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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地图

“啊?这样的话,那我问你,东京铁塔在哪个方向?”

“不对。反了啦。我认为,涩谷是这头。”

我说是这边!二人都铆起了劲儿,绿色的阿姨像要背道而驰似的举起一只手,指的方向正好完全相反。

对方立刻面露不服。

即便如此,双方还是坚持自己说的方向,所以就算讨论谁才是对的也没用。我只好妥协,边把身体弯成S形,边看地图,心里偷偷重画自己相信的地图,如此这般,只不过是问个地址都能引起一场大骚动。

“如此说来,这边是赤坂见附?”

女人碰上地图就没辙。

“这是青山大道对吧?那边是涩谷。”这么一说。

说到画地图──也就是教人家怎么走──固然不擅长,学习起来也很困难。当然我也没资格批评别人。拿我自己来说吧,画地图给别人时,一张纸画不完,还得画到背面,或者再拿一张纸继续画。即便自以为已经煞费苦心画得很仔细了,往往事后也会被抱怨:

首先,我先在纸上画出大马路。

“我还以为是大马路,结果原来是小巷子。”

我本以为不打电话,实际请对方画地图告诉我应该没问题,但是碰上一群女人我发现还是大错特错。

“看地图时,以为很远,所以一直走,结果走过头了。”

我成了喜欢男人的花痴。

看来我似乎欠缺远近、大小的概念。可能是缺少画地图时最需要的客观性吧。

“她说要找男人啦。”

即便问附近有什么建筑物可以当指标,女人往往也一下子答不出来。

如果我说“不好意思,能否换一位开车的男士过来听电话”,对方的声音就会突然变得很不悦:

“有是有啦,那叫什么大楼来着?”

“从哪儿绕圈?”

通常会变成这样。

“就是绕一大圈。”

“若是从我家这边过去我倒是说得出来。”

“请问那个坡道要怎么走?”

也有人这样说过。

“喂,那个坡叫什么来着?”

“是白色的大建筑。”

“什么坡?”

听到这种话照着去找,结果两三天前已被漆成浅绿色。

“当然就是从坡下。”

“一直走就对了。”

“请问您指的下面是?”

“随便走一段路。”

“那个,有人说从下面过来比较好找。”

“有一栋品位很暴发户的房子,从那边转弯,到了那里你再找人问问路。”

好像正在听旁人指点另一条路。

听到这种话,我深深感到,女人绝对不适合当登山家或探险家。

“从下面?是噢,从下面啊。啊,这样子噢。”

当然也不是没有女人攀登某某高山或驾船横越太平洋,但却是凤毛麟角的。

对方“呃”了半天没下文,忽然尖声冒出一句“啥”。

地图这种东西,是抽象画。

“也不是。那地方很难说。”

是用另一种眼光看待自己每天走的路径或商店街的作业。

“是区公所吗?”

那是切断“某某蔬果店卖的番茄不错但生菜不行,那家的超市别的不好,卫生纸类的倒是很便宜”云云的日常性,大马路就是大,小店就是小,是正确地利用省略与变形汇整而成的作业。

“不是,呃──该怎么说才好。”

地图没有感情。

“请问转角有什么店?虎屋吗?”

不能表露出那个转角有一只狗动不动就叫很讨厌,或那个转角的店卖给我的西瓜淡而无味这种恩怨情仇。

“那就是右转吧。然后──”

如此一来,女人忽然失去气势,变得无所适从。

对方开心地哈哈大笑。

所以,请勿找女人问地图──说到一半,我发觉自己犯了个小小的错误。

“啊?咦,是右边?我都是从反方向过去,所以搞错了。”

我所谓的地图白痴,是指接受战前教育的女人。

“左转吗?我还以为是右转。”

这年头的年轻女性,未必如此。写信的文笔或许谈不上优美,擅长地图的人倒是很多。

“对对对,丰川稻荷,向左转。”

利用各种颜色的铅笔,加上插图,以图画般的可爱字体,画得出相当正确而且有趣的地图的女人越来越多。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请问是丰川稻荷神社附近吗?”

虽然觉得这是好事,但我也有点不安。

“出租车啊。若是大规模的车行,很多司机都知道我们这里噢。”

女人不会画地图,也就等于女人不会作战。

“我要从青山搭出租车过去,可以告诉我简单的路线吗?”

不知敌阵的位置,也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所以别说是什么飞弹,无论是攻是守都无法胜任。

打电话到座谈会指定会场的店家,若是中年以上的女性接电话,我会当下感到万事皆休。

本以为那是和平之本,但会画地图的女人增加就再也无法安心了。

大体上酒廊或酒吧的电话应对都很简单,指点地址也很精确扼要。反之,很费事的是日式的,尤其是日本料亭(1)

(1)价格昂贵,处所隐蔽的餐厅。

要去没去过的店时会先打电话确认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