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克莱的桥 > 第五部 城市+水+罪犯+拱桥+故事

第五部 城市+水+罪犯+拱桥+故事

我们其他人都正沉迷于荧幕上呈现的乱斗场面。

事实上,克莱往那边看了一眼,但实在动不了身子。

一直等到那一场戏结束,罗里才注意到他的异常状况,于是骂骂咧咧地冲了过去,因震惊而说不出话来,最后又忍不住大声咒骂起来。我拖长音说了句“老天呀——”来总结眼下的情况。

刚开始,我们没人转过头去看他。

亨利泰然自若,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他盯着克莱。“小家伙,我回来晚了,抱歉啊。”

“什么?”他大叫道,“你们这群混蛋是在搞笑吧?居然在我不在的时候看《光棍俱乐部》?”

“没关系的。”

在起居室门口的灯光下,一张血迹斑斑的脸冒了出来,咧嘴一笑。

这是亨利最初的计划,他原本打算赶在克莱之前满身血迹地回到家,这样就能让我分心考虑其他事。但问题在于,解决守在跑道两百米标识处的那两个小子花费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长——而且他酒也喝多了。当然,他无法开车了,只得从博恩巴洛公园走回来。到这个时候,他已经酩酊大醉、鼻青脸肿,几乎是一路爬回来的。回过头去看这一切,说真的,这是亨利这辈子最犯傻、也是最伟大的时刻之一。他做好了一切计划,也乐于接受一切,这一切都是为了克莱。

最后,人走了进来。

他仔细打量克莱,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看到你回来还是挺好的。回家的感觉不错吧?我看马修这个肌肉发达的混蛋把欢迎地毯都铺出来了。”

然后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没关系,这都是我自找的。”克莱转过头去面对着他,被他身上打架留下的痕迹震惊了。特别是他的嘴唇,简直惨不忍睹;他的颧骨像是被烤焦了一样。“但我不确定你是怎么一回事。”

首先传来了脚步声。

“哦,”亨利欢快地说,“我也是自找的,老伙计,一回事儿。”

正演到罗里最爱的一场戏时——女主角的前男友赤身裸体掉下来,砸穿了汽车的天窗——亨利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然后呢?”这回是我开的口,此刻我站在起居室正中央,“你还要不要告诉我们这该死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克莱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电视,默默地任伤口流血。

“马修,”亨利叹了口气,“你还让不让人看电影了。”但他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他让施瓦兹和斯塔基(结果斯塔基的小女朋友也来了)掺和进来,就轮到我来搞定这一切了。“先生们,是这样的——”他咧开大嘴,露出牙齿,满嘴鲜血,好像刚被屠夫拿刀收拾了一通,一片血肉模糊,“如果你们有一天也想变成我这个鬼样子,只需要一个自带铁拳的金发童子军队员、一个满嘴臭气的无赖外加这个无赖的女朋友就够了,这女孩子一个人的劲儿比他俩加起来都要大……”

赫克托耳摊开四肢,活像一张灰白条纹的地毯,趴在汤米的膝盖上喵呜喵呜地叫着。

他还要继续往下说,但没能这样做,因为在接下来的几秒内,当《光棍俱乐部》里的闹剧越来越逗时,整个客厅都震荡起来。当时,他倾着身子向前踉跄了几步,径直越过了我,整个人砸在电视机上,把电视撞到了地板上。

罗里和汤米正放声大笑。

“该死的!”罗里尖叫了一声,“他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电影给毁了——”但他离得最近,很快就撑住了亨利,不过他没能及时抢救那些棋牌游戏。鸟笼也没能幸免,晃了几下便落到地上,好像体育场响起的一阵刺耳的掌声。

我拿了冰块敷在手上。

很快,我们都蹲在他身旁,地毯上一片血迹,以及零散飘落的猫毛。也有狗毛。天哪——边上那一撮是骡子身上的毛吗?

我们四个人,一同坐在那儿:

亨利一动不动,浑身冰冷。

我们争执了好久后,换掉了《雨人》,换成了罗里某年当圣诞礼物送给我的另一部电影《光棍俱乐部》。用罗里的话说,如果非要看八十年代的玩意儿,那还不如挑个稍微好看点的。用亨利的话说,八十年代的汤姆·汉克斯正处于巅峰时期,他还没开始接烂片,也还没拿金球奖,总之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都查过了。

他苏醒过来,首先认出了汤米。“小汤米,是你吧?爱捡宠物回家的小家伙——你是罗里,人肉炮弹和人肉锁链合而为一。啊,你是马修,对吧?可靠先生。”最后,他语气怜爱地说:“克莱顿,微笑者。你仿佛离开了好多年,我跟你讲,好些年啊!”

没过多久,我们打开了电视。

这一切都让人印象深刻。

我们永远告别了这样的时光,再也不会重现的少年时光。

电视里还放着电影,只是屏幕已经倒在地板上了。鸟笼歪歪斜斜,笼子门也不见了——更靠左的地方,窗户旁边,鱼缸被整个掀翻了。我们是在鱼缸洒出来的水马上就要没过脚背时才发现不对的。

我现在再回想起当年,会把一切当作是我们对共同拥有的青少年时代的最后一次挥别。就像克莱,当他上一次独自离开博恩巴洛公园的隧道,他就已经告别了自己的少年时代。今晚,对于亨利和我们而言也具有同样的意义。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时不时地,大家会流露出一种想要抓住什么的情绪,就好像是在对年少的愚钝时光做最后的告别。

亨利还在努力扭头想要看看电影,我们其他人却都盯着鸽子T,看它从笼子里爬出来,落在地板上,越过金鱼,一路走向前门。很明显,这只鸟心里跟明镜似的——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这个地方根本没法待。当然,除此之外,能看得出它已经气急败坏了。它一边走一边半扑闪着翅膀,一边走一边半扑闪着。它就差没拎个行李箱了,甚至回头张望了一下:

当然了,在那个拳头飞扬、漫天羽毛、兄弟混战的夜晚,亨利一定要来个高调的出场。

“得了,我受够了。”它看起来就像是在这样说着,脸庞因为激动涨得青紫。“我反正是要走了,你们这群人——祝你们走运吧。”

气派的入场

至于那条名为阿伽门农的金鱼,它笨拙地在地上来回扑腾,拼命张大嘴吸气,希望获得水分;它就那样在地毯上蹦来蹦去。鱼缸外面也肯定有水源充足的地方,它要是找不到,那就真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