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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斑马

那天,一只狗也没看到,倒是放了一辆婴儿车。婴儿车的设计相当时髦,但车上的婴儿──其实已相当大,差不多该满周岁的日本女娃,就像画中人一样可爱。

这家店前的行道树上经常绑着狗。外国客人也很多,所以有时也会看到稀奇的狗种。看到照顾良好被教得很乖的狗,对于我这种住公寓不能养狗的人也是小小的乐趣。

妈妈大概在里面买东西,放她一个人没问题吗?我半是担心,半是被她的可爱迷住,看了一会儿,与我一同从超市出来的外国男人或许也有同样的想法,似乎不舍离去,抱着纸袋站住了。

大约半年前吧,我去其中的那家老店买完东西出来。

他是个相当高的黑人青年,只见他走到宝宝旁边,跪在人行道上哄宝宝。然后,仿佛觉得宝宝实在太可爱了,他忍不住亲吻宝宝。不是吻额头或脸颊,而是唇上,正式的那种吻。

回到超市的话题,我住的青山大道,堪称超市制造地,大型的就有四家,老铺新店争奇斗艳,热热闹闹地吸引人潮。

我在瞬间哑然。几乎喘不过气。我真担心下一秒,宝宝的母亲就从超市出来,一把揪住黑人青年的胸口,破口大骂:“你在做什么?”

从明治维新的时代看来,我们或许已半是洋鬼子了。无论是衣食住,或者心情。

但那显然是杞人忧天。

“红茄子是洋鬼子吃的东西。”

好像也有两三个路人和我一样有点惊讶地驻足,但黑人青年极为自然地起身离去,宝宝没有哭,之后依然是祥和一如往常的青山大道。

这位老太太,对番茄也流露敌意。

我若是孩子的母亲,会怎么做呢?

据说都是用手指蘸盐巴搓洗牙齿。

总觉得还是忍不住想喝止。说他犯罪可能太过分,但实在难以将之视为令人会心一笑的情景袖手旁观。

“用那种东西刷牙齿,牙龈会变长将来会嫁不出去。”

如果,对方不是黑人青年,而是亚兰·德伦,又会怎样呢?或者,若是日本男人,又如何?

这世界,日新月异──连这种成语都显得老旧,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发展。如果断定那种东西绝不可能流行,贸然答应打赌,事后肯定会有惨痛的下场。我的外婆在未出嫁时,因母亲反对没用过牙刷。因为她母亲说:

对方若是亚兰·德伦,我可能会非常惊愕,同时又觉得有点光荣;对方若是日本男人,我会直接叫对方道歉;对方若是黑人青年,我会脸色大变地骂他开什么玩笑。这或许才是最诚实的反应。

我当然也猜得到这种冷笑话。

去肯尼亚看动物时,基库尤族的大学女生替我当向导,我俩在奈洛比市内到处走。这时,我发现虽然都称为黑人,其实有多种多样的肤色,简言之,黑色也分程度。

“你想说他叫超人吧?”

有人黑得发亮,也有人同样是黑色却是晦暗的黑炭色。有人赞美黑就是美,但若问他们的真心话,还是觉得白一点更好,想变白,稍微白一点会更美,这好像才是真心话。

那其实就是现在的超市,但发明这套系统的人实在很厉害。我说那人不知叫什么名字,结果有人说那种事三岁小孩都知道。

在肯尼亚有句谚语:“吃过苦所以才会变黑。”

“如果,我的意见不准确,我愿意在银座倒立走路。”

这也是当时学到的。

他认为那种店肯定三天就会被扒手弄到倒闭。

我们走进平民区的黑人街电影院,看了十分钟甜美的印度青春片,之后去二楼的小酒吧。里面挤满黑人男女。他们欢迎我们加入,一起喝啤酒。也有些人拥有闪耀知性光芒的美丽眼睛,以比我高雅好几倍的发音,说出完美的英语。醺然有点醉意后,黑脸仿佛自内侧亮起灯光开始泛红,我头一次发现原来黑色会变成宛如煮红豆般柔和的色彩。

在场的男性听了,当下反驳。

我有个朴素的疑问:上帝为何赐予人类如此复杂的肤色?

“和百货公司不同,只卖食品与日用杂货,而且毫无装饰,一个店员也没有。顾客把要买的东西扔进有车轮的篮子,走的时候再在出口算账付钱离开。我想日本应该也会马上流行。”

同样在肯尼亚,数次看到大群斑马,都是黑白条纹的斑马,就算拿着望远镜再怎么仔细观察,也没有一只白色的斑马或黑色的斑马。

忘记是二十年还是二十五年前了,当时出国旅行还很罕见,环游美国归来的友人告诉我,美国正在流行形式有趣的大型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