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乐团上了舞台,可以看出他们那颤动肚子的音色令全场沉醉。
唯一一条哔叽黑裙熨烫过度,发出讨厌的光泽。
接着轮到我们。
当天,女生一律必须穿白衬衫与黑裙子,我只好把父亲的旧衬衫改成舞台装。
大家似乎都口干舌燥,不停拿起水壶倒水喝。
“榉树森林的叶荫下,盛宴热闹。”
“没时间了,要上厕所的忍一下。”
大家一边体会到小小的优越感与自卑感,一边高唱:
团长的命令转达过来。
胖嘟嘟或唱歌时身体晃动特别大的人,如果不握紧拳头甩动就发不出高音的人,一律后面请。
然后,上了舞台。
意志力薄弱或音准不稳,会被隔壁的高音部拉去的人,被团长下令搬到中央部。
一旦开口唱歌,已无边缘或中央之分。
把我们推过去扯过来,调整扇形的合唱团阵容。
就男人的标准而言,长得尖嘴猴腮的人,这时格外可靠。看起来颇有男子气概,甚至令人产生就抓着此人游到底的念头。
“你就那样保持原状。”
至今在电视上,看到妈妈合唱团,我还是会想起当时的情景。
“好,你站这里。”
即便是维也纳少年合唱团的天使美声,想必也是可爱的孩子站在前排吧?
团长一个一个听,不时微微点头或歪头。
无论是草莓或枇杷,形状硕大完美看似好吃的会放在最上面。
另一边的耳朵,就像男星鹤田浩二先生唱歌时那样,举起一只手贴在耳边。
但是,唱歌的时候,已忘了那种事。
他一边半闭着眼,露出非常深谋远虑的表情,一边把自己的单边耳朵凑近我们唱歌的嘴边仔细聆听。
绝对不可标新立异引人注目。
我们唱歌时,团长就在我们之间走来走去。
但是,也绝对不能偷工减料。
进了合唱团,我学到很多事。也发现大家最紧张的,并不是在舞台上表演时。而是决定在舞台上该怎么排队时。
既是个人,亦是全体。
这条路走了十几二十次,但到头来我一次也没买过鱿鱼。或许只是因为手头没那么宽裕,买不起吧。许是因此,至今听到舒曼的《流浪之民》的旋律,还是会有烤鱿鱼的气味飘过。
合唱团的人,个个表情生动。正因无法像独唱者那样毫无保留地发挥,所以格外有种压抑的感情,是低调的张扬。
正是食欲旺盛的年纪偏偏粮食紧缺。鱿鱼带有酱油焦香的气味,一路渗透到五脏六腑。好像很好吃,好想吃──我边想边走。
虽然仅此一次,但或许是因为亲身体会过,我对合唱团的人,尤其是女人的表情特别喜爱。
在高田马场下电车,还要走一段路,不知为何,总有卖整尾烤鱿鱼的商店映入眼帘。
那是我毕生唯一一次的合唱团经验,之后唱歌完全不行,尤其记不住歌词。
我的学校在涩谷。每周有几次会在放学后去早稻田大学练习。
对着他人写的歌词,感叹写得真好、这歌词写得太棒了,轮到自己要唱时却更改歌词乱唱。
一进去,同样因为人数的关系被编入低音部。也因此,这时唱的《流浪之民》等三首曲子,我只会唱低音部。
这不是在大隈讲堂合唱的那次。记得是学校毕业典礼彩排的时候吧,我碰上很窘的场面。
我的嗓音是从头顶发出的尖声(现在也是)。或许是觉得若能以低沉的嗓音唱歌的话,人生该多么美好,所以才会一脚踢开国标舞社的邀请,倒戈投入合唱团的怀抱。
我心想只有一个人记不住校歌歌词没关系,就让其他人唱吧,于是敷衍地跟着乱唱,但大家似乎决定联手给我一个教训。当校歌歌词唱到“大和抚子”,我心想,啊,这句没问题,这么接词顺理成章,于是我大声在这句之后,唱出“女郎花”(1)。
我还记得好像是因为女生的人数不够,没有经过特别的音阶考试就让我加入了。
那一刻,大家居然全都停下不唱了。全场鸦雀无声。接着是一阵爆笑。
说到早稻田大学的合唱社团,有著名的Glee Club,但是和我们一起唱歌的,是比较不出名的早大土木科系的有志同好。
这时,老师对局促不安的我说:“将来有一天,我们再请你替校歌作词。”
我在早稻田的大隈讲堂的舞台上唱过歌──这么说好像很厉害,但当然不是独唱,是合唱团的一员。
(1)秋季七草是“萩、尾花、葛、抚子(石竹)、女郎花、藤袴、桔梗”,但“大和抚子”也指温婉的日本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