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建议已经被否定了,恩智却毫不犹豫、毫不尴尬地又提了出来。对恩智的这种性格,海仁喜欢,多润新奇,晓兰羡慕。在朋友们犹豫的时候,恩智泰然自若地转身进了学校。“怎么了?她这是去哪儿?”其余三人自顾自地说着,跟在恩智后面。
“照相挺好的,为什么反对?”
“喂,你去哪儿?”
晓兰也尴尬地笑了笑。就在这时,默默地看着这三人的恩智开口了。
恩智回头,一副“干吗明知故问”的样子,说:
“听见了吧?她说什么?朋友们,看来车晓兰疯了!”
“去礼堂。”
海仁最不喜欢这种,偷偷地后退了。多润把脖子尽情地往后仰,大笑起来。
“去那儿干吗?”
“入学纪念照。”
“照相啊。”
“照什么?”
“在这里照不可以吗?”
“要不我们照张相吧?”
“对呀,为什么要去礼堂呢,还得爬个上坡。”
吃无限量辣炒年糕,去投币KTV唱歌,还有时间,就到地下商业街看衣服或逛逛附近的购物中心,再有时间和钱就去看电影。她们的日程总是如此单调。只要有谁提议去,大家就会呼啦跟上。但是,今天谁也没说“去吧”,晓兰对用运动鞋尖踩踏地面、无缘无故拉扯书包带的、咬着嘴唇的其余三人说:
大家算是同意拍照了,话题转为有没有必要去礼堂。她们一边斗嘴,一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礼堂前。恩智用手指了指写有“祝入学”字样的三角形立牌。
大家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原以为这是一所每个年级只有五个班的小规模学校,也许一两个人能分到一个班里,结果四人却完全被拆开了。入学典礼结束后,晓兰和海仁、恩智、多润按照约定在校门口会合,那里有不少呆头呆脑的新生及其家人、分发辅导班宣传单的人等,熙熙攘攘,但没办法,因为当前她们四人都知道的地方只有这校门口。大家见面很高兴,但觉得校服很别扭,所以互相噘着嘴,忍俊不禁。
“你们站在那里。”
正如海仁所说的那样,尚赫也上了新荣镇高中。多润这次也说:“没什么,没关系。”晓兰也笑了,但心里感觉怪怪的。以后再不能跟尚赫无缘无故地亲近了。她们之间的误解、情感、关系等纠结在一起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但生活还在延续。
三人扭扭捏捏地站在牌子前,恩智用手指挥,指定了各自的位置。
“开玩笑的!”
“挡住牌子怎么行呢?得把‘祝入学’这几个字和学校名露出来,晓兰再往左一点儿,海仁紧贴着多润站吧。”
多润叹着气,怒视着海仁。海仁怵了。
“咔咔咔”,恩智连续照了好几张,多润说:“够了。”在三人僵硬的站姿开始稍微松动时,恩智环顾四周,突然跑向副楼。她靠近一位看上去像个老师的大人,跟他说了点什么,然后,向他鞠了两次躬,并和他一起走过来。恩智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老师,自己则站在牌子前。海仁、多润、晓兰三人都明白了恩智的意思,也纷纷靠了过来。老师看了看手机屏幕里学生们的站姿,歪着头说:
“也许是因为不乐意才哭吧。不喜欢上新荣镇,也不喜欢跟我们纠缠在一起,所以才哭的吧?”
“同学们,中间的两位稍微分开些,‘祝入学’被挡住了。”
多润流着泪扑哧笑了,晓兰也拍了拍多润的肩膀。只有海仁依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刚才,恩智也说过这样的话。海仁和多润对视着扑哧一笑,挪动步伐,重新调整站位。
“上这个谁都不愿来的学校,至于高兴得流眼泪吗?啊!看来你是因为跟我上同一所学校,所以才这么感激涕零吧?”
“表情放松些,就算是梨花女子大学的入学纪念照也不像你们这样表情木讷。”
幸运的是,好像今年报考新荣镇高中的学生并不多。海仁和多润也都分到了新荣镇高中。海仁很平静,多润却哭了。恩智故意戏弄多润:
老师的这句话,引得大家哄笑起来。她们笑起来形态各异:有把头往后仰的,有用拳头堵住嘴的,有抓住衣襟的,还有把肩膀靠在旁边朋友身上的。当她们释放自我,开怀大笑的时候,老师比恩智更认真地摁下快门,连拍了好几张。
之前晓兰和恩智到每个班打听同学们报考志愿的情况,估算了一下填报新荣镇高中的学生人数,当事人海仁却很悠闲,她咯咯笑着说:“新荣镇并不是外地学生为了进高中迁户口的地方。不管怎样,都会在填报志愿的范围内进行分配。即使上不了这所新荣镇高中,别的学校也都比它强。”多润则嘴上说“一切都会变好的”,暗地里却在查找附近有没有未招满学生的特高。她还想,如果被分到太差的高中,就先办理入学手续,再转学到还有招生名额的特高。
老师把手机递给她们后转身离去。她们四个都把小脑袋凑在手机前面。“给我看看”“你怎么闭眼了啊”“这张照片很搞笑”……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像从米袋里倾泻而出的硬米粒。
晓兰和恩智第一志愿都报了新荣镇高中,所以直接就被录取了。晓兰的妈妈刚开始很不乐意,最终还是接受了女儿“学习成绩更重要”的说法。现在还有两人去向不明:被取消江河女子高中录取资格并且户口被打回原籍的海仁,以及未能考上京仁外国语高中的多润。虽然她俩第二志愿都写了新荣镇高中,但究竟能不能被录取,谁也不敢打包票。
“把照片转发到群里吧。”
晓兰吐出舌头,做出呕吐的表情,恩智却一点都不在意,大摇大摆地离去。
“嗯啊,会发到群里的。”
“我原本就漂亮。”
“丑照也得都发出来。”
“你也漂亮。”
“明白。”
“校服很适合你!跟初中相比好很多。”
“不知道是谁刚才还说不想照相。”
向二班教室走去的恩智突然回头,说:
“此一时,彼一时。”
“我隔壁班啊,下课见吧。”
恩智边走边上传照片,海仁怕她摔倒,就挽起了她的胳膊。
“二班。”
“好像最后一张拍得最好。”
“分到几班了?”
这张照片的背景是礼堂的土色墙面,齐腰高的“祝入学”立牌两边,各站着两人。牌子左边的恩智和海仁相视而笑,立牌右边的多润笑得直往后仰,晓兰则把手搭在多润肩膀上。前面的两个台阶上放着各种鲜艳美丽的盆栽花,照片的焦距并没对准正中,而是略微偏向右下方。这张照片十分自然,但又让人感觉有些做作,这标准的角度、表情和背景,就像是设计好的一样。
尽管如此,晓兰还是没有停住欢迎的手势。恩智大步跑到晓兰身边,浓密的短发在耳边跃动。她的模样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晓兰用手指放大照片,细细地观察四人的表情,又缩小尺寸,看整张照片。然后,嫣然一笑。海仁问她笑什么,她却没意识到自己笑了。
“我看清楚了!别挥手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张照片,这么土的一张照片,照起来为啥这么难呢?”
只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还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手势、表情是什么样、眼睛瞅着哪里。晓兰的心融化了,变得软绵绵的。就像庆典结束的那晚,又像掩埋时光胶囊的那个夜晚一样,迷蒙一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现实。晓兰转身,抬起胳膊挥了挥手。
听到这句话,三人都做出与晓兰相似的表情。叹了口气,皱眉头,然后傻笑。恩智用大拇指遮住了照片中的自己的脸。“这里,差点儿就没我的位置了。”
“晓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