这是很容易看到的。所以,皮埃尔·里维耶不是精神错乱者。”四位医生出席了庭审并且进行了旁听,两位同意瓦斯泰尔先生的判定;两位同意布夏尔先生的意见。

此外,鉴于对陪审团持续宣称的各种事实进行惩罚的司法申请和司法程序的规范性,

c.《公共卫生年鉴》,1836年,第201页

驳回让—皮埃尔·里维耶的上诉。

辩护委托给卡昂律师协会的年轻律师贝尔陶德先生,他的辩护才华横溢。假如成功是可能的,那幺这样的努力将会是成功的。陪审团的先生们在审议庭里审议了三个小时;毫无疑问,他们需要阅读并评估被告人撰写的回忆录,而这很有可能凸显出了里维耶那古怪的辩护方法。在当天早上的1点45分,陪审团给出了有罪宣判,在大家的一片哗然声中,法庭宣布里维耶犯有弑亲罪。

该摘要与呈送给总检查长先生的文件相一致,

该起诉得到了总检察官先生的助理鲁瓦塞先生(M. Loisel)的大力支持,事件已经得到确定和供认,他特别致力于通过初审和辩论的整体情况,尤其通过里维耶撰写的回忆录来得出结论。被告人对善恶区分得非常清楚,在他的犯罪过程中,他有完善的理智,在他身上,既没有疯癫的性格,也没有杀人单狂症。

最高法庭的总书记员

彭—素约医院(Bon-Sauveur,卡昂精神病医院)的医生瓦斯泰尔先生作为辩方证人,与按照庭长的自由决定权行事的图维和勒比多瓦二位先生之间,就此展开了一场非常激烈的,非常精彩的法庭辩论。

M.拉波特

法庭辩论仅仅证实了检方陈述的诸事实。皮埃尔·里维耶用痛苦的语调回答着向他提出的问题,仿佛沉浸在最忧伤的思绪中。当给他看那把还沾着受害人鲜血的砍柴刀时,他的眼光迂回躲闪,只听见他用哀怨和悠长的声音说道:我只求速死!他坚持所有的供述。辩护必须根据被告人在行凶时的精神错乱状态;以及法庭辩论所揭露出的具体事件而展开,如果不能证明其理智功能完全错乱,这至少也意味着他的理智有一种显着的衰弱。皮埃尔·里维耶所接受的初等教育几乎为零,他被看作是一个傻子或者白痴;人们粗鄙地称他为傻子里维耶(la bête à Rivière)。但是,布夏尔先生,一位在维尔监狱多次访问过里维耶的医生,宣称他没有在里维耶身上看到任何严格意义上的疯癫症状;更没有发现任何杀人单狂症……

根据1836年2月10日的信函,在本月17日卡昂王家法庭批准,陛下做出特赦,赦免了对里维耶的死刑处罚,把死刑减成无期徒刑。钦此

(与前面的文章内容相同)

核证无误(15)

以下为回忆录摘要

3.拒绝提起上诉的相关文章

皮埃尔·里维耶是一个年仅21岁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很虚弱,但是他的神色还是很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虽然他以骇人听闻的罪行被起诉。庭审的观众人山人海。我们注意到第一庭长先生和总检察官先生;几个医生和我们中学的老师也都在场。大家预先就知道,在有关被告人性格的辨别与理性能力中的或许更为重要的问题面前,那些在法庭辩论中的有关具体事实的问题都会烟消云散。法庭书记员宣读了起诉书;它记述如下,今年6月3日在欧奈镇,里维耶用一把砍柴刀,结果了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和他的弟弟的性命。在他所撰写的《回忆录》中,他坦白并解释了他的罪行,以及他在生活中的所有伴生的情况。他宣称,他相信其所作所为是一种值得嘉许的行为,尽管显然受到神法和王法的谴责,因为他想为他父亲而死,想让他父亲得到平静与安宁。里维耶的父亲是个可怜人,这可以归咎于他妻子的品行;夫妻二人早已分居生活。他母亲与18岁的女儿维克多莉,以及8岁的儿子于勒住在一起。皮埃尔·里维耶,则与他的父亲,以及他的妹妹艾梅和另一个弟弟普罗斯佩住在一起。父亲里维耶非常喜欢小于勒;根据被告的说法,由于家庭内部的烦恼,他的父亲非常痛苦。

a.《法庭公报》,1836年1月17日

被告人的不可思议的辩护方法。

最高法庭(刑事庭)已于昨日和今日在庭审中扣留了人犯里维耶的上诉,该犯已被卡尔瓦多重罪法庭判处弑亲罪。我们记得这个可怜的人决心杀掉他的母亲和弟弟,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他们妨碍了他父亲的安宁和幸福;他一次行凶制造了两起命案,里维耶也被同样可悲的想法所打垮,他说:“我杀了人,大家会杀了我,我父亲会对我的死感到难过;必须通过夺去他所珍爱的一个女儿,来免除他的这种痛苦。(16)”于是,里维耶杀死了他的妹妹,因为她讨厌他的父亲,而且在他受刑的那天,他父亲对这个夺去他在世上最喜欢的孩子生命的人已不再惋惜。有几位医生听说证实了里维耶理智的混乱。不过,对目前这起三重谋杀案已经宣判为死刑。

杀害母亲和弟弟妹妹的指控

参议员梅里娄先生在法庭上已经看到了证明里维耶精神失常的不同文件,在他的汇报之后,阿道夫·肖沃先生说他支持上诉。这位律师说,“法庭应该非常确信,我不会为里维耶这个可怜人的精神错乱去出庭做辩护的;真是不幸啊,因为难道还有比丧失理智更为不幸的?然而,在你们的最近一次审判中,总检察长先生给你们说,这种夸大其词增加了犯罪的证据。我将获准引用科学中最具启发性且意见一致的证词,以便唤起你们对一个家庭的兴趣,它已被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所摧残。”

1835年11月11日和12日的庭审。

然后,阿道夫·肖沃先生提出了撤销原判的不同理由,特别是按照自由裁量权征召来的医生们,以便提出他们的意见并行使其真实的专业知识,在这种情况下不要求他们强制宣誓。这位律师区分了按自由裁量权作证的证人和通过其科学知识阐释司法的证人;前一种情况不需要宣誓。而其他情况,在相同的条件下出席在重罪法庭,在初审法庭上以及在《刑事诉讼法》第44条的规定之下,则需要宣誓;不过,当庭长在召集一位专家时,他做了初审的额外证明,并且在这起特定的案件中,使专家免于宣誓的,既不是庭长,也不是初审法官。

担任庭长。

法院未接受检察长反对的理由,并驳回了上诉,裁定根据自由裁量权征召的证人和专家都不应当宣誓。

戴格雷蒙—圣·芒维约(Daigremont-Saint Manvieux)先生(6)

b.《卡尔瓦多领航者报》,1836年1月20日

(特别报道)

本月15日,最高法院在庭审中已经拒绝了皮埃尔·里维耶提出的反对卡尔瓦多重罪法庭把他判决为弑亲罪的上诉。援引里维耶的律师阿道夫·肖沃先生,撤销上诉的首要原因是基于如下事实,即医生们按照自由裁量权征召前来,以便提出他们的意见,行使他们的真实的专业知识,在这种情况下不要求他们强制宣誓。

b.《法院公报》,1835年11月16日星期一,17日星期二

法院未接受检察长反对的理由,并驳回了上诉,裁定根据自由裁量权征召的证人和专家都不应当宣誓。

最终,法庭判处里维耶死刑。

对上诉的驳回决不会影响有关特赦的问题,与此同时它已经拟定好了支持犯人。该上诉似乎也得到大量的巴黎医学权威所拟定的会诊结果的强烈支持,这些权威人士认为皮埃尔·里维耶不能完全使用其大脑的各种机能。

在三个小时的审议之后,陪审团重新开庭,以肯定的方式解决了提出的所有问题中的大部分。

4.在巴黎就里维耶精神状态的合议

贝尔陶德先生进行了才华横溢的辩护,他是一位来自卡昂律师协会的年轻律师,他以一切可能的方式强调指出了被告人的辩论和判例的复合情况,倾向于确定皮埃尔·里维耶缺乏全部判断力,因而缺乏负罪感。

共署名人:夏朗顿首席医师埃斯奎诺尔(Esquirol);巴黎医学院院长奥菲拉(Orfila);国王御医马克(Marc);王家医学院的终身秘书帕里塞(Pariset);巴黎医学院教授罗斯坦(Rostan);硝石库医院医生米迪维耶(Mitivié),和医学博士卢埃(Leuret);

起诉由总检察官委派的代理检察长鲁瓦塞先生(M. Loisel)主持,他极力地专注于得出结论,或是从辩论中,或是从初审中,或者尤其是从里维耶撰写的回忆录中,这是被告人(5)理智能力的证据。

应征召前来谈一谈他们关于皮埃尔·里维耶在行凶杀人之前、期间以及之后的精神状态的意见,正因为此事件,他刚刚被卡昂的重罪法庭判处死刑,诸位已经非常仔细的阅读并检查了所提交给他们的卷宗,它包括:(1)一份审判皮埃尔·里维耶的信息摘要,包括其逮捕时的诉讼笔录,被害人的尸体检查,其之前生活的情况,由在维尔市民事法庭的王家检察官先生收集整理,在审判中听取的证人陈述以及维尔的医生布夏尔先生的一份证明书;(2)由犯罪凶手写下关于6月3日发生在欧奈镇福克特耶村之事件的细节和解释;(3)卡昂的医生瓦斯泰尔博士先生的诊断;

这个说法引起了一场兴趣极大的辩论,参加讨论的有瓦斯泰尔先生,其作为辩白证人行事,以及卡昂医学院的医学博士图维和勒比多瓦二位先生,他们按照庭长的自由决定权行事。

鉴于皮埃尔·里维耶经常追求孤独,人们经常看到他自言自语,并与看不见的对话者说话,毫无缘由地放声大笑,冲向卷心菜劈砍它的头,就好像在砍人一样,他说他看见了魔鬼还和魔鬼说话,他不敢靠近任何女性,即便是他们家族的女性,因为他担心他身上发出的某种东西会玷污她们,他让动物遭受各种折磨,在口袋里随身装着钉子和锤子以便把它们钉死,总之,从他4岁时直到杀死他的母亲、弟弟和妹妹为止,上述行为他已经干过多次,他在村里是一个非常怪诞的人,因此大家都把他叫作傻瓜、疯子,里维耶家的傻子;

他说,在砍断他母亲脖子的时候,他很清楚他干的是一件受道德和法律双重谴责的事,但是他坚信他能给他父亲带来安宁,他坚信这种确定性对他来说是足够的:即为了确保他父亲的幸福,他甘愿去死。当杀死他的妹妹和他的弟弟的时候,他解释说,他妹妹分担了他母亲对父亲的仇恨,从那时起,他妹妹也就必须分担他母亲的后果。至于他的小弟弟,他被害首先是因为他爱他母亲,其次是因为这是激怒他父亲与他反目的唯一方法,因为他父亲非常喜欢这个小孩子,当里维耶为自己的罪行赎罪而死的时候,这也是他的父亲不会为此感到遗憾的唯一方法。大部分的证人或是支持,或是反对,都转述了不同的事实,如果这些不能证明被告人的理智功能是完全的错乱,那幺它们至少也意味着他的精神有一种显着的衰弱。然而,多次前往维尔监狱采访里维耶的布夏尔医生说,在这个可怜的人身上,他既没有观察到严格意义上的疯癫的特征,也没有看到杀人单狂症的性格。

鉴于前述皮埃尔·里维耶出生于一个具有很多精神错乱者的家庭(他的一个叔叔就死于精神错乱,生前也表现出与里维耶类似的各种症状。两个嫡亲的表兄弟也有疯癫的常见症状;他的母亲也有一种非常古怪和狂怒的性格。里维耶的一个弟弟几乎是个十足的痴呆。)

法庭辩论仅仅证实了检方陈述的诸事实。里维耶只有21岁;虽然他很虚弱,但是他的神色还是很引人注意。他好像沉浸在痛苦的沉思中。他用虚弱的声音和单音节词勉强作答。当给他看杀死三个人的砍柴刀时,当庭长向他指出,上面还沾着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和他的弟弟的鲜血时,他眼光迂回,哀怨地说:“我只求速死!”除此之外,被告在招供中坚持预审时的笔录。

鉴于皮埃尔·里维耶杀害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和他的弟弟的动机,诸如要把他的父亲从家庭的抑郁中拯救出来,让世界摆脱女性的桎梏,通过卓越的行动而达到不朽,模仿沙蒂永、以利亚撒、拉·罗彻杰奎拉的榜样,像耶稣一样自我牺牲,以便救赎人类,凡此种种都表明其判断力的丧失;

随后,回忆录的作者叙述了他逃亡生活中的苦难,或是在森林里,他以根茎、野鸟等物为食……,或是在港口(4)附近的大海边,他前往那里希望以螃蟹、贝类为食,从那一刻起,他在流亡生活中疲于奔命,在多次犹豫是否要投案自首,接受法律制裁之后,在一个月的精神折磨和四处逃亡之后,最终他在朗加内耶附近被捕。

鉴于皮埃尔·里维耶所撰写的有关他人生的故事表明其理智机能和道德情感的一种深刻而持续的畸变,里维耶的叙述已经证明了其记忆的完整性及其想法的连贯性,但是这并没有排除其精神的错乱,因为在记录了其疾病史的狂躁和单狂的叙述中,经常能够碰到这种精神的错乱。

“我不再打算去维尔镇了,我在前往某个我根本不知道的地方……晚上,我在卡德奥勒(Cadehol)附近的小树林里待着,我睡下来,沉浸在绝望的思绪之中……”

诸位绝非赞同布夏尔先生的观点,他没有把皮埃尔·里维耶的不正常状态归入任何疯癫的大类之中,他宣称里维耶的精神是健康的,好像这些由疾病分类所建立的划分只是一种区分事物和便于研究的方法,从没想要对自然界施加它无法跨越的界限;

“接着,我就起程前往维尔镇,因为我想要得到在维尔镇首次公开宣布这个消息的那份荣耀,而不想在欧奈镇宣布这个消息,我担心在那里会被抓住。我决定走一条小路,穿越欧奈森林,在去维尔基(Vergées)的小路上,我把凶器扔到了一片麦田里然后离开。当我这样赶路的时候,我感到激励着我的那种勇气和荣耀的念头越来越弱了。当我走得更偏远,我走到那个森林的时候,完全的恢复了理智。——啊,我对我自己说,我怎幺是个魔鬼!不幸的牺牲品!我怎幺会干这种事情!不,这不是在做梦!啊,这是真真切切的!深渊,您在我脚下裂开!大地,您把我吞没!……我哭了,我在地上翻滚。我躺倒在地。

考虑到皮埃尔·里维耶在其杀人后不久精神状态的突然改变;他的绝望,他痛苦的反思,对前去自首的犹豫不决,他从未宣称过他的胜利,好像他是有意这幺做的;他试图利用他已造成的那些疯癫的名声,以便能够被免罪,然而在维持这种远超自己能力之外的角色时,他显然束手无策。

“纳提维尔的岳母玛丽进来了,她对我说,呀,你在干什幺。——走开,我对她说,要不然我把你也砍死。然后,我就出了院子,叫纳提维尔帮忙,我对他说:‘米歇尔,照看好我父亲和我祖母,不要让他们做傻事;现在他们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我为了给他们带来安宁与平静而死了。

把这种改变与我们所观察的大量精神错乱者做一下对比,尤其是与杀人单狂症者和自杀者做一下对比,他们在完成了被强迫的行为之后,往往会重新变得平静且恢复理性;

“第二天,我又停手了,因此我说自己就是个懦夫。接下来的几天没有出现好时机,我还要去地里干活。6月2日,我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我决定装病,这样第二天6月3日就不用去犁地。那一天,到了起床的时间,我就假装呕吐,然后说我没法去干活了。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我就起床了,然后说我已经有一些好转了。我说我去菜园里干活了,然后我悄悄拿上我的星期日正装,把它们拿到另外一间名叫克里农的屋子里。然后,我就穿上了我的星期日正装……当时,他们三人都在家里。而当我穿好衣服之后,我看见我弟弟于勒已经去上学了。于是,我先离开,以便中午再回来,到时候他们三人就会聚集起来。但是,等待的时间太长了,我又回到那个屋子,重新穿上我的旧衣服,并决定不穿其他衣服了,立即动手。我寻思着:无论我穿得好还是不好,我都可以给出很好的解释,即使没有得体的衣服。中午到了,我弟弟于勒也放学回家。我瞅准这个时机,攥着砍柴刀,进到我母亲的房间里,干了这件可怕的事情,从我母亲开始……接着是我妹妹……然后是我的小弟弟……砍完之后,我又再补了几下!……

大家赞同瓦斯泰尔先生的合议中陈述的结论;

“接下来的这个星期六,我看见我父亲和我祖母去了欧奈镇,我决定要杀掉的那三个人正好都在家。我迅速地穿好我的星期日正装;但当我做好准备时,我看到我母亲和我弟弟也动身去镇上了。我离开了片刻。等我再回来后,我就发现了他们三人聚集在家。但是,我下不定决心要杀他们。因此,我对自己说,“我就是一个懦夫,我什幺都干不了。”

一致认为并宣布如下:

“我首先想到,因为我要到法官面前申述我的观点,所以我就得穿着星期日的正装去行凶,而且一干完就马上去维尔镇。5月24日,我去欧奈镇上铁匠吉班·拉富热的铁匠铺,磨利了砍柴刀……

(1)皮埃尔·里维耶从4岁开始就不断表现出精神错乱的症状;

“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个死亡方案,并决定将之付诸实施。首先,我打算把我父亲和我母亲的全部生活都写下来,就跟这里写下的差不多,从宣布要展开行动开始写,一直写到我的犯罪理由而结束,以及对我无视正义而行事的各种嘲弄(3);我想要永垂不朽;然后,我就付诸行动,准备把写好的东西邮寄出去,接着拿出事先藏好的手枪自杀。但是,我已经改变了方案;我想,在行凶之后,我就去维尔,向王国检察官和警察局长自首。然后,我就郑重宣告,说我是为了我父亲而死的;即便他们支持那些女人,她们也赢不了;从此以后,我父亲就能生活得安宁而幸福。我觉得我还会说:‘以前,人们看到雅亿(Jael)反抗西西拉(Sisara),朱迪特(Judith)反抗霍洛费内斯(Holphernes),夏绿蒂·科黛(Charlotte Corday)反抗马拉(Marat);而现如今,正是男人们必须得运用这种疯狂,而女人们现在正处在支配地位。这个好时代自称是启蒙的时代;这个国家似乎也对服从女人所需的自由和荣耀充满了兴趣。那些罗马人就很文明,休伦人和霍屯督人、阿耳冈昆人,这些人据说都是傻子,他们就更好了。他们从来不贬低武力。’我觉得提升的机会终于来了,我的名字被所有人述说传颂。通过我的死,我获得了荣耀。时机已到,我将依计行事,大家会原谅我的。如此一来,我采取了这个恐怖的解决方案。

(2)其精神错乱是持续存在的,但在其行凶杀人之后强度有所下降;

“……我深爱着我的父亲,他的不幸显然触痛了我(2)。在最近这段时间,我眼见他陷入消沉,他的悲伤,他所忍受着的持续的折磨,这一切都真真地触痛了我。我所有的思绪都投向了这些事,专注在这上面。我构想了一个需要我亲自执行的可怕计划,在大概一个月之前我就在考虑这事了。我觉得我父亲仿佛陷入了疯狗或者野蛮人之手,为了对抗这些东西,我必须使用武力。宗教可以抵御它们,但是我却忽视了规则;就好像是上帝命令我去这幺做,就好像是我在替他主持正义。我知道人间的法律,治安的法律,但是我却以为我比它们都更高明,我觉得它们既糟糕又可耻。我读了罗马史,在罗马法中我发现,丈夫对他的妻子和子女有生杀予夺的权利。我决定无视那些法律,为了父亲而死,我将永垂不朽,仿佛这对我而言是一种荣耀。我想起了那些为了祖国和国王而献出生命的战士,那些综合理工学校的学生们,在1814年巴黎会战期间的英勇表现。我对自己说,这些人为了支持某个他们并不认识的人的政党而献出生命,这个人也并不认识他们,这个人也绝对没有想到过他们;而我呢,我将要为之献身的人,正是我所深爱着的,并且也深爱着我的人。沙蒂永的榜样,他独自一人,在大街的一个巷道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此处是蜂拥而至的敌人抓住国王的必经之路。马加比的弟弟以利亚撒的勇气,他杀死一头战象,因为以为敌国国王坐在上头,尽管他知道他会被大象闷死在下面。还有一个罗马将军的例子,我忘记了他的名字,他在反抗拉丁人的战斗中为了保卫自己的党派而献出了生命。所有这些英雄事迹都在我脑海中出现,它们激励着我去付诸行动。我最近所读到的亨利·德·拉·罗彻杰奎拉的例子,与我所关注的似乎也有莫大的关联,我想起他在一次交战时给战士们的训话,‘他说,如果我冲锋,就跟着我;如果我退却,就杀掉我;如果我战死,那就为我报仇。’我最近所读的书是《海难史》,我在书中看到,当海员们缺少食物的时候,他们就把其中的一员作为牺牲,他们吃掉他,以此来挽救其余船员的性命。我想,‘我也要为我父亲去自我牺牲。’这一切似乎都在激励着我付诸行动,救赎的奥秘亦然。我想这是更好理解的,我认为,‘我们的救世主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受死,为了拯救世人,为了摆脱撒旦对世人的奴役。他是神,而且,他也能原谅他们,接受这些事。对于我而言,我只能通过为我父亲而死,把他解救出来。’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个可怕的解决方案,我决定杀掉他们三个人:之所以要杀掉前两个人,是因为她们串通起来,一起让我父亲受罪。至于杀掉我的弟弟,我有两个理由:第一个是因为他爱我母亲和我妹妹,第二个理由是我担心如果我只杀掉其他二人,尽管我父亲对此将异常震惊,但是只要他知道我是为他而死的,那幺他就会原谅我。而我知道他很爱我弟弟,因为他人很聪明。我觉得:他对我就会有那种的震惊,对于我的死,他会感到高兴。这幺一来,他除了惋惜之外,会生活得更幸福。

(3)其杀人行为只能归因于谵妄。

在此,根据起诉书或者根据被告人的招供,也即他本人在被捕后撰写的《回忆录》,其行凶的情况已经完全违背了法律、自然和文明。

合议于巴黎,1835年12月25日

我们所有的听众都沉浸在痛苦中,惨象历历在目,今年6月3日,在欧奈镇发现了三具尸体,他们被人砍断了脖子,这些可怜的被害者正是死于他们暴怒的儿子和哥哥之手。

签名:埃斯奎诺尔,奥菲拉,马克,帕里塞,罗斯坦,米迪维耶和卢埃

本日,大量民众涌向重罪法庭的庭审间,那里正在审理的案子被称作里维耶案,起诉一桩杀害母亲和杀害弟弟妹妹的三重犯罪。

附注:在一家疯人院里,我们给访客介绍了一个人,他讲的都是真的:“这个病人经常自言自语,他和魔鬼交谈;他觉得当他接近女性的时候,从他身上流逸出的某种东西会玷污她们。当他放肆的时候,人们见到他劈砍卷心菜的头,就像砍某个人的头;他常常在口袋里随身带着钉子和铁锤,把青蛙或者其他动物钉在十字架上;有一天,他把一个小孩的小腿绑在挂锅铁钩上,如果人们没能及时赶来,他会被烧伤。在他的村子里,人们都称他为疯子、傻瓜、呆瓜。此外,他知道他在作恶,他也非常连贯地记录了自己过往的历史。”无论哪个受访者都没有声称这个人是拥有理性的;没有一个法官敢给他自由。并且如果一个病人在收容所里行凶成了杀人犯,也没有人想着要把他送上断头台。无论如何,这些事实都是相同的,只是发生的地点不同罢了。皮埃尔·里维耶必须被拘禁,这个年轻人病得太重了,他无法享有自由。

关于杀害母亲和杀害弟弟妹妹的起诉

L.(卢埃)

庭长戴格雷蒙·圣—芒维约先生(M. Daigremont Saint-Manvieux)

5.司法部长给国王陛下的报告

卡尔瓦多重罪法庭,11月11日开庭,

巴黎,1836年2月8日

a.《卡尔瓦多领航者报》,1835年11月12日

陛下,

4.庭审纪要

我很荣幸给陛下您呈送关于皮埃尔·里维耶(现年21岁)的诉讼报告。

以下是镇长确认的52个人的签名——1835年11月4日。

里维耶的父亲是一个温和的人,他与智力不正常的妻子一起生活,他的妻子让他沉浸在痛苦之中;这个性格平和的男人徒劳地尝试着所有的办法,想在家里重建和睦;然而,每天都有一些新的烦心事,一些令人发指的场面。

我们是欧奈市镇议会议员和居民,姓名见下,兹证明我们完全知悉如下事实,一位名叫皮埃尔·里维耶的人犯下三桩谋杀罪,自从大约12岁到13岁时,他的性格就一直是非常阴郁,非常古怪,非常孤僻,以至于所有的人看到他走过(因为他不与其他人发生联系),都忍不住会说:这就是那个傻子皮埃尔·里维耶。我们还证明,自从凶案发生以后,我们都以各自的方式向他父亲表达了同情,每个人都说:这个可怜的父亲不是只有一个傻儿子,而是有两个。因为凶手的弟弟普罗斯佩·里维耶,年龄大约14岁,他的智商也非常有限,接近于一个白痴。

年轻的里维耶深爱着他的父亲;这些家庭不和的画面使他痛苦不已,他那阴郁的性格又遭逢了这些最糟糕的感受。

c.发给里维耶的诉讼笔录:

6月3日中午时分,40岁的里维耶夫人,她的女儿、18岁的维克多莉·里维耶,和他的儿子、7岁的于勒·里维耶,被发现死在了欧奈镇他们的居所里。他们的尸体倒在一大摊血泊中。里维耶夫人,当时已经怀孕,她的面部和颈前部有砍伤。维克多莉·里维耶的头被劈开,有数条深的伤口。于勒·里维耶的头部有大且深的切口;其他的砍伤集中在颈部和肩部。这些造成死亡的伤口,似乎皆由一件锐器所致。

(9)瓦斯泰尔,卡昂市医学博士

凶手便是皮埃尔·里维耶;一个女邻居看见他在同一个门槛处了结了他妹妹的性命,他手里拿着砍柴刀,砍中了这个可怜的人。他妹妹想要逃走,发出凄惨的叫喊声,里维耶在他脚下将其砍倒。

(8)皮埃尔·何东,欧奈镇农民

在离开的时候,里维耶碰到了一个村民,他对这位村民说:“我刚刚把我的父亲从他那所有的不幸中解救了出来;我知道大家会让我死,但是我无所谓了。”他手里还握着那把血淋淋的砍柴刀。

(7)罗萨莉·莱罗特,阿泽的妻子,欧奈镇人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凶手躲过了所有的搜捕;当人们抓住他的时候,他立即说,他就是在欧奈镇行凶的三桩犯罪行为的肇事者,并装出一种宗教单狂症。他说:“我杀死了我的母亲,因为她有罪孽;我杀死我妹妹和我弟弟,是因为他们也有罪孽,他们和我母亲是一伙的。”他先是在第一次讯问中继续坚持他的辩护方式,他说是神命令他干这起三重杀人案,并且还引述圣经的段落来支持他;但是不久,他就放弃了这个让他无法忍受的装傻角色,他做出如下声明:“我要说真话:我想要把我父亲从这个一直烦恼他的恶女人手中解救出来;我杀死我的妹妹,因为她和我母亲是一伙的,我杀死我的弟弟,是因为他爱我母亲和我妹妹。我希望正义女神认为我疯了:我认为装疯将会有助于我辩护。”之后,他给出了自己的动机,并在一篇回忆录中写道:“……我要通过杀死这个孩子,来彻底激起我父亲的恐惧之情,这样他就不会为我感到惋惜。”

(6)福尔丹,皮埃尔的儿子,欧奈镇木匠

里维耶坦白了其行凶的所有情状,初审和法庭辩论转向这个话题,即此人在行凶的时是否具有运用其理性的能力。

(5)尼古拉·盖兰,库尔沃东镇游骑警(1)

里维耶性格阴暗,忧郁且古怪;他有时会离开他父亲家,在森林里过夜;他的暴戾本性甚至表现在他的娱乐消遣中;据报道称,在里维耶小时候,他就用钉子把小鸟和青蛙钉在木板上,他眼看着它们死去,并发出疯子的狂笑,他说,这是在再现耶稣的受难;他以吓唬小孩子为乐;有好几次人们看见他抱着小孩子站在水井边沿,吓唬他们要把他们扔下去。几年前,他曾用绳子把他当时6岁的弟弟的脚绑在壁炉边的挂锅铁钩上,火焰把孩子下面烧红了,当时一个邻居迅速进来把孩子救出危险之地,孩子的双脚已经烧伤,而里维耶就在现场,他自得其乐地在旁边观看。在两年的时间里,里维耶为了打鸟,制作了一个工具,他给它起名叫做卡力倍(calibine),然后他带着一帮村里的孩子把它埋在了田地里。在同一个时期,当时他已经18岁了,他埋葬了一只松鸦,并模拟了对其的宗教葬礼。而且,一些其他荒诞或者怪异的事情也在法庭辩论中被报道了出来。

(4)让·比逗,库尔沃东镇副镇长

里维耶对女性和雌性动物都有一种极大的厌恶;他尤其害怕接近她们,也害怕同族的女性亲属的目光,当人们问他这幺做的原因时,他回答说他读过《圣经》,对乱伦和兽奸有极大的恐惧,“他担心即便他不愿意,但是当他出现在她们面前时,还是有一种不可见的气把他与女性或雌性动物连接起来。”里维耶夫人的两名亲戚,都是死于精神错乱,他们都有对女性有这种罕见的厌恶之情。

(3)弗朗索瓦·埃利·勒·孔德,库尔沃东镇议会议员

六位医生应征召参加法庭辩论,给出他们对里维耶精神状态的意见,提出的意见正反两方数量相等,势均力敌。

(2)玛格丽特·高勒维尔,路易·埃贝尔的妻子,欧奈镇农民

陪审团成员中包括受过教育和具有洞察力的杰出人士,他们宣布里维耶有罪,一致认为不可酌情减刑。但是,有六位陪审员提出意见,宣称存在酌情减刑情况。在11月19日的判决之后,有十位陪审员签署了特赦请愿书,在请愿书中有如下段落:“我们悉知里维耶在他的父亲身上所遭受的所有不幸,他深爱着他的父亲,以至于愿意为他而牺牲自己,这就使他那从未健全完整的理智机能被严重动摇并彻底沦丧。”

(1)让·尼古拉,朗格维尔的屋顶工人

卡昂的医生们撰写了一份支持里维耶的备忘录,其中把里维耶塑造成了上面已经引用过的这种罕见单狂症的受害者:对女性和雌性动物的厌恶。他们说,“里维耶性格阴郁,沉默寡言……他唯一一次露出快活的笑脸,是当死刑降临到他头上的时候,而且这是出自真心的笑容,还不停重复着在埋葬松鸦时所做的那四句蹩脚的诗句。”签署这份备忘录的医生们认为,“里维耶从未使用过一个理性的人所具有的完整的理智机能;该犯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疯子,有一些固执想法的空想家,他缺乏全部的判断力又极其危险,可是,基于里维耶的病态头脑,他们还是要呼吁国王的宽恕。”

b.皮埃尔·里维耶提议的辩方证人:

在有关里维耶的最新一次合议中,奥菲拉、罗斯坦、米迪维耶和罗埃诸位先生声称该犯患有精神错乱。

(13)布夏尔,维尔镇收容所的医生

在请求为里维耶减轻刑罚的时候,重罪法庭庭长先生说:“以最浓厚的兴趣关注着法庭辩论的民众们也是意见分歧。如果法院的人想要宣判,那幺在他们的头脑中也会对此产生严重的怀疑。”

(12)路易·阿迈勒,博屈艾镇的消防员

总检察长先生说,“必须要给出一个意见的话,我认为(对里维耶理智能力的)怀疑必须得到合理的解释,而我也能够赦免他的死刑。”

(11)米歇尔·纳提维尔,欧奈镇麻绳匠

但是,这些严重的情况似乎表明,里维耶知道他行凶的全部后果,因此他必须对之负责任。他的良知的犹豫不决、他的算计要杀死每个受害人,他的潜逃、他最初的装疯卖傻和随后的放弃,还有他的听天由命、以及他的内疚,都成为反对他的内容:“在行凶之后,我非常懊悔”,他在法庭辩论时说,“我不会再做了。”毫无疑问,在他的凄惨和阴郁的思想深处,有一种暴戾的本性、凶残的癖好和厌世的任性,然而,难道他没能通过几次内心的斗争,进而战胜自己那些恐怖的决定吗?恰恰相反,里维耶似乎专注于对其理智能力的使用,以便亲自为他将要陷入其中的罪行进行辩护。

(10)热奈维耶·里维耶,凯奈尔的遗孀,住在欧奈镇的家里

另一方面,里维耶不能归入日常犯罪的范畴。他没有被任何通常的作案动机所决定;他没有对任何一个受害者怀有个人的怨恨。里维耶对他的父亲有深厚的感情;对其父的种种不幸的目睹,使他那失常的想象力达到了极点;似乎里维耶不能明白,他的行为会增加他想要解救的不幸之人的不幸。事实上,这正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判断力并不是完全健全的。他杀害了他还只是个小孩子的弟弟,而里维耶犯下的这个凶案的推理行为,似乎只能将其归于一个理性畸变之人的所为。

(9)玛格丽特·高勒维尔,路易·埃贝尔的妻子,欧奈镇农民

面对着医生们和各种事实的矛盾报道,其中一些在里维耶身上发现了一种推理和计算的超强能力,而其中另一些似乎不仅建立起一种其心灵机能的反常,而且建立起其知性能力的反常;我自己则非常怀疑该犯人的精神状态,不知是应该得出判决死刑的结论,还是免除所有处罚。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应该建议陛下您,把对里维耶死刑判决减为无期徒刑,不得示众。

(8)皮埃尔·比奈,也即拉米·比奈,欧奈镇的短工

致以我最深的敬意,

(7)皮埃尔·福尔丹,欧奈镇木匠

陛下您,

(6)皮埃尔·让·路易·苏里雷,欧奈镇神甫

最谦卑和最忠实的仆人,

(5)米歇尔·阿尔松,地主,欧奈镇镇长

国玺守护者(17)

(4)让·波斯特,勒浩先生家的仆人,欧奈镇人

司法和宗教事务部国务大臣。

(3)维克多·艾梅·勒浩,让·安德烈的妻子,欧奈镇的接生婆

批准 1836年2月10日

(2)玛丽·里维耶,皮埃尔·里维耶的遗孀,住在欧奈镇的家里

国王:

(1)泰奥多·莫兰,欧奈镇医生

路易·菲利普

a.检察官引用的控方证人:

6.特赦的相关文章

3.目击证人名单和欧奈镇居民的证明书

《法庭公报》,1836年2月19日

勒·孔德(路易·维克多), LE CONTE(Louis Victor),计量器检查员,选举人,生于1785年,卡昂市居民。

我们可以明确宣布,里维耶的赦免请求已经得到恩准,此人因为一系列的宗教幻觉而杀死他的母亲和他的妹妹,并且国王已经把对他的死刑判决,改为判处终身监禁。

勒·佩蒂(皮埃尔—弗里德里克), LE PETIT(Pierre-Frédéric),地主,选举人,生于1777年10月18日,奥蒂耶镇(Authie)居民。

《法庭公报》,1836年2月21日

被告要求回避以下人员:

本月17日,在庄严的审判中,卡昂王家法庭批准了对皮埃尔·里维耶的赦免书,并且批准了给予他的减刑。犯人平静地回答了第一庭长先生提出的问题,并在法庭辩论中保持着同样的无动于衷。

詹姆斯(让·巴蒂斯特), JAMES(Jean Baptiste),地主,选举人,生于1782年10月29日,大塔勒旺德镇(Tallevende le Grand)居民。

(1)游骑警(Garde champêtre),又名乡村警察(la police rurale),是法国某些乡村市镇的护林员,野战管理员和警察的功能组合体。他们不属于市镇警察(Police municipale)。——译注

德·贝切维尔(路易·让·加布里耶), DE BECHEVEL(Louis Jean Gabriel),省议会议员,选举人,生于1775年4月3日,丰特奈镇(Fontenay)居民。

(2)被告人要讲述的这些不幸的事情,归因于他的母亲,里维耶夫人的败坏而恶劣的品行。里维耶的父亲也深受其害;他已经和他的夫人分居。她和自己18岁的女儿维克多莉,以及8岁的儿子于勒·里维耶,一起住在村子里一个她自己的房子里。被告人皮埃尔·里维耶与他的父亲住在一起,同住的还有他的另一个妹妹艾梅和另一个弟弟,名叫普罗斯佩。——原注

勒侯(路易), LEROUX(Louis),地主,选举人,生于1787年2月8日,安福维尔镇(Amfreville)居民。

(3)里维耶回忆录的原文为niarges,按该词为诺曼底当地土语,法语版在“方言词汇表”中解释为noises(斗争), de narguer(蔑视)。德文版作schwierigkeit(困难),英文版作way(方法、目的)。此处的新闻稿中改为les nargues(蔑视)。参见边码第162页正文。——译注

德·福多阿(安纳·玛丽·菲力·加布里耶), DE FAUDOAS(Anne Marie Félix Gabriel),省议会议员,选举人,生于1778年5月,昂格莱斯戈维尔镇(Englesqueville)居民。

(4)此处特指的是卡尔瓦多省的贝桑于潘港(Port-en-Bessin-Huppain)。——译注

勒费伏尔·杜费森(皮埃尔·约瑟夫), LEFEVRE DUFRESNE(Pierre Joseph),地主,选举人,生于1770年8月12日,加尔瑟莱·塞克戈维尔镇(Garcelles-Secqueville)居民。

(5)为了更好的评价这部我们只能引用极小部分的回忆录,我们必须知道这一点:被告人是一个年轻的农民,他所接受的初等教育几乎为零,所有的证人说大家都认识他,因为他就是一个傻子或者白痴,大家粗鄙地称他为“里维耶家的傻子”。

高瑟蓝(提奥多), GOSSELIN(Théodore),律师,法学学士,生于1772年3月17日,维尔镇居民。

(6)此处法文原文为M. Daigremont-Saint Mauvrieux fils,参见边码第208页,4.法庭纪要。——译注

勒·托雷尔(路易), LE THOREL(Louis),商人,选举人,出生于1778年4月5日,勒图尔纳镇(Le Tourneur)居民。

(7)指旧时对精神病人依法剥夺其管理自己财产的权利。此即来源于罗马法的禁治产制度,对于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和限制民事能力人的人进行约束,由监护人来代替被禁治产的人来代为管理财产。参见张德富编:《法汉法律词典》,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43—244页。——译注

龙德(奥古斯特),LONDE(Auguste),红酒商人,选举人,生于1798年11月5日,卡昂市居民。

(8)皮埃尔·弗朗索瓦·拉瑟奈尔(Pierre François Lacenaire, 1803年—1836年),法国着名的花花公子、杀人犯和诗人,详见边码第14页,注①。——译注

昂格阿尔(弗朗索瓦·维克多), ENGUEHARD(François victor),医学博士,生于1804年1月24日,圣—瑟维镇(Saint-Sever)居民。

(9)罗贝尔·马凯尔(Robert Macaire)是法国文学作品中的虚构人物,是法国文化中土匪强盗的一个典型形象。——译注

杜邦(贡斯当), DUPONT(Constant),诉讼代理人,选举人,生于1786年1月11日,卡昂市居民。

(10)查理五世(1500—1558年),即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Carlos I, 1516年-1556年在位),又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1519—1556年在位)。父系为哈布斯堡家族和母系为卡斯蒂利亚(即西班牙)王室。在他任上,哈布斯堡王朝与法国和奥斯曼帝国连年征战,并且开启了西班牙的美洲殖民事业。——译注

吉洛(雅克,弗朗索瓦·提奥多), GILLOT(Jacques François Théodose),地主,选举人,生于1778年2月28日,巴旺镇(Bavent)居民。

(11)约瑟夫·德·迈斯特(Joseph de Maistre, 1753年—1821年)法国萨伏伊人,哲学家、作家、律师及外交官,曾任法国驻俄罗斯大使(1803年—1817年),文中提到的《圣彼得堡夜话》是作者临终前撰写的未竟稿,出版于1821年。——译注

杜罗西(纪尧姆·让·艾克多), DUROSEY(Guillaume Jean Hector),医学博士,选举人,生于1777年7月4日,利雪镇(Lisieux)居民。

(12)Joseph de Maistre, Les Soirées de Saint-Pétersbourg, tome II, Onzième Entretien, Lyon: Pelagud, 1836, p.270, p.278, p.285.中文版参见迈斯特:《信仰与传统:迈斯特文集》,冯克利、杨日鹏译,商务印书馆2010年版,第321页、322页。译文有改动。——译注

2.陪审团成员名单

(13)我们没有找到这份陈情书。我们也可以猜测,《卡尔瓦多领航者报》的编辑得到了错误的信息。事实上,这可能是奥尔菲拉和埃斯奎诺尔等人的陈情书,显然这是辩方的要求,也可能是受到瓦斯泰尔的怂恿,以便支持赦免请愿。——原注

皮埃尔·里维耶没有再找其他的辩护人(“没有,我没有再找,我认为我不需要再找”),来自卡昂的律师贝尔陶德先生被指派给他。

(14)应为阿道夫·肖沃(Adolphe Chauveau, 1802年—1868年),法国最高行政法院(Conseil d'Etat)律师,重罪法庭(la Cour de cassation)律师。参见边码第248—250页。——译注

庭长阿尔曼·德·古尔耐(Armand de Gournay)告知里维耶,由被告人选出的,卡昂律师埃梅·巴尔杜先生(Me Aimé Bardou)明确拒绝为他辩护。

(15)这句话在最高法院判决书摘要的第一页的页脚边位置。

1835年8月4日

(16)此处法文版的内容中,将里维耶所杀的“儿子”误作“女儿”。英文版也发现有此错误,故加注云“原文如此”(sic)。——译注

1.重罪法庭庭长对皮埃尔·里维耶的讯问

(17)国玺守护者(le garde des sceaux)在1848年之前为法国旧制度下对司法部长的代称。——译注

一 重罪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