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院子，走到她身边。
“嗨，迈克尔？”她说，“你能把我举起来吗？”
他用胳膊将她托起来，她的大腿跟火柴棒一样细。
彭妮又往那边迈了几步，离篱笆围栏那边的马蹄声更近了。
在篱笆的另一边，彭妮看到了马厩以及赛马场的赛道。
但并未奏效。
栅栏后面有一条小巷，在房子边缘处拐了个弯；奇尔曼太太是唯一的邻居。再后面是草地和歪斜的建筑，还有按规定安装的白色运动场护栏，从这里看过去就好像一根根牙签。
地产经理急着把他们赶回到房子里。
小巷子里，有个马夫牵着马从赛马场走回马厩。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她，看到她的几个人也只是点头示意。一两分钟后，一位老马夫牵着最后一匹马走过，他没看到彭妮。当马儿低下头停步不前时，他便粗暴地推着它前进，又突然温柔地拍了拍马嘴。“来吧，”他说，“过来吧。”彭妮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前一天晚上，当他们查看格里高利的《街道指南》时，就已经注意到了房子后面的这块空地，指南上只是标注了“环绕地”。现在，彭妮确信自己听到了房子后面传来的马蹄声，并辨别出了空气中飘过来的这股味道——混杂着动物体味、稻草和马匹的味道。
“您好？”她清了清嗓子，“您好？”
地产经理摆弄了一下领带。“哦，那个声音啊。”
马儿马上就发现了她，马夫却没有。
“你没有听到吗？”她锲而不舍地追问。
“什么？谁在跟我讲话？”
他一直都在担心这个时刻，之前他带来看房的几对夫妇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听见这个而决定放弃的——而他们在此之前也幻想着在这里度过美好人生。他们甚至可能想象过孩子们因为不公平的足球战术而嬉笑打闹，或者拖拽着洋娃娃走过草地，身上沾满泥土。
“您往上看。”
“您指的是什么？”
“老天啊，亲爱的，你可差点儿让人吓出心脏病来！”他身材矮壮，一头卷发，脸上湿漉漉的，眼睛里仿佛有水汽。那匹马使劲拽着他。马脸上耳朵到鼻子之间斜着长了一条白毛，好似一道闪电，但其余部位都是红褐色的鬃毛。马夫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让它停下来。“好啦，我们现在就走。拍拍它吧，小姑娘。”
她说：“抱歉，冒昧问一句，那是什么声音？”
“真的吗？”
彭妮一只手搭在晾衣架上，抬起一只眼睛瞥了瞥空中的云彩，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那个声响。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地产经理。
“是啊，过来拍拍它，反正它是这儿个头最大的胆小鬼。”
这栋房子有走廊，有厨房。有三间卧室，一个小小的卫生间，一个长长的后院，后院里搭了一个希尔斯·霍伊斯特晾衣架，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想象起未来的生活：他们看到了小孩子们在草坪和花园里奔跑、打闹玩乐的乱糟糟的样子。在他们看来，那简直就是天上人间般的美妙生活。这样一想，他们就更爱这座房子了：
她弯腰之前，先想了想迈克尔是否还能承受她这样的动作。她虽然很瘦，但毕竟不是身轻如燕，况且他的胳膊已经开始发抖了。她一只手放在马脸的斑纹上，那撮白毛有一种奇妙的手感……她无法压抑自己感受到的愉悦。她望向那对充满渴求的眼睛。你有糖吗？你有糖块给我吃吗？
一位地产经理已经在屋里等候，他问了问他们的姓名。那天他们好像没表现出对这套房子的兴趣。
“它叫什么名字？”
阿尔切街十八号的这栋房子。
“呃，它比赛时用的花名叫城市特色。”他自己也伸出手在马的胸口上拍了拍，“在马厩里我们管它叫贪吃鬼，我想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大概猜到了吧。”
他们是星期六上午去看的房子：
“它跑得快吗？”
几年之后，他们搬离了这个地方；他们买了一套一见倾心的房子，离原来住的地方不算太远，在赛马区，房子后面就有赛马场和马厩。
他嗤之以鼻。“你的确是新来的啊，没错吧？这些马厩里的马全部都是废物。”
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
尽管如此，珀涅罗珀仍然被迷住了。当马儿抬起头并向上点了几下，示意她更狠地拍几下时，她大笑起来。“你好啊，贪吃鬼。”
她的一只手搭在钢琴上。
“来，给它喂几块这个。”他递给她几块脏兮兮的方糖，“就给它几块吧，反正也从来没指望过它。”
彭妮·邓巴听完只是微微一笑。
在她身下，迈克尔·邓巴正寻思着自己的胳膊到底还能支撑她多久。
“其实我们应该给之前那帮家伙打个电话。”后来某天迈克尔这样说道。他伸出一只手搭在胡桃木色的钢琴盖上，就好像这架钢琴是他的老朋友。“毕竟他们第一次也算是送对了地方。”
地产经理心里想的是“成交了”。
迈克尔·邓巴把塌鼻子新娘娶回家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台钢琴再从胡椒街的另一头搬回到三十七号。这次他们叫了六个住在附近的男人，还买了一箱啤酒。（和博恩巴洛公园的男孩子差不多——只要喝啤酒就得是冰啤。）他们是从后门绕进房子里的，因为走后面不需要登太多级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