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克莱的桥 > 两扇前门

两扇前门

房子里的灯光是橘色的。

相框里有骑师的照片。

“我知道你。”他说。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缩了水,就像是躺椅里一根折断的树枝。看到下面的一个章节时,你可以翻回来看看这段——恩尼斯·麦克安德鲁老早就解释过。“你就是我告诉她要砍掉的那段废木头。”他的头发是黄白相间的颜色。他戴着老花镜。一支钢笔插在口袋里。他的双眼放光,但并非因为喜悦。“我猜你是来责怪我的,是不是?”

相框里有赛马的照片。

克莱坐在了对面的那把躺椅上。

接下来就是麦克安德鲁家了。

他的视线僵直地射向他所在的地方。

他们知道这其中的风险。

“不,先生,我来是告诉您,您是正确的。”麦克安德鲁吃了一惊。

是他们把她带回到城市里来的。

他满怀疑问地看了过来,说道:“什么?”

看到了吗,泰德和凯瑟琳·诺瓦克,他们并没有想要发起控诉,至少不想谴责这个可怜的男孩。

“先生,我——”

她说:“你来找我们了,你还是来了。”

“老天啊,喊我恩尼斯就行,你大声点说。”

他停了下来,因为凯瑟琳·诺瓦克——她姜黄色的卷发甩了起来——一下子站起身,冲着他走了过来。她轻轻地把他从椅子里拉起来,然后用力地抱紧他,特别用力,她还拍了拍他剪得短短的寸头,她是如此友好,简直让人心痛。

“好吧,呃……”

他说自从她第一次开口和他讲话他就爱上了她,这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克莱开始颤抖,但是还没有完全崩溃,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获得对方的同情或者泪水。“她摔下马的前一天晚上,”他说,“我们在那里见面了,我们赤着身子,然后——”

“我说了,你大声点说。”

他告诉他们有关第五赛道的斗牛士的事。

克莱咽了口唾沫。“这并不是你的错,错的人是我。”

那张床垫,那张塑料床单。

他并没有告诉他之前跟诺瓦克夫妇讲过的那些事,但是他竭力想要让麦克安德鲁明白他的逻辑。“你知道的,我总是缠着她,这就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的原因。她肯定是过度疲劳,或者是因此无法集中精力——”

他告诉他们星期六晚上代表的特殊含义。

麦克安德鲁缓缓地点了点头。“她在马鞍上失控了。”

不管怎样,他把一切向他们和盘托出,而他一直没看她坐着的那个地方。他们听他讲起在南方举行的那场比赛——那匹红棕色的赛马在那天失利了。他的茶一口都没有动过,已经变得冰冷。

“是的,我觉得是这样的。”

“进来吧。”他们这样说,他们对他很友好,这让克莱十分心痛。他们泡了茶,泰德和他握了握手,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凯瑟琳·诺瓦克保持着微笑,是那种为了不让自己毫无生气还是防止自己会崩溃大哭而勉强露出的微笑,他也不确定。

“前一天晚上,你和她在一起。”

在诺瓦克家前,他们也认出了他,但只把他当作会在对面屋顶上看到的男孩。

“是的。”克莱说完就准备离开。

房子里的那位老人知道这个名字。

他走出了门,但是走到台阶最下面一级时,恩尼斯和他太太都走了出来。老人向下冲着他喊道:

克莱用自己最糟糕但也是最好的状态回答说:“很抱歉打扰到您,麦克安德鲁太太,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不可以和您的丈夫谈谈?我叫克莱·邓巴。”

“嘿,克莱·邓巴!”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克莱转过身。

她有一头染了色的卷发——至于我,我和他的看法不一样,我觉得这扇门看起来还是很新,做好了展示一切的准备。

“你压根儿就想不到这些年我都见过多少骑师分心,他们分心的理由——”突然之间,他仿佛感同身受,“为了那些远不如你重要的事情。”他甚至顺着台阶往下走了几步,和他在大门口面对面站着。他说:“听我说,孩子。”克莱第一次注意到麦克安德鲁的嘴巴里有一颗镶了银的假牙,在嘴巴右侧深处。“我无法想象你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能来告诉我这些的。”

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开了门。

“谢谢您,先生。”

最后,他还是做到了,他迈过了麦克安德鲁家门前的台阶。

“再回来坐会儿吧,怎么样?”

再这样沉沦下去一定会出事。

“我最好还是回家去。”

但是很显然,他必须要做完那件事。

“好的,但如果有任何——不管是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地方,你只管和我讲。”

我懂的——我曾经因为他要离开这里而痛扁他一顿,现在却说了这种话。

“麦克安德鲁先生?”

有一次,我心软了,我问他是不是还要回去造桥,克莱只是耸了耸肩。

老人停了下来,胳膊底下还夹着报纸。他略微抬起头。

他从自家的门廊上看着那座房子,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那些日子,他选择和我一起工作。那时还不能重返博恩巴洛公园,也不能去墓园和屋顶,更是绝对不可能去环绕地。他将那份沉重的罪恶感拖在身后。

克莱差一点就要问他凯丽到底有多棒,或者说以后本可以多么出色了,但是他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没办法承受这种问题——因此他开始问其他的问题。“你能继续当驯马师吗?”他问道,“你不该放弃训练骑师,那不是你的——”

泰德和凯瑟琳·诺瓦克家的门。

恩尼斯·麦克安德鲁调整了一下夹着报纸的动作,又顺着台阶重新走了回去。他自言自语道:“克莱·邓巴。”我多么希望他能说得更明白一些。

位于阿尔切街斜对角的方向。

他应该说说和法老之膝有关的事的。

然后就是第二扇前门:

(生活的洪流即将抵达。)

但克莱知道这一扇不会的。

在泰德和凯瑟琳的家里,只剩下最后一件必须去做的事了,那就是找到那些东西:

其他房子的前门都修葺一新。

那个打火机、木头盒子和克莱的信。

仔细看能看得出房门上一笔一笔刷过漆的痕迹。

那些东西就放在床下面的地板上,他们之前不知道,因为他们还一直没有动过她的床铺。

这扇门是深红色的。

第五赛道的斗牛士。

他数不清自己绕着这个街区走过了多少回——就像当年的彭妮一样,就像当年的迈克尔一样——在某个夜晚,他终于走到一扇门前。

第八赛道的凯丽·诺瓦克。

这一带所有的前院里都种着山茶花和几株硕大的玉兰,还有很多老式的邮筒。罗里肯定会喜欢这里的装饰风格。

金斯顿·唐不可能赢的。

克莱围着那个街区跑了好几圈。

泰德触摸着这些刻字。

还有一个很宽敞的木质阳台。

但是对于克莱而言,最让他感到困惑并最终让他感觉到有所收获的,是木头盒子里多出来的两样东西的其中一件。这两样东西,一个是当时他父亲拍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是那个站在桥顶上的男孩——但是第二个,他从来没有给过她,实际上是她从他那里偷过来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偷走的了。

老房子,但是很美,有铁皮房顶。

那样东西颜色很暗,但能看得出是绿色的,而且形状细长。

那座房子算是赛马区旁比较大的一座了。

她来过这里,来过阿尔切街十八号。

在解开了自行车的车锁之后,还有两扇前门需要开启。第一扇门是恩尼斯·麦克安德鲁家的,他家就紧挨着赛马区。

她居然偷走了一个晾衣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