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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

文中,他率直谈到夫人踩缝纫机做洋裁缝当副业:

这篇报道与照片的主旨似乎是“我爱吃的东西”,若乃花大关举出的是“糯米团子”。

“喜欢的团子也自己动手做来吃。”

某大型画报杂志,记得是在卷末的一页,当时刚升为大关(1),人气绝顶的若乃花,只穿着丁字裤伸长双腿坐着。记得好像是在方形的地炉旁,但这部分我不太有把握。

记得好像有这么一行字。

没有《春之序曲》那么古老的若乃花──我指的是上一代,也就是现在的二子山师傅,此人令我印象深刻的照片与报道同样也是关于吃的。

如果是我记错了,那我得俯身道歉,但我就因这张照片与这句话爱上若乃花。比起其他的横纲与大关,他的体形略逊一筹。号称后脚跟有眼睛的若乃花,即便已被逼到土俵(2)边缘,还可以扭身逆转局势的姿态令人赞叹,同时这一行字倏然闪现。

但是,那个宛如晶亮机械的厨房、透明的锅具、鱼的对答中展现的人际关系之新鲜,让我找到理解美国这个国家的突破口。不,这是做作的说法。对于美国文化,我是先从厨房窥见的。

我喜欢的关取,也是从吃的开始的。

那是三十几年前的记忆,大概不太正确。

我虽是女人却天生邋遢,打开抽屉,要找的东西从来不可能立刻出现。坏就坏在我怕重要的东西遗失就麻烦了,于是整理之后特地收起,好了,这下子真要用到了,却搞不清楚到底收在哪里。

看样子,那天好像是女仆不用工作的日子。用透明锅子煎的鱼,是女仆为自己烹调的菜色。

这样迷糊的结果是一不小心差点丧失领国民年金的资格,缴税期限已至,还没找到缴纳单,到处翻箱倒柜之下过了缴纳期限,给别人添麻烦,自己也很不方便。

她如是说。

我心想这样不行,于是一念奋起,买了四个七层收纳柜。把税金、年金、名片等一一做成索引,这不是在炫耀。别人是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在执行,可是对于事事晚熟的我而言,这不啻是一场革命。总之,它们就此进驻客厅一角,但是按照目的分类整理好好放置的,只有起初那半个月。

“今天是我的休假日,应该没关系吧?”

转眼间,年金与税金和收据已混在一起,信件与海外旅行资料同居,一切乱七八糟。

胖女仆毫不卑屈,态度反倒很是凛然:

其中,唯有一样可以夸称井然有序的,是“U”这个盒子。

他潇洒地说出大意如此的话。

“U”是美食(Umaimono)的简称。

“我最怕鱼腥味了。”

打开这个抽屉,放了各种剪报与书签。

而且,突然进来的法兰奇,对着女仆摊手耸肩(这个动作虽然没有厨房惊人,但在当时同样也很新奇):

烤星鳗的下村,同样是烤星鳗的高松、昆布七、仙台腌长茄的冈田,位于世田谷的欧式米果幸泉,在鹿儿岛上小学时老师送的笼六的春驹(3)

她正在用看似金属铲子的东西煎鱼,那么大的火,锅子不会裂开吗?那时我还没听说过强化玻璃,只能认为那是在变魔术。

那是我想等工作告一段落后,请对方寄来的店家名单。包括下次去京都想立刻去报到的,位于花见小路的小饭馆。高山市的飞騨厨房。

我记得电影是黑白片,但厨房里的一切都是用金属与透明材质打造的,闪闪发亮。更惊人的,是女仆用的锅子,竟是透明的。

我很怕麻烦也懒得为工作做笔记,但在借来的妇女杂志上看到沙丁鱼煮梅子或萝卜炖猪肉时,我一定会以事后还能辨认的清楚字迹抄下食谱装订起来。

这个厨房,夸张得令人叹息。在宽敞的起居室中央,呈圆形突出,照现在的说法大概叫作中岛形厨房。吧台环绕,站着料理的地方比较低,那边是成套的瓦斯炉台与调理台、冰箱。

只要能把这种热情的一半放到工作上,肯定可以写出比较像样的文章,但我虽在厨房与餐具上付出超乎身份的金钱与劳力,对于桌子及周边用品,却还忍受十几年前勉强凑合的不便,至今继续使用。

法兰奇·汤恩,此人就美国男人的标准而言,是优雅、潇洒的帅哥。他饰演相当有钱的男人,在豪华公寓里享受独居生活。某个中午,他临时回到自己的住处,发现胖女仆正在厨房里烹饪。

人不能只为“U”而活。惭愧之至。

场景应该是在纽约或旧金山吧,总之,好像是超级摩登的公寓。那是早在日本出现“公寓”这个名词之前的事。

(1)大关和横纲都是日本相朴运动的等级,横纲为最高级。

那是由狄安娜·德宾(Deanna Durbin)与法兰奇·汤恩(Franchot Tone)主演的美国片。现在想想其实是部很无聊的片子,故事情节我也忘了,唯有一点印象深刻的,就是在这部电影中我第一次看到美国厨房。

(2)即比赛场地。

每次都提陈年旧事实在不好意思,战后我看的第一部电影是《春之序曲》。

(3)春驹是一种传统的萨摩点心,以竹叶包裹长条形麻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