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东方寻常所见,出售同样物品的卖家聚在一起。摊档不过柱子支撑的瓦房,利于温和的天气,地面或为踩踏的泥地,或是矮矮搭了一层木板。东西多半女人在卖;每个摊档通常三四个女人,坐着在抽绿色的长方雪茄。但是,药摊的小贩是些老翁,脸上皱巴巴,眼睛布满血丝,看去就像巫师。我愕然看着他们的货物。有一堆堆干草药,有各种颜色的大盒药粉,红黄蓝绿,而我不禁以为,敢吃这些药的人肯定是个好汉。小时候,我被哄着服一剂泻盐,以为只要听话,就可得到奖励吃一匙梅子酱(我后来根本吃不下梅子酱),但我难以想象,当慈爱的掸族母亲要喂孩子一大匙砂砾般的翠绿色药粉时,她会怎样哄他。有些药丸很大个,我问自己,这要多大的喉咙才能就着一口水咽下。有些干瘪的小动物好像从地下挖出来任其腐烂的植物根茎,而有些植物根茎又像干瘪的动物。但是,卖药老翁不愁没有主顾。这天早晨买卖兴隆,他们一直忙着称药,但用的不是我们国内薄薄一片的秤锤,而是大块铅铸的佛陀状秤砣。终于,我的耐心得到回报,我看到一个男人买了一打大如矮脚鸡蛋的药丸,我见他用几根指头捏住一个药丸,张开嘴,把它扔进去,吞了。他挣扎了一番,脸上一阵紧张,然后,他抽动一下,药丸下去了。卖药老翁用黏乎乎的眼睛看着他。
我骑着我的掸邦小马下到市集。集市在一大片平地上举行,有四排敞开的摊档,密集的人群在这里挤来挤去。我在近乎杳无人迹的乡野漫游了这么久,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群令我眼花缭乱。阳光明丽。在途经的村庄,农民都穿着色彩黯淡的衣服,蓝色或是褐紫,而且常为黑色,但是这里色彩艳丽。女人很整洁,小巧可爱,脸是扁的,黄皮肤而非黑黝黝,她们的手很美,就像她们头上戴的花一样雅致,精巧连着纤细的手腕。她们穿一种裙子,叫做腰布,一条长绸在腰间缠绕并折起,上半部分是色彩明快的条纹,下半部分为淡绿、褐紫或黑色;她们还穿一件白色小胸衣,很是整洁端庄,外面则是加了衬垫的上衣,要么淡绿要么粉红要么黑色,就像西班牙的波莱罗短衫,袖子很紧,双肩小翼,令人觉得她们随时可能带着微笑飞走。男人也系着彩色腰布,或穿肥大的掸邦裤子。很多人头戴编织精巧、有着弯曲宽帽檐的大草帽,好像蜡烛熄灭器,颤巍巍扣在男人和女人浓密的头发与头巾上。这些夸张的帽子有数百顶,随着戴帽者的不停走动而左摇右晃,上下跳动,它们如此奇异,令你难以相信这些人在忙正经事,他们更像是在玩耍,彼此在开一个巨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