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检查报纸的日期,一定要尽量用最旧的报纸。我曾因用了有陛下御照的报纸而被父亲杵头,所以对于天皇、皇后、皇太子、内亲王殿下(3)等都得万分小心。
给湿鞋里塞旧报纸是当时念小学的我负责的任务。
报纸不能塞得太满,但是没塞到鞋尖也无法除去湿气。这项工作看似简单其实很费事。
即便没有下雨下雪,霜融后的道路也泥泞不堪,岁末年初上门的客人,鞋子好像永远是湿的。
这时,我还发现种种穿鞋者的癖性。
现在道路都铺了柏油,除非雨势特别大,否则鞋子湿透的客人并不多见,但在以前,一下雨就满地泥泞,要是下雪道路就会变得像红豆汤。
把玄关排放的五双鞋或七双鞋都塞好旧报纸,洗洗手,接着又要帮母亲把酒瓶端到和室。
把它揉成一团塞进鞋子里,可以除湿。
我瞄了一眼客人,那双横向发展严重外八的鞋子,会是那个红着脸正在笑的客人穿来的吗?先这样暗自猜测,等到送客时再确认结果的乐趣也是这时发现的。
下雨或下雪的日子,旧报纸也很活跃。
擤鼻涕、扭成一条用来生火、当草纸……旧报纸的命运形形色色,最长寿的,想必是垫在榻榻米底下的报纸。
“咻──”的细微声响后,冒出淡烟,焦味弥漫,我久久地望着旧报纸上的褐色细长烙印。
大扫除的乐趣,就是掀起榻榻米读底下的旧报纸。
烫头发时,她会先隔着旧报纸试一下烫发器的热度。
“这么忙的时候,你在干什么?那么想看的话,全都给你,等大扫除结束你再慢慢看。”
小时候,母亲的梳妆台抽屉里总有剪裁好的旧报纸。
母亲如此责骂,但是等扫除完毕在自己房间看这些报纸时,一点也不好玩。
还有做裁缝时的版型纸。包裹烤地瓜和油豆腐的,也是旧报纸。
那玩意儿还是要一边用毛巾遮住鼻子,一边撅起屁股,留意着父母的眼光偷偷浏览才过瘾。
不知何故,写在报纸上的字看起来特别端整,写在白纸上顿时变得拙劣。
榻榻米与榻榻米的缝隙之间积了灰尘,或散发出除蚤粉的怪味,一边呛得猛咳,一边匆匆过目的感觉特别刺激。
学书法时,不可能一开始就用白纸写,在我家,首先一定是写在旧报纸上。
住进公寓后,家里不再有榻榻米,也不再有拍打榻榻米的大扫除。虽然轻松,但是那种看旧报纸的乐趣也一起消失了,想想怪舍不得的。
煎日式蛋卷时擦平底锅用的是旧报纸,包便当盒的,也是旧报纸。
以前曾发行过半张大(406mm×273mm)的报纸。
包装纸与卫生纸的普及,导致旧报纸的出镜机会随之大减,但在以往,旧报纸是最方便好用的东西。
那或许是因为缺乏纸张吧。版面较小。
份数太多,这样东看西看,好像在搞不纯洁的异性交往似的,有点心虚。
好像颇有萧条之感。
现在想来,当时因此感到不便的人想必很多。
发生大事时,我喜欢比较各报的标题,自称标题评论家,至于报道内容就挑重点跳着看。
因为那种大小,不好遮脸。
报纸这种东西,只订一份反而会看得更仔细。
傍晚,搭电车时,坐在前面位子看晚报的人是个中年男人,忽然把脸藏起来。
我总是不忍拒绝上门推销报纸的人,比起拒绝,还是答应订报更简单,于是蓦然回神才发现家里已订了十一份报纸,其中甚至有我根本不看的《学生时报》,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好像是怕被刚上车的酒女气质的美女看到脸会不太方便。
虽说天生不擅整理,但我发现报纸堆积也是原因之一。
这才想到,在我家也是,父亲宿醉不适的早上,总是拿报纸遮脸坐在餐桌前。
我的房间乱得要命。
平日,他经常说教,现在大概是不想让孩子看到他宛如红沙丁鱼的眼睛。
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这样区分报纸的。
报纸,也有守护父亲权威的功能。
等到报纸更旧,过了三天甚至一个星期后,旧报纸就成了旧纸。
(1)日本三大报纸之一《朝日新闻》。
到了隔天,就成了旧报纸。这种场合还可称为报纸。
(2)日本三大报纸之一《每日新闻》。
送来还没看的报纸。大略浏览过,但还要看广播与电视节目,所以必须放在伸手可及之处的报纸。这个非常简单。
(3)内亲王是皇室女性的身份或称号。
虽然一律称为报纸,但在我看来,可大略分为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