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们绝不会做这种符合逻辑的事。
我们是不是应该在《赛马区论坛报》上登一则广告,寻找这只让人苦恼的走丢了的斑纹猫呢?
因为只有克莱和我在想办法。
时间慢慢流逝,我们一直在想着各种办法。
我们还是会关注那个专栏里都剩了哪些动物,但每次总是以注意力转移到那头骡子身上而告终。我们一起跑步的时候,他总是会带着我拐到那边,我每次都会停下来冲他大喊:“不!”
“来自本心。”
他会失望至极地看着我。
或者,像演员伊恩·查里森诠释出来的那样,用一口令人惊艳的苏格兰口音说:
然后他会耸耸肩,像是在说,来吧。
“那么,坚持跑到比赛终点的动力来自何方?来自内心深处。”
为了应付他,等广告栏里又来了其他新品种的时候,我的态度软了下来:
他最喜欢的埃里克·利德尔有一句名言:
一只三岁大的边境牧羊犬,雌性。
第一个是亚伯拉罕第一次看到利德尔跑步时说:“利德尔?我从来没见过哪个跑步运动员有这么大的动力、这么彻底的献身精神……他跑起来的样子就像一头野兽。”
我亲自开车过去把它接了回来,回家之后却大吃一惊,几乎是我有生以来最震惊的一次——就在我眼前,在门廊上,就在那儿,他们一边大笑一边庆祝。在他们中间,是那只该死的猫。那个混蛋家伙回来了!
他特别喜欢其中的两个细节:
我从车里走了出去。
两个主角为埃里克·利德尔和哈罗德·亚伯拉罕。
我看着那只饱经沧桑的、颈圈都弄丢了的斑纹猫。
故事发生于一九二四年。
它也看着我,它一直都心知肚明。
克莱最爱的是《烈火战车》。
这是一只特别会幸灾乐祸的猫。
这部电影我们看了很多遍。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等着它给我敬礼示意。
阿奇会回答说:“精钢弹簧。”
“我猜这意味着我将直接把这条狗送回去。”我说道。罗里立马把赫克托耳丢到一边,它像是一下子飞出去了五米远——发出高分贝的、令人鲜血瞬间凝固的猫叫声。(我打包票它回到家一定很开心。)然后,罗里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你的腿是什么做的?”他会这样问阿奇。
“你又给这小家伙弄来了一条狗?”但是他的语气中也有些祝贺的意味。
我最喜欢的是《加里波利》这部电影,是图书馆管理员给我推荐的。那是一个关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运动员的故事。我特别喜欢阿奇·汉密尔顿的叔叔——那个总摆着一副冷脸、手握秒表的教练。
汤米呢?
等其他人都睡下了,克莱便会和我一起看我借来的电影,还一起读那一小堆书。我们看有关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电影,以及无穷无尽的纪录片。只要是和跑步有关的内容我们都看。
汤米抱起赫克托耳,用手臂把它和我们隔开,然后走过来,打开车门。他同时抱住了猫和狗,说:“上帝啊,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神奇的是他立马知道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他看向克莱,开口发问。
那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一直保持着沉默。
“叫它阿喀琉斯?”
我们都蹲在了他身边。
又一次,对方摇了摇头。
“我很想他们。”他说。
我说:“其实,这是一只母狗。”
“我们会找到它的,汤米,我们会找到它的。”
“那好吧,我要叫它萝茜。”
但随后,他们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那十岁的幼小灵魂承受的痛苦,就和未来某天晚上的克莱在希尔维的那个厨房里感受到的痛苦一样多。汤米已经崩溃了。他跌倒在路边,双膝跪地,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亨利弯下腰,伸手去扶他,罗里扶住了他的肩膀。
“你明明知道这不是——”
“我也是——他的表现还真是不赖!”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天空的颜色。”我们又一起重温了曾经的那个瞬间:
“见鬼!我都不知道汤米可以骂人骂得这么熟练!”
在起居室里,他的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
一开始,在渐渐昏暗下来的街道上,他们并不以为意。
十二月中旬,一个星期天,一大清早,我们便开车去了南部的一片海滩,海滩位于国家公园的深处。这处景点的官方名称叫勘探者,本地人管它叫澳新军团。
“你们这些混蛋!”他将自己的悲愤大声宣泄出来。他胡乱挥舞着双拳,用力挥动着自己瘦弱的胳膊。“你们这群混蛋,你们这群该死的蠢货!”
我记得那辆车和开车过去的那段旅程:
汤米走在我们的前面,像疯子一样,悲痛欲绝。他们这样讲的时候,他突然冲回来,试图把他们两个人摔倒在地。
那种既恶心又睡眠不足的感觉。
“我知道,总算是少了一个大麻烦。”
以及黑夜里的树影。
“嘿,罗里,”我们在街上晃悠的时候,亨利开口说道,“至少你的蛋蛋可以享受一段恢复期了。”
车里已经有了长途驾驶会出现的那种味道,地毯的气味、木制品的气味和清漆的味道。
我们所有人都参与了搜寻,类似于当初我们寻找克莱的那种状态,只不过这一次,克莱一直跟在我们身边。我们早上会出去找一圈,其他人下午放学之后还要再找一遍,我下班后也会加入其中。我们甚至开车回到了维瑟里尔,但是这只猫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即便听到玩笑也笑不出来。
我记得我们在沙丘上跑过,太阳刚刚升起,沙子还很冰凉,也很硌脚,迈步很费力。等爬到沙丘顶,我们全都累得跪倒在地上。
赫克托耳走丢了。
克莱超过了我,第一个爬上沙丘,但他并不只是躺在那里,也没有马上起身往沙丘下面跑,相信我,往下跑的吸引力大极了。不,恰恰相反,他转过身,向我伸出手来,他身后的背景是海岸与大海;他的手向下伸过来,把我拉了上去,我们一起躺在沙丘顶,感受着身体上的痛苦。
在圣诞节前的这段时间里,它终于做到了。
后来,他跟我谈起这段经历——那时他已经开始给我讲述全部的故事——他说:“我觉得那是我们一起经历的最好的时光。你和那片海都在燃烧。”
“你好?”她说,“这位年轻人,已经九点了,图书馆要关门了。”
赫克托耳返家,还有一个意义:
我寻找一切与体育运动相关的内容,直到一位女士走到我的身后。
很明显,它再也不会、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们了。
我搜索着各种光盘。
这只该死的猫在我们家似乎有十四个不同的分身,因为不管你走到哪里,它都能冒出来。如果你走到烤面包机旁边,就会发现它正好坐在面包机左边或者右边,就坐在一堆面包屑里。如果你想坐在沙发上,就会发现它正好坐在遥控器上咕噜咕噜地叫着。甚至有一次,我去上厕所,它就蹲在水箱上面注视着我。
我翻阅了里面的书籍和文章。
然后,萝茜一直绕着晾衣架跑,绕着晾衣架投下的细长阴影跑来跑去。我们每次遛狗都得走好几英里:黑色的四肢,白色的爪子,眼睛一眨一眨,像是能反射出金色的光芒。但它每次回到家之后依然跑个不停。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种跑动的重要性。它好像是想要围着那段回忆转——至少是留住那段回忆的气味,或者更糟糕的是,试图困住那些躁动不安的灵魂。
奇泽姆一带已经没人能追得上他,但是很快就会出现新的挑战者。新的一年会启动地区赛和其他区域赛事,如果成绩足够好,他甚至有可能参加全国比赛。我开始研究训练他的新方法,并且开始探究他这么训练的动机。我先去了他曾经去过的地方——图书馆:
这样一来,阿尔切街十八号的这座房子,从那时开始就总有些什么让人感到不安。对于我而言,是死亡和失去,是一种必然要发生什么恶作剧的感觉。这一切将导致圣诞节期间的疯狂,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平安夜那一天,他们把那只鸟和那条鱼带回了家。
他轻松地击溃了这段距离。
我才下班回到家。
克莱已经成为四百米跑的能手。
亨利喜气洋洋,极度亢奋。
到了十二月,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出现在大家面前: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说了“我主耶——稣啊!”
***
显然,他们去了宠物商店,在我家的宠物清单里补充了金鱼这一项——但是汤米更爱的还是那只在这里定居下来的鸽子。这只鸽子一下子跳到了他的手指上,当时他们正在听宠物店的老板讲有关它的由来——有一群像无赖一样的八哥在查塔姆大街上欺负它,所以他就把它带回到了店里。
“它只是想找到你的蛋蛋到底藏在哪里了啊,罗里。”即使是罗里也实在忍俊不禁,大笑起来,甚至在这只大胖猫又一次爬上他的大腿、顺着短裤乱抓的时候亲切地拍了拍它。未来家里还会迎来金鱼、鸽子和阿喀琉斯,但是紧接着与我们相遇的是那只狗。先行的赫克托耳给其他动物铺好了来这个家的路。
“你觉得它遭到这种攻击是不是罪有应得?”罗里这样问,但是汤米只是在按照自己的直觉行事。他走过去,近距离检查那条金鱼。那只鸽子紧紧地靠在他的胳膊上。
但是汤米看起来仍旧比以前开心多了,亨利开始教他如何回应这种谴责:
“这一只,”他对他们说,“要这一只。”
“如果那只猫再来抓我的蛋蛋,汤米,我发誓我会宰了这个混蛋——相信我,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那只金鱼的鳞片好像鸟儿的羽毛一般。
它整晚上都会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那种可悲的高分贝尖叫!然后就是在所有人的大腿上开心地四处乱挠,还抓我们的蛋蛋。有的时候,我们正在看电视,它会从一个男孩身上跳到另一个男孩的身上,一边打盹一边发出能震倒整座房子的呼噜声。最鄙视它的是罗里,他替我们做了一个很好的总结:
它的尾巴就像一把金色的耙子。
“闭嘴吧,罗里……汤米!快过来把这堆脏东西收拾干净!”
接下来,他便把动物们带回了家,而我站在门廊上,除了出言咒骂之外无能为力,与此同时汤米给它们起了名字。
“你应该庆幸它没有吐到鞋子里。”
这个时候他就已经洞察了一切:
“看看这个!”有天早上,亨利大喊起来。“它直接就吐在我的鞋子旁边了!”
它们的名字和阿喀琉斯没什么关联。
它还会呕吐。
“金鱼就叫阿伽门农,”他这样告知我,“那只鸽子,我会叫它忒勒玛科斯。”
它的掉毛问题也相当严重,身上还有各种死皮,吃东西的时候还总是把残渣随处乱抛。
一个是诸王之王,另一个是来自伊萨卡岛的男孩:珀涅罗珀与奥德修斯之子。
它的口气臭得惊人。
天空被血色的日落填满,罗里看着亨利。
它随时都在流口水,几乎不受控制。
“我要宰了那个小兔崽子。”
从很多方面来看,你都可以说领养这只猫是我们犯下的最大错误;它有一长串让人无法接受的坏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