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能否还给我?我再送别的给你。”
我家有三姐妹,经常玩交换游戏。碰上换季或大扫除时,我会把穿腻的衣服及皮带、皮包送给妹妹,或是用两条新手帕交换。我是长女,所以故作大方不求妹妹的回报,表现自己的大度,但是过了几天,看到妹妹把我不要的衣物穿得比我更好看,忍不住有点心理不平衡。我觉得自己太大意了。
也曾这样把交换品又要回来,但这种时候,妹妹的眼神往往充满轻蔑,再想想自己的年纪,最近我已尽量不再事后反悔讨回交换品。
正所谓昔日不识情滋味(1)。只因为自家有,就不当一回事地视而不见。
“蛮适合你的嘛。好东西果然就是不一样。你看起来有气质多了。”
搬到没有院子也没有无花果树的冷清城市改住公寓后,我买来一盒六颗四百元的无花果,再次对那成熟的风味赞叹。
一边说着这种不知算是拍马屁还是施恩的话,一边暗想,东西在自己手边时为何就没发现它的好处呢?这次也感到相当扼腕。
二十几岁时住的房子,有很大的无花果树,每到季节就结满吃不完的果实。自己家就有反而不想吃,也没想过要煮成果酱或换个烹调方法端上餐桌。
去参加宴会吓了一跳,因为撞见一对离婚夫妻在会场相遇的尴尬场面。
有一阵子,也迷上无花果配生火腿。常听人说生火腿配哈密瓜很好吃,但比起哈密瓜的甜蜜,我更爱无花果若有似无的酸味。
男方正在跟我讲话。
淋了醋味噌,生的无花果也相当好吃。这时,无花果若能稍微汆一下,剥皮会更好剥。切除头尾,对半剖开,在切口淋上味噌就大功告成。我很容易上瘾,所以这两三天餐餐都吃这个。
我忽然一惊。
我奔向附近超市,买了一盒无花果,剥皮后,在珐琅锅子里排好。一边心想用威士忌有点浪费,一边还是倒满锅子,煮沸后转小火继续炖十五分钟。等汤汁冷却后,无花果已半带透明,酒精蒸发只剩下鲜美的味道,放凉了以后淋上醋味噌,成了相当可口的一道菜。将无花果略微调味,不蘸醋味噌就吃的方式,我也打算改天研究一下。
他的前妻正从对面走来。二人都是我的朋友。
烹调想做的菜色时,截稿日逼近,比起做菜其实该勤奋写字时,我会如此命令自己。
这种场合该如何是好,我一时之间无法判断。故意佯装不知未免太矫情,正在暗自烦恼时,男方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对话一下子变得很奇怪。看似不动声色地闲聊,但他已心不在焉。
打铁趁热。
至于女方,看到我们这边,也面露诧异。
把无花果,我忘记是威士忌还是白兰地了,总之是用洋酒炖煮。虽只是这样简单的做法,却是非常好吃的小菜。记得好像看过那样的文章。改天试试看吧,也学着做做看──我想起当时心里这么想着,却终究不了了之。
其实她从刚才就注意到了,但似乎费了三至五秒才下定决心,从发现之后,到面露诧异为止还有时间差。
写那篇文章的,是吉川英治先生。
她和颜悦色地走近。
寄来的无花果有蒸熟的与生的两种,都很好吃。我立刻学着试做,这时十年前在某本杂志上看过的一则报道忽然重现心头。
“最近还好吗?”
想吃无花果,又嫌芝麻酱麻烦,正在这么想时,友人寄来无花果淋醋味噌。
“托福。”
独居后,没有人帮我按住磨钵,磨芝麻时只好用小钵,但总觉得是在磨鸟食,很不是滋味。
双方刻意彬彬有礼地寒暄,然后又含笑各奔东西。
“你在按住哪里!”
前妻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前夫衬衫领口的干净程度到领带、鞋子一一扫过,前夫也对前妻的后颈、胸部投以一瞥。
小时候,我总是奉命帮母亲或祖母按住磨钵。坐在厨房地板上,使出浑身力气按住大磨钵。稍不留意,磨钵歪倒,就会被骂:
前妻在离婚之后立刻出席盛会时,尤其在席上可能遇到前夫时,一律都会把妆化得比以前更浓,更注重穿着打扮,变得年轻貌美。
料亭送上的无花果淋芝麻酱非常美味。芝麻酱是黑芝麻。浓稠的口感与香气,还带有些许甜味,不过芝麻要磨到这么细,肯定得磨到手臂酸痛才行。
之后,很偶然地,我又和前夫那票人去第二摊,不知何故,前夫喝威士忌加水的续杯速度好像比往日更快。
最近,我迷上无花果料理。
(1)此句出自《百人一首》的情诗,原意是相遇之后方知昔日等于不识恋爱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