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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续:恩智的故事 다시,은지의 이야기

海仁得意地回答,回想起弟弟尚敏埋怨“怎么整天吃鸡蛋”的话,心里不是滋味。恩智就像是自己受到表扬般开心地插话:

“我们天天吃鸡蛋呢。煎、蒸、卷、炒,都做得很好呢!”

“海仁的刀工比我快一倍呢,她肯定很开心,说不定我以后会饿死呢。”

“哎呀。这鸡蛋怎么煎得这么圆、这么漂亮?”

姥姥用缠着绷带而不方便的手拿着勺子,边吃边说:

KTV事件后的第二周周五晚上,恩智和海仁占据厨房,做了炸酱饭。由于恩智姥姥伤了手,她俩就决定自己做饭。在水槽边,洋葱、土豆、胡萝卜的外皮和碎肉块儿,以及迸出来的炸酱汤水混在一起,一片狼藉,但做出来的成品卖相还不错。其中,海仁煎的鸡蛋黄没破开,她那放在炸酱饭上的半熟煎鸡蛋起到了很大作用。看着碗碟,恩智妈妈感叹道:

“将来,你们肯定都要买饭吃,会做饭的人会越来越少,越是那样,海仁的手艺就越稀罕。”

每到周五,海仁都带着换洗内衣去学校。晚上吃大酱汤或辣白菜炒饭、辣炖鸡块,然后两人一起做作业,深夜还吃恩智妈妈买来的鲫鱼饼、辣炒年糕等零食。最后,四人齐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剧,等恩智的姥姥和妈妈打着哈欠回各自的卧室后,恩智和海仁也回到卧室,一起躺在床上,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恩智妈妈出神地望着并排坐着的两个孩子,说:

可恩智妈妈总说:“晚饭不能随便对付,得吃好。”以前海仁妈妈也是这么要求的,说什么方便面、汉堡包之类的绝对不能当饭吃,还说什么外面的饭调料放得太多对身体不好。现在倒好,妈妈一到早晨就急忙把一千元塞给海仁,让她去辅导班门口买一些紫菜包饭吃,而且,竟然还说“一周对付吃一顿也不会死的”。谁都无法知道一个人的想法、言语、行为会在什么时候改变。海仁知道:恩智妈妈并不比自己的妈妈好,妈妈的责任心也并不比恩智妈妈差。但是,海仁也知道世上很多人的想法都跟自己不一样。

“你俩这么坐,很像双胞胎啊。”

“一周对付吃一顿也不会死的。”

“那也肯定不是同卵双胞胎。”原本一脸惊讶的她俩,表情逐渐变得阴沉。海仁深深地低下了头,恩智妈妈惊奇地问:

“我还以为你会说让我管好弟弟的饭呢。”

“海仁,你不会是在哭吧?”

父母经常下班晚,所以海仁几乎天天给弟弟准备晚餐。辅导班下课稍晚时,没等海仁进屋脱鞋,尚敏就很生气地说饿了。海仁有时觉得弟弟很可怜,顾不上换衣服就忙着摆餐桌;有时很讨厌弟弟,就扔下书包再次夺门而出。海仁偶尔因为感到厌倦、惭愧,会一边盛饭,一边哭泣;偶尔因忘带手机和钱包出了门,什么都做不了,就一边溜达,一边哭泣。原来这些事妈妈都知道啊。

刹那间,海仁眼中滴答滴答地掉下了眼泪。恩智妈妈急忙抽出纸巾递给她,不知说什么好。海仁看着恩智妈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整天给尚敏准备晚饭,也很累嘛!”

“恩智能不能不去雅加达?”

“不是让我玩一会儿,而是让我休息一会儿?”

恩智妈妈想起了四年前的往事:恩智满身汗水、脸色煞白地躺在地面上;夏恩爸爸送上门的饼干;这逃窜般搬来的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子;在漫长的下班路上,自己驰骋在看不到边际的道路上,终于抵达小区停车场后,才开始掉泪。她把脸埋在方向盘里哭了一会儿,为了掩饰红肿的脸,照着倒车镜补起了妆。她当时想,一进家门就要卸妆,还费这工夫干吗,生活真是美好又残忍。

“为了让你也休息一会儿。”

当时,很多人误会恩智和自己,他们的言辞、行为和目光是那么刻薄、冷漠,恩智妈妈以为自己至死也忘不了呢。她想: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有一天晚上,恩智妈妈点了炸鸡外卖。饭后,她收拾着散落在餐桌上的鸡骨头和碎屑,忽然觉得应该把这些垃圾送给恩智以前学校的教导主任。当时,她向教导主任提交录音、监控资料,教导主任看着她,说了句:“适可而止吧。”

“妈,您最近为什么不反对我去恩智家呢?”

恩智妈妈为了不留指纹,特意戴上塑料手套,胡乱把鸡块、剩下的萝卜片、餐巾纸等装进密封袋里。忽然,她“啊”地回过神来,打住了。“看来,我是疯了。”她自言自语,觉得自己很荒唐,就笑了起来。但又因为感到悲伤,眼睛里噙满泪水。

一开始,海仁妈妈责备女儿,让她直接回家。有时,她还会给恩智家送些水果或肉之类的礼物。后来,她跟恩智妈妈喝了一次酒,不知道当时都聊了什么,以后每到周五,她都无条件地允许海仁去恩智家。

那时如此迫切,而现在变得如此坦然。这里或多或少有海仁的功劳吧。

那次吃过参鸡汤以后,海仁每周五都会去恩智家吃恩智姥姥做的晚饭,在那里玩上一阵。她待在恩智家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有时是恩智妈妈上完夜班,一脸疲惫地回到家,说“太晚了,会有危险”,就开车把海仁送回家;又或是当她喝醉酒,趔趔趄趄地到家后,跟海仁说“明天是休息日,就在这里睡吧”,然后给海仁家打电话说海仁周末就不回去了。

“哎呀,海仁啊。”

“姥姥让我们下周五辅导班下课后一起回我家呢,说是要给我们做参鸡汤。”

恩智妈妈看着正在哭泣的海仁,既感激又怜惜,就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

楼上那个阿姨不可能不夹带讥讽和夸张,只说“在购物中心碰见了海仁和她朋友”的。但是那些话,通过海仁的妈妈,再经过恩智妈妈和恩智,传到海仁这里就成了大人纯粹的担忧,没有夹杂一丝不悦或不安。恩智又发来短信:

“海仁啊,你现在觉得生活无法继续,好像这个世界要灭亡了,对吧?人人都难免有这样的时候,我也曾经有过。嗯,跟恩智爸爸离婚的时候是那样子。而且,我也曾满是委屈地离开了第一个工作单位呢!当时也是这种心情。但是,你瞧,我现在不活得好好的吗?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都能挺过去。本来这些话是不应该跟你们这些孩子讲的,但道理确实如此,所以你别哭了。”

“不管怎样,妈妈说不要在试吃柜台充饥,要按时吃晚饭。”

海仁好像听懂了似的,仿佛已恢复理智,深深地吸了一下鼻涕,用手背抹了抹泪水。

“谁?是你妈,还是我妈?”

“对不起!”

“她好像只是担心我俩饿着肚子逛街呢。”

从那之后,海仁没再说什么。大家全都不吃了,在寂静的餐桌上,只是偶尔响起海仁打嗝的声音。恩智妈妈再次拿起勺子,对海仁说:

“你挨训了吧?对不起。”

“这事现在还没决定呢。”

“什么?”

恩智和海仁沉着脸吃完饭,默默地回到恩智的卧室。一关上门,恩智就堵住自己的嘴,蹲坐在地;海仁则用被子蒙住头。她们怕笑声传到外面。

“对不住,我妈妈发神经了。真的对不住。”

海仁原本打算彬彬有礼地求恩智妈妈的,恩智还建议两人一起下跪。但是,她们觉得她俩齐跪在那里,说“让我们继续交往!”不知怎的,这蛮像一对情侣请求家长同意婚事的场景,觉得很搞笑。海仁不希望恩智去雅加达,也讨厌晓兰怀疑恩智。恩智替晓兰说话,说“晓兰可能不是这个意思”,海仁为此还有点伤心呢。流泪原本不在计划里,当时是情绪失控了,随性为之。恩智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对海仁说:

啊,妈妈还给恩智妈妈打了电话?刹那间,海仁又气又羞,耳朵和脖子都通红了。

“你怎么回事,搞突然袭击?连我都快要掉眼泪了。”

“我妈说不要把试吃柜台上的东西当晚饭,哈哈哈。”

“你为什么没跟着哭?”

“不成样子”和“这样”里蕴含的多层含义压在海仁的肩膀上,她一下子感到很疲倦。妈妈不听她的辩解就出去了。这时,恩智发来了短信。

“如果我也哭,我妈妈会看穿的。”

妈妈说:“以前住在楼上的阿姨打来了电话。”她一脸疲态,说,“我们家再不成样子,你也不能这样啊。”

二人低声笑了起来。

“妈妈叹气了?”

恩智妈妈未能入选雅加达派驻人员,是她自己取消申请的。但是,当她得知同一批入职的男同事被选上的时候,还是很后悔。这个同事平时总爱发牢骚,工作时间还经常抽烟,表现很差。这位同事不知道内情,还问恩智妈妈为什么取消了申请。

“妈妈,难道丢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一直叹气?”

“嗯,为了孩子。”

当晚,妈妈走进海仁的卧室,看着她的书桌,连连叹气。

她本不想谈及孩子。一直以来,不管是对成果的称赞,还是对失败的责备,她都不拿孩子辩解。她怕别人觉得她拿孩子当借口,所以从不说“孩子等我回去呢”“孩子生病了”“孩子还小”等话,也怕有些话别人听起来虚情假意——“因为孩子,我更加成熟了”“有了责任心”“变得更诚实了”,所以也忍住不说。而这次就很坦率地回答了。总是掩饰,已经感到累了。

“你为什么不回家,整天瞎转悠你妈会担心的。”

“孩子几岁了?”

海仁慌忙回想上周五的往事。上周我们做什么来着?在四楼咖啡店里?啊!我们当时什么都没做。恩智和海仁都没带钱,只是坐在不容易招来店员白眼的四楼咖啡厅室外而已。当时,她俩各自玩了挺长时间的手机,然后一起听音乐,一边聊天一边在笔记本上涂鸦,后来就各自回家了。海仁觉得幸亏自己没做什么,但那个女人好像并不这么想。

“上初中。”

“是吗?那是习题集专柜吗?我上周五也见过你们。当时你在这栋楼的四层外面坐着呢。”

“那不正好带她出去吗?这好像对孩子有利而无害啊。”

“啊,对,我们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习题集。”

这个道理我会不懂?

“我刚才在书店里也看到你了。”

“有难处。不管怎样,一路顺风,祝贺你!”

看着海仁含糊其词,恩智也跟着放下纸杯,舔了舔嘴唇。那个女人反复打量海仁和恩智后,对海仁说:

同事长长地伸着懒腰,一脸不耐烦,自顾自地说起了闲话:

“啊,过来买笔的。”

“老婆一个劲儿地要出去,我就申请了,真没想到能成。我也是为了孩子呢。老婆已经打听到了孩子在雅加达上的国际学校,还定了回国后上的学校呢。”

“嗯。对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嗯,是嘛。不管怎样,祝贺你,祝贺!”

海仁急忙吞下嘴里的面条,给她鞠了一躬。

恩智妈妈连连道贺,赶忙躲开了他。在下班路上,恩智妈妈进了位于小区入口的炸鸡店。就只遗憾一天吧。她点了一只炸鸡、一瓶烧酒。但她只喝了烧酒,吃了点赠送的萝卜片。炸鸡根本没动,就打包拿回了家。不巧的是,那天恩智早早地睡着了。

“哎呀,这不是海仁吗?”

“为了让恩智吃上炸鸡,特意买来的。”

有一天,恩智和海仁去逛购物中心。她俩在书店读完拆了塑封的漫画书后,逛地下超市,吃了试吃柜台上的食物。当她俩正在吃装在一次性烧酒纸杯里的炸酱面时,海仁偶遇一个中年女人,她是海仁从前楼上的一位邻居。

“自己为了喝酒才点的吧。”

初三时,恩智和海仁上了同一个数学辅导班。每当周五的课一结束,她俩必定先吃吐司或辣炒年糕,之后要么在游乐场消磨时间,要么在附近的购物中心乱逛。她们在服装店,试穿十几件根本不打算买的衣服;在书店,偷拍刊登在杂志上的偶像组合的照片;在化妆品店,涂抹指甲油或唇彩的试用装。最后她们会去饰品店戴上最华美的发卡自拍,被店员制止才罢休。尽管这些不属于不良行为,但不知怎的,她们不想告诉妈妈。

恩智姥姥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从纸袋里取出装炸鸡的纸盒,放进冰箱里。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