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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红帽子

汤姆·米尔顿看了一眼基娅,她正看着天空。整个法庭的人身体都倾向公诉人,仿佛地板倾斜了。而基娅僵硬、漠然地坐着,冰雕一般,完全帮不上忙。他拂开额前的白发,走近法医,做交叉询问。

“谢谢,科恩医生。我没有问题了。”

“早上好,科恩医生。”

“是的。”

“早上好。”

“所以,科恩医生,蔡斯·安德鲁斯死亡当晚,他向后摔进敞开的格栅那晚——那个姿势符合他被人推下去的特征——他衣服上沾的纤维和在克拉克小姐住处找到的红帽子上的纤维吻合。帽子上还有克拉克小姐的头发。”

“科恩医生,你做证说蔡斯·安德鲁斯脑后的伤符合他背对敞开的洞口摔下去的情况。如果他自己往后退,意外从洞里摔下,也有可能在他脑后留下完全一样的伤,对吗?”

爸爸,当然了,总是威胁说要清理它。但是乔迪,表现出了远超自己父亲的成熟,面无表情地说:“另一只会搬进来。我总觉得认识的臭鼬比不认识的好。”想到乔迪,她笑了,然后回过神来。

“是的。”

每年春天,它都要护着自己的幼崽进橡树林,沿着滑流前进。幼崽们紧随其后,黑白相间,撞成一团。

“他胸口或胳膊上有没有符合他被推挤这种情况的淤伤?”

几次抓捕失败后,他们互相都认识了,香奈儿变得非常有礼貌,只有当孩子们很吵闹时才亮出它的武器。它来来去去,有时就混在上下台阶的腿脚间。

“没有。当然了,他全身都有坠落导致的淤伤。大部分在背上和腿上。没有可以明确鉴定为由推挤导致的伤痕。”

看着法庭里的周日正义,基娅想,为什么她的家人从来不养宠物。没有狗也没有猫。唯一类似宠物的动物是一只住在棚屋下面的雌臭鼬——油滑、鬼鬼祟祟、厚脸皮。妈妈叫它香奈儿。

“事实上,没有证据证明蔡斯是被推进了洞里,对吗?”

“是的。在帽子上找到了克拉克小姐的头发。”

“是的。没有证据证明蔡斯·安德鲁斯是被推下去的。”

“是否有证据证明她曾戴过这顶帽子?”

“所以,科恩医生,根据你对蔡斯·安德鲁斯尸体的专业检验,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一起谋杀案,而不是意外。”

“治安官在克拉克小姐的住所找到了帽子。”这个证据没有多少人知道,人群中响起了嗡嗡声。

“是的,没有。”

“这顶帽子是在哪里找到的?”

汤姆不紧不慢地等这个回答渗入陪审员心里,然后继续说道:“那么,让我们来谈谈蔡斯外套上找到的红色羊毛纤维。是否有办法确定那些纤维沾在外套上多久了?”

“是的。这些是我做了标记的样本,帽子上的纤维和衣服上的完全吻合。”

“没有。可以判断从哪里来,但没法断定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

埃里克从桌上拿起一个更大的袋子。“蔡斯外套上找到的红色羊毛纤维和这顶红色帽子上的纤维吻合,这是否属实?”他把袋子递给证人。

“换而言之,那些纤维可能在外套上一年了,甚至四年了?”

“是的。”

“是的。”

埃里克举起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点红色羊毛。“这些是否是在蔡斯·安德鲁斯外套上找到的红色纤维?”

“即使这件外套被洗过?”

“是的。”

“是的。”

“根据你的官方报告,科恩医生,你是否在他的外套上找到了红色羊毛纤维?并且这纤维不属于他穿着的任何一件衣物?”

“所以,没有证据证明那些纤维是蔡斯死亡当晚沾到他衣服上的。”

“是的。”

“是的。”

几分钟后,公诉人问:“蔡斯·安德鲁斯死亡当晚穿着一件牛仔外套,对吗?”

“有证人说,被告在死者死前已经与其相识四年。所以你的意思是,在那四年中的任何时间,当他们穿戴着那些衣物见面,帽子上的纤维就有可能沾到外套上。”

为了压住越来越强烈的恶心感,基娅专注于周日正义,它正在窗台上清理自己,身子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它一条腿直直地伸向空中,正舔着尾巴根部。它似乎全身心投入,享受着这场沐浴。

“据我所知,是的。”

“没有。”

“所以,红色纤维无法证明蔡斯·安德鲁斯死亡当晚,克拉克小姐与他在一起。是否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晚克拉克小姐与蔡斯·安德鲁斯举止亲密?比如,他身上、指甲下有她的皮肤组织,或者他外套的扣子上有她的指纹?衣服上、身上有她的头发?”

“好的。科恩医生,当你在实验室检查蔡斯·安德鲁斯时,也就是十月三十日早上,他是否戴着贝壳项链?”

“没有。”

“是的。”

“所以,事实上,因为红色纤维有可能沾在蔡斯的外套上长达四年,所以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凯瑟琳·克拉克小姐在蔡斯·安德鲁斯死亡当晚和他在一起。”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如果蔡斯背对那个敞开的格栅站立,然后被别人推了一把,他会向后摔倒,而不是向前?”汤姆还没来得及反对,埃里克极快地说道,“我不是要求你声明,这是个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蔡斯是被人向后推下去摔死的。我只是想说明,如果有人向后推蔡斯,让他摔进洞里,他脑袋撞在梁上留下的伤痕将和实际发现的伤痕吻合,对吗?”

“据我的检查,是的。”

“是的,证据支持这一结论。”

“谢谢你,没有问题了。”

“此前出具的证据表明,蔡斯·安德鲁斯在支撑梁上撞到了自己的后脑勺,而不是前额,”埃里克站在陪审团前,跨了一大步,“但如果我向前走,我的脑袋会比身体更靠前一点。如果我要踏进前面的洞里,身体的冲力和脑袋的重量会让我向前跌倒,对吗?蔡斯·安德鲁斯如果向前走,就会在梁上撞到自己的前额,而不是后脑勺。所以,科恩医生,证据显示蔡斯是背对洞口跌落的,对吗?”

西姆斯法官提前宣布休庭,开始午餐。

“不,没有。”

汤姆轻轻碰了碰基娅的手肘,低声说,这个交叉询问很不错。她微微点头。人们开始站起来,舒展身体。几乎所有人都等着看完基娅被戴上手铐带走才离开。

“那么,科恩博士,为什么一个像蔡斯·安德鲁斯那样聪明健康的年轻男人会踩上一个敞开的格栅并因此摔死?为了缩小范围,他的血液里是否检测出了能影响他判断力的东西,比如酒精或其他物质?”

雅各布离开了她的囚室,脚步声回响在大厅里。基娅僵硬地坐在床上。她刚被捕时,不让带背包进来,但允许她带了一些包里的东西,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她手伸进袋子里,拿出一小片纸,上面写着乔迪的电话号码和地址。自从来了这里,她每天都看着这片纸,想打电话给哥哥,让他来陪她。她知道他会来,而且雅各布说她可以打电话给他。但她没有。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请来一趟,我在监狱里,被指控谋杀。

“是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纸片放回袋子,拿起泰特给她的一战时期的指南针。她把指针拨到北方,然后看着它指回正南。她把它放到心口。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需要指南针?

“所以,简要地说,你做证,蔡斯·安德鲁斯死于一九六九年十月二十九日晚或三十日凌晨,十二点至两点之间。死因是脑部和脊髓大面积损伤。因其从高度为六十三英尺的防火塔上一个敞开的格栅摔下,并在摔下的过程中,后脑勺撞到了一根支撑梁。根据你的专业意见,这些是否属实?”

然后,她低声念起艾米莉·狄金森的诗句:

法医脑袋向后仰,以调整眼镜。这个动作把基娅拉回了法庭。

涤荡心灵,

公诉人的下一个证人是斯图尔德·科恩医生。他是法医,灰白的头发剪得很短,眼镜滑到鼻尖,这个习惯导致他需要头向后仰才能看清。在他回答埃里克的问题时,基娅的思绪又飘到了海鸥那儿。在监狱这漫长的几个月里,她一直担心着它们,而这么长时间以来,泰特都在喂它们。它们没有被抛弃。她想起了大红,每次她投喂面包屑时,它都会在她脚趾上走来走去。

收起爱情

看到老跳和玛贝尔,基娅感受到了一点力量,微微挺了挺背。

我们将不再使用

泰特来访后的那个周一早晨,基娅被法警带进法庭。和之前一样,她的视线避开观众席,专注于窗外朦胧的树木。但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或许是轻声的咳嗽。她转过头去。和泰特一起坐在第一排的是老跳和玛贝尔。玛贝尔戴着她的教堂帽子,上面装饰着丝绸玫瑰。当他们和泰特一起进来,坐在楼下“白人区”时,人群中掠过一阵骚动。法警向西姆斯法官报告了此事,还在庭后小房间里的法官请法警出去宣布,在他的法庭上,任何肤色、任何信仰的人都可以坐在他们想坐的位置,如果有人不认同,他们可以离开。事实上,他会确保他们离开。

直到永远。

19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