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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像上次一样!”

“像上次一样?”

里夏尔从蒙沙尔曼的手里夺过报纸。蒙沙尔曼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看到面前的里夏尔变得怒不可遏,双臂交叉在胸前,异常傲慢地冲着他说:

“是的,里夏尔,直到我送你回家的时候。”

“告诉你,我在想这事。我在想我可以想的事,如果还像上次一样,我们俩关在这儿度过这个晚上,然后你送我回家,如果在我们分手的时候,我发现两万法郎从我衣服的口袋里不翼而飞……就像上次一样。”

“你要干什么?”里夏尔问道,“你在这种时候还看报纸!”

“你可以想什么?”蒙沙尔曼变得面红耳赤,大声问道。

“这正是我的看法!”蒙沙尔曼一本正经地说,他翻开一份报纸,故作姿态在那儿读着。

“我可以这样想,既然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而且根据你的愿望,像上次一样,你是惟一接近过我的人,我可以这样想,如果这两万法郎不在我的口袋里,那它们完全可能进了你的口袋!”

“没有人会拿两万法郎开玩笑!”

蒙沙尔曼听了他的想法,气得暴跳如雷:

“是的,我怀疑这是个蹩脚的玩笑!”

“好啊!那就拿枚保险别针来!”

“你敢怀疑我?”

“你要一枚保险别针干什么?”

“里夏尔,你太过分了!”

“把你的口袋别上!……拿枚保险别针来!……拿枚保险别针来!”

“蒙沙尔曼,你该说够了!”

“你要用一枚保险别针把我别上?”

里夏尔见状,开始对蒙沙尔曼的腔调感到难以忍受。

“对,把你和两万法郎别在一起!……这样一来,不管是在这里,在你回家的路上,还是在你家里,如果有只手拉你的口袋,你完全可以察觉……里夏尔,你会看到那只手是不是我的!……啊!你现在居然怀疑到我……拿枚保险别针来!”

蒙沙尔曼耸了耸肩膀,那意思好像是说他可不会插手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就在这时候,蒙沙尔曼打开门,朝走廊里大喊:

“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里夏尔反驳说,“我完全信得过我家的那些仆人!……要是他们中有人干了这档子事,那他早该逃之夭夭了。”

“拿枚保险别针来!谁给我拿枚保险别针来?”

这就是蒙沙尔曼此刻的想法。

我们知道,就在这时,没带保险别针的雷米秘书是如何受到蒙沙尔曼经理接待的,一个办公室的小办事员又是如何跑来给他送上那枚急需的别针的。

“不对!”蒙沙尔曼用极为生硬的口气回答说,“不对,这不可能……是我用马车送你回家的。那两万法郎是在你家里消失的,我想这一点应该确定无疑。”

接着发生的事情如下:

“那么,”里夏尔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道,“那么我肯定是从歌剧院回家的路上被人偷了……”

蒙沙尔曼重新关上门,在里夏尔的背后蹲了下来。

“对,没有任何人来过!”

“我希望,”他说,“两万法郎还在就好?”

“没错!而且没有人来打扰过我们,对吗?”

“我也是,”里夏尔说。

“上次我俩就是这样闭门不出,”他说道,“直到你离开歌剧院回家。”

“而且还是真钞?”蒙沙尔曼问道,他下定决心这次决不能让人耍了。

蒙沙尔曼亲手把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

“你看看吧,我可不想碰它们一下,”里夏尔郑重其事地说。

两分钟后,两位经理把自己锁在经理室里。

蒙沙尔曼从里夏尔的口袋里抽出信封,然后又战战兢兢地从信封里抽出钞票,这次为了能便于经常检查钞票是否还在,他们没有在信封上加盖印章,甚至也没有封口。他看见钞票原封不动地在那儿,这才放下心来。他把它们又放回里夏尔的燕尾服口袋,用别针仔细别好。

“这倒是的!”里夏尔叹着气说,他无奈地摇摇头,听从了蒙沙尔曼的决定。

然后,他坐在里夏尔的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放钱的口袋,里夏尔则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连动都不敢动。

“我们现在所做的完全就是上次做过的事……上次,我是在你从后台出来的时候,就在这条走廊的角落里和你碰面的……然后我在你背后跟着。”

“耐心一点,里夏尔,”蒙沙尔曼命令道,“我们只要再等几分钟……座钟马上就要敲午夜十二点了。上次我们就是在敲十二点时离开的。”

“那么,我们所做的这一切简直太荒谬了!”

“噢!我有的是耐心!”

“这正是我希望的!”蒙沙尔曼郑重其事地说。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显得滞重,神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里夏尔试图开开玩笑。

“可是,”里夏尔大声说道,“这样的话,别人就永远无法偷走我们的两万法郎!”

“我终于要相信,”他说,“幽灵确实神通广大。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你不觉得房间的气氛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让人不安、难熬和恐惧的东西吗?”

“不行,里夏尔!不行!……你往前走……我紧跟在后面!我不离开你一步!”

“确实是这样,”蒙沙尔曼承认,他真有这种感觉。

但蒙沙尔曼一口回绝:

“幽灵!”里夏尔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得好像生怕被那双看不见的耳朵听到似的,“幽灵!如果真是一个幽灵在不久以前在这张桌子上敲了三下,我们听得很清楚……真是他把神奇的信封一次又一次地放在上面……在5号包厢里说话……杀了约瑟夫·布盖……摘下大吊灯……偷我们的钱!因为最后!因为最后!因为最后!因为最后!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如果我和你,我们谁都没有动一下,钞票不翼而飞了……那么只好相信确实有幽灵……有幽灵……”

“我敢肯定没有人碰过我……现在,你离我远一点,躲在暗处看着我一直走到我的办公室门口……千万别惊动任何人,我们倒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时,放在壁炉上的座钟发出了钟锤起动的声音,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第一下。

到了那条通往行政办公室的昏暗走廊里时,里夏尔低声对蒙沙尔曼说:

两位经理的身子哆嗦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虑不安困扰着他们,挥之不去,额头上直冒冷汗。最后一下钟声在他们的耳边回响。

……但此刻,他们一心只想着他们的两万法郎。

钟声终于停了,他们长长地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不然的话,这两位经理先生可要在那帮小丫头那儿“大获成功了”。

“我相信我们可以走了,”蒙沙尔曼说。

对里夏尔先生和蒙沙尔曼先生来说,所幸的是,这奇怪的一幕发生时,剧院里的那些小学员差不多都已经回到了她们的顶楼宿舍里。

“我也这样想,”里夏尔附和道。

有人确实注意到了。

“临走之前,你能让我看看你的口袋吗?”

容我再说一遍,巴黎歌剧院的这两位经理先生所采取的这种全新的在走廊里的行走方法,自然不会没有人看见。

“什么话!蒙沙尔曼!当然应该这样!”

里夏尔先是行礼,倒退着往后走,然后继续小心翼翼地这样往后退,一直退到通往行政办公室的走廊里……这样,他就一直受到身后蒙沙尔曼的监视,而他自己也在监视着身前的“四周”。

“怎么样?”里夏尔问正在摸他口袋的蒙沙尔曼。

况且,里夏尔承认在第一次两万法郎不翼而飞的时候,他除了被吉里太太擦身而过之外,在剧院的这个部分没有遇到过任何人……既然应该正确无误地排练上一次的动作,今天又怎能让里夏尔碰上什么人呢?

“怎么样,我觉得别针还在。”

蒙沙尔曼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他不想过一会儿两万法郎不翼而飞了,里夏尔来对他说:“也许是大使先生,中央信贷银行行长先生,甚至可能是雷米秘书搞的鬼。”

“当然还在,就像你上回说的,别人不可能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把我们的钱偷走了。”

还有,蒙沙尔曼先生推开雷米先生,请求德拉博德里大使先生和中央信贷银行行长先生别“碰经理先生”。

蒙沙尔曼的双手依然在口袋上摸来摸去,突然他大声嚷道:

……离里夏尔先生几步远的地方,蒙沙尔曼先生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

“我感到别针还在,但我摸不到里面的钞票。”

里夏尔先生在面前空无一人的时候,在那儿行礼……鞠躬……后退……倒着走路……

“别这样!别开玩笑,蒙沙尔曼!……现在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

要是知道这位经理先生的面前站着副国务秘书先生,他的这些彬彬有礼的举止自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吃惊,可是,当人们看到经理先生的面前没有任何人的时候,他的这番如此自然可又如此无法解释的举止理所当然让人看了觉得惊奇。

“那你自己摸摸。”

与此同时,里夏尔先生则在鞠躬、行礼、后退着走路,好像面前真站着那位高官:负责美术的副国务秘书先生。

里夏尔一下子脱掉自己的外衣。两位经理急忙扯开口袋!……口袋里是空的。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有人强制她消失的。按照蒙沙尔曼在重新排练塞信封这幕场景前的几分钟下达的命令,梅西埃要把老实的吉里太太关在行政办公室里。这样,老婆子就不可能和她的幽灵联系。而她也任凭他们摆布,那样子就像一只可怜的拔光了毛的母鸡,吓得索索发抖,凌乱的鸡冠下睁着一对惊愕的眼睛,她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前来抓她的警长的脚步声,口中发出的叹息声仿佛让大楼梯的立柱听了都要断裂似的。

最奇怪的是别针依然别在原来的地方。

吉里太太走过来,从里夏尔先生的身旁一擦而过,顺势把两万法郎塞进了经理燕尾服的口袋,随即没有了人影……

里夏尔和蒙沙尔曼吓得脸色煞白。再也不用怀疑,一定是施了什么魔法。

里夏尔先生站在自己上次和负责美术的副国务秘书先生打招呼的地方,蒙沙尔曼先生则站在他身后,离开几步路的位置。

“幽灵,”蒙沙尔曼喃喃地说了一句。

里夏尔和蒙沙尔曼的行为完全像惊弓之鸟:首先,这天晚上,里夏尔应该正确无误地重复上次两万法郎不翼而飞时做过的动作;其次,蒙沙尔曼一刻不停地盯住吉里太太再次悄悄地放入两万法郎的里夏尔的口袋。

但是,里夏尔突然扑向他的同伙,喊道:

因此,到了“《花园》一幕中场休息的时候”,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雷米先生,十分有趣地发现了他的两位经理的奇怪行为;至此,我们也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此类出格、奇怪,尤其是有违经理尊严的态度的原因。

“只有你碰过我的口袋!……还我两万法郎!还我两万法郎!……”

蒙沙尔曼的最后这句话明显地表露出从此以后他对合伙人的怀疑,当即引来了里夏尔一番措辞激烈的解释,最终自然是里夏尔委曲求全,服从蒙沙尔曼的一切意志,协助他发现那个捉弄他们的混蛋。

“我以灵魂担保,”蒙沙尔曼哀叹着,几乎快要昏厥过去,“我向你发誓,我没有拿……”

对待一枚保险别针的奇怪态度(续)

这时,又有人敲门,蒙沙尔曼迈着一种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步伐上前开门,像差不多不认识梅西埃行政主管似的,和他说了几句话,一点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他无意识地把那枚已经对他毫无用处的保险别针,放在这位早已瞠目结舌的忠实下属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