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约翰面带笑意表示赞同，“请照你说的办。”任何根据他自己那点儿乏善可陈的生活标准来吩咐这个澡该如何如何洗的想法，都会显得他自命不凡，且相当地招人讨厌。
黑人就站在他旁边。
黑人按了一个按钮，于是一场温热的雨从天而降，表面上看是从头顶上洒下来的，但是一会儿约翰就发现原来这热水是从左近的一个喷泉装置里喷出来的。水变成了淡淡的玫瑰色，一股股皂液从位于浴池四个角的四只微型海象头上喷射而出，装在浴池四边的十二只小桨轮立刻将其混搅成彩虹般的粉红色泡沫，轻柔地将他裹住，在他周围幻化成一片闪着光的玫瑰色香氛泡泡。
“先生，我猜您这个早晨或许会喜欢洗热的玫瑰露泡泡浴，先生……或许最后再来点冷盐水。”
“要给您打开电影放映机么，先生？”黑人毕恭毕敬地说，“今天放映机里有一部不错的单卷喜剧，我也可以一会儿换一卷严肃的片子，要是您更喜欢严肃一些的话。”
他四下里看看，刚才顺着下来的滑道或者说滚坡，已经轻轻折叠起来又缩回了原处。他是被“投”进了另一个房间的，此时正坐在一个沉降的浴池里，头部恰如其分地刚刚高过地板的平面。周遭的一切——浴池本身的四个边和池底紧贴着这房间的墙壁——就是一个蓝色的水族馆，从他坐着的水晶池底望下去，鱼群在琥珀色的灯光中游动，甚至从他伸展出去的脚趾头下淡定自如地游过去——隔开鱼儿和他的只是一层水晶的厚度。阳光透过头顶上碧波般的玻璃屋顶照射下来。
“不用了，谢谢你。”约翰礼貌但坚决地拒绝。他现下正洗得不亦乐乎，不想再有其他什么娱乐节目来分心了。但娱乐节目还是来了。他细细凝神，听到外面传来长笛的声音，长笛吹奏出的音符倾洒得如同一道瀑布，清凉碧绿，就和浴室房间一样。和长笛相伴的还有一只乐声空泛的短笛，那笛声比覆在身上让人心醉的泡沫更精细、更纤弱。
约翰静静地躺在那儿让人把自己的睡衣脱掉——他觉得这挺有趣，也很快活。他原以为这个侍候他的“高康大”[1]黑人会把他像婴儿那样抱起来，可是这样的事压根儿没发生。他只感到床在慢慢朝一边倾斜——他开始往墙壁方向滚去，最开始他还有点儿害怕，可是等他到了墙边时，墙上的帷帐就打开了，顺着一个毛绒绒的斜面又滑了两码，便扑通一声轻轻落进水里，水的温度正好和他的体温一样。
在过了一道紧致肌肤的冷盐水和最后一道冷清水冲洗后，他迈出浴池，披上一件毛绒浴袍，在一张铺着同样材质织物的长榻上躺下，享受精油、酒精和香料的按摩。过后他又坐在一把奢华的椅子上刮了脸，修剪了头发。
“早安，先生。您准备好沐浴了吗，先生？噢，您不用起床……我会把您放进去的，您解开睡衣纽扣就行了……那里。谢谢您，先生。”
“珀西先生在您的客厅里等您，”一切程序完毕之后，黑人对他说道，“我叫基格萨姆，昂格尔先生。先生，每天早晨都由我来照料您，昂格尔先生。”
“晚安。”约翰含混低语，竭力想把自己的头脑从迷乱疯狂的地方给拽回来，好好清醒清醒。
约翰走出浴室，步入那间洒满爽快又清新的阳光的起居室——他的起居室，早餐已经在那里准备好了，珀西穿着一条白色的小羊皮灯笼裤，光彩夺目地坐在一把安乐椅里抽着烟。
清晨醒来时，蒙眬之间他感觉到屋里洒满了阳光。一面黑檀木墙板已顺着某种滑轨滑到一旁，顿时，他的房间已有一半敞亮在阳光之中。身形巨大穿着白制服的黑人站在了他的床边。
[1]高康大（Gargantuna），法国作家Rabelais所著的政治讽刺小说《巨人传》中的主角，以高大、好吃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