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瓦窑——喻指专生女孩的妇女。
[7]悬鹑——喻破衣。
[9]将——携带。
[6]广疮——梅毒。
[10]怳(huǎnɡ)然——恍忽状。
[5]姊妹行(hánɡ)——妓女间的互称。
[11]突突怔忡(zhēnɡ chōnɡ)——惊惧不安。
[4]狭邪游——嫖妓。
[12]醋葫芦娘子——戏指妒妇。
[3]国子左厢——明清时国子祭酒的别称。
[13]跳迹入云霄——想入非非。
[2]蚤——早。
[14]腊——年岁。
[1]邠——州名,治今在陕西彬县。
[15]悬耿——耿耿悬念。
异史氏曰:“翩翩、花城,殆仙者耶?餐叶衣云,何其怪也!然帏幄诽谑[18],狎寝生雏,亦复何殊于人世?山中十五载,虽无‘人民城郭’之异[19];而云迷洞口,无迹可寻,睹其景况,真刘阮返棹时[20]矣。”
[16]台阁——宰相、尚书类大官
居无何,秋老风寒,霜零木脱,女乃收落叶,蓄旨御冬。顾生肃缩,乃持襆掇拾洞口白云为絮复衣,着之温暖如襦,且轻松常如新绵。逾年,生一子,极惠美。日在洞中弄儿为乐。然每念故里,乞与同归。女曰:“妾不能从;不然,君自去。”因循二三年,儿渐长,遂与花城订为姻好。生每以叔老为念。女曰:“阿叔腊[14]故大高,幸复强健,无劳悬耿[15]。待保儿婚后,去住由君。”女在洞中,辄取叶写书教儿读,儿过目即了。女曰:“此儿福相,放教入尘寰,无忧至台阁[16]。”未几,儿年十四。花城亲诣送女。女华妆至,容光照人。夫妻大悦,举家集。翩翩扣钗而歌曰:“我有佳儿,不羡贵官。我有佳妇,不羡绮纨。今夕聚首,皆当欢喜。为君行酒,劝君加餐。”既而花城去。与儿夫妇对室居。新妇孝,依依膝下,宛如所生。生又言归。女曰:“子有俗骨,终非仙品。儿亦富贵中人,可携去,我不误儿生平。”新妇思别其母,花城已至。儿女恋恋,涕各满眶。两母慰之曰:“暂去,可复来。”翩翩乃剪叶为驴,令三人跨之以归。大业已老归林下[17],意侄已死,忽携佳孙美妇归,喜如获宝。入门,各视所衣,悉蕉叶;破之,絮蒸蒸腾去。乃并易之。后生思翩翩,偕儿往探之,则黄叶满径,洞口路迷,零涕而返。
[17]林下——喻归隐乡下。
一日,有少妇笑入,曰:“翩翩小鬼头快活死!薛姑子好梦,几时做得?”女迎笑曰:“花城娘子,贵趾久弗涉,今日西南风紧,吹送来也!小哥子抱得未?”曰:“又一小婢子。”女笑曰:“花娘子瓦窑[8]哉!那弗将[9]来?”曰:“方呜之,睡却矣。”于是坐以款饮。又顾生曰:“小郎君焚好香也。”生视之,年廿有三四,绰有余妍。心好之。剥果误落案下,俯假拾果,阴捻翘凤。花城他顾而笑,若不知者。生方怳然[10]神夺,顿觉袍裤无温;自顾所服,悉成秋叶。几骇绝。危坐移时,渐变如故。窃幸二女之弗见也。少顷,酬酢间,又以指搔纤掌;城坦然笑谑,殊不觉知。突突怔忡[11]间,衣已化叶,移时始复变。由是惭颜息虑,不敢妄想。城笑曰:“而家小郎子,大不端好!若弗是醋葫芦娘子[12],恐跳迹入云霄去[13]。”女亦哂曰:“薄倖儿,便直得寒冻杀!”相与鼓掌。花城离席曰:“小婢醒,恐啼肠断矣。”女亦起曰:“贪引他家男儿,不忆得小江城啼绝矣。”花城既去,惧贻诮责;女卒晤对如平时。
[18]帏幄诽谑——指闺房内的玩笑。
日既暮,欲趋山寺宿。遇一女子,容貌若仙。近问:“何适?”生以实告。女曰:“我出家人,居有山洞,可以下榻,颇不畏虎狼。”生喜,从去。入深山中,见一洞府。入则门横溪水,石梁驾之。又数武,有石室二,光明彻照,无须灯烛。命生解悬鹑[7],浴于溪流。曰:“濯之,疮当愈。”又开幛拂褥促寝,曰:“请即眠,当为郎作裤。”乃取大叶类芭蕉,剪缀作衣。生卧视之。制无几时,折叠床头,曰:“晓取着之。”乃与对榻寝。生浴后,觉疮疡无苦。既醒,摹之,则痂厚结矣。诘旦,将兴,心疑蕉叶不可着。取而审视,则绿锦滑绝。少间,具餐。女取山叶呼作饼,食之,果饼;又剪作鸡、鱼烹之,皆如真者。室隅一 ,贮佳酝,辄复取饮;少减,则以溪水灌益之。数日,疮痂尽脱,就女求宿。女曰:“轻薄儿!甫能安身,便生妄想!”生云:“聊以报德。”遂同卧处,大相欢爱。
[19]‘人民城郭’之异——古事沧桑,人事变迁。
罗子浮,邠[1]人。父母俱蚤[2]世。八九岁,依叔大业。业为国子左厢[3],富有金缯而无子,爱子浮若己出。十四岁,为匪人诱去作狭邪游[4]。会有金陵娼,侨寓郡中,生悦而惑之。娼返金陵,生窃从遁去。居娼家半年,床头金尽,大为姊妹行[5]齿冷。然犹未遽绝之。无何,广疮[6]溃臭,沾染床席,遂逐而出。丐于市,市人见辄遥避。自恐死异域,乞食西行;日三四十里,渐至邠界。又念败絮脓秽,无颜入里门,尚趑趄近邑间。
[20]真刘阮返棹时——刘,即刘晨;阮,即院肇。二人均为东汉人,入山采药迷路,遇二仙女,滞留半年方归,而此时子孙已历七代,复访仙女,已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