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西大夫,”他说,“你和居劳尼先生所指望的那艘接应船几个星期后能到?”
然后他把我拉到了一旁。
我告诉他,那不是几个星期后,而是几个月后的事。如果我们到八月底还没有回去,布兰德利才会来找我们,但在那之前绝对不会。
“别太难过了,先生,”他握着居劳尼的手说,“有什么比因公殉职更好的呢?”
“看来,”船长说,“我该说我们的处境非常不妙。”
这似乎让他轻松了很多。他回到木屋,开始清点我们的物资。当汤姆咽气的时候,他走过来,将另一面旗帜盖在尸体上。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早就注意到船长口袋里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在我们都围着雷德鲁斯时,他翻出来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英国国旗、一本《圣经》、一些结实的绳子、一枝笔,还有别的不少玩意儿。他架起了一根长树干,把国旗系在了顶上面。
“我们把第二船的东西丢了,真是太可惜了,先生。我说的就是这意思。”船长回答说,“我们的弹药是够用了,但粮食短缺,而且是严重短缺。李维西大夫,我们的粮食短缺到少了一个人反而成了件好事的地步。”他说着用手指了指被旗子覆盖着的尸体。
沉默了片刻后,他说他希望有人给他念一段祷文。“这是规矩,先生。”他补充说。不一会儿,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咽了气。
就在这时,一颗炮弹呼啸着从木屋的上空飞过,轰隆一声落在了远离我们的树林里。
“要我宽恕您,这合适吗,先生?”他回答,“不管怎样,就照您的意思办好了,阿门!”
“哦嗬!”船长说,“把炮弹都打光吧,孩子们。反正你们的火药不多。”
“汤姆,”居劳尼说,“说你宽恕我了,好吗?”
第二发炮弹比较准,落在了木栅栏里,炸起一团沙土,但没有造成严重的破坏。
“我真希望能先朝他们开几枪再走。”他回答。
“船长,”居劳尼先生说,“他们在船上根本看不到这木屋,他们一定是瞄准那面旗帜开炮的。把国旗降下来是不是明智一些?”
“汤姆,我的好人,”我说,“你要回家了。”
“降下国旗?”船长嚷了起来,“绝对不行,先生。我不干。”他的话一出口,我想我们大家便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因为那面国旗不仅体现了坚定的精神和水手的气魄,而且也是一种高明的策略——可以向敌人宣告,我们对炮击有多么藐视。
“我要走了吗,大夫?”他问。
整个傍晚,敌人一直在不停地开炮。炮弹一颗接一颗地飞来,不是太远就是太近,要么就在屋外的空地里掀起一片沙土。由于他们只能往高处开炮,所以炮弹落到沙土里时已经失去了威力。
我们的回击大概又一次驱散了叛乱分子。可怜的汤姆被抬进了木寨。居劳尼跪在他的身旁,吻着他的手,像孩子一样哭泣着。
“这件事倒也有好的一面,”船长发表他的看法说,“我们前面的树林里很可能已经没有敌人了。潮水退下去也有一阵子了,我们的给养应该露出水面了。不知有没有谁自告奋勇去把它们搬回来。”
船长和格雷正在察看汤姆的伤势,而我一眼就看出汤姆已经没救了。
格雷和亨特首先站了出来。他们带好武器,悄悄翻过栅栏,结果却白跑了一趟。那些叛乱分子要么比我们想像的更大胆,要么更相信伊斯利尔的开炮本领。有四五个人正忙着搬运我们的给养。他们每个人现在都配了一把火枪,大概是从他们自己的某个秘密军火库里取出来的。
正当我们为这份胜利欣喜若狂时,灌木丛中传来了手枪“砰”的响声,一颗子弹呼啸着从我的耳旁飞过。可怜的汤姆·雷德鲁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居劳尼和我立刻开枪回击,但由于没有目标,我们只是浪费弹药而已。然后,我们重新装上弹药,将注意力放到可怜的汤姆身上。
船长坐下来写航海日志,开头是这样写的:
我们重新装好子弹后,沿着木栅的外侧走过去察看倒下的敌人。他已经死了——子弹射穿了他的心脏。
船长亚力山大·斯摩莱特,随船医生大卫·李维西,船员亚伯拉罕·格雷,船主约翰·居劳尼,船主的仆人约翰·亨特和理查德·乔伊斯——船上剩下的全部忠实成员——带着勉强能维持十天的给养,于今日上岸,并在金银岛的木屋上空升起了英国国旗。船主的仆人汤姆·雷德鲁斯被叛乱分子开枪打死;男孩吉姆·霍金斯——
他们停顿了一下,像是吃了一惊。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居劳尼和我就开了枪,木寨里的亨特和乔伊斯也开了火。这四枪挺有成效:一个敌人倒在了地上,其余的则毫不犹豫地掉头溜进了树林。
我这时也在为可怜的吉姆·霍金斯的命运担忧。
我们又向前跑了四十几码,来到了树林的边缘地带。木寨就在眼前。我们向木寨南侧的中间地带冲去,而几乎在这同时,以水手长乔伯·安德森为首的七个叛乱分子出现在西南角上。
从陆地方向传来了一声呼唤。
他们交换了枪支。这时,我发现格雷没有武器,便把我的弯刀递给了他。看到他掂了掂弯刀的重量,然后拿弯刀在空中“霍霍”挥舞了几下,我们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从他身体的线条来看,我们这位新伙伴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有人在叫我们。”站岗的亨特说。
“船长,”我说,“居劳尼是个神枪手,把你那杆枪给他,他的那杆现在已经报废了。”
“大夫!船长!喂,亨特,是你吗?”那个声音嚷道。
我开始意识到一场真正的恶战在所难免,便看了看我那杆枪里的火药。
我跑到门口,刚好看到吉姆·霍金斯安然无恙地从木栅栏外爬进来。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横在我们和木寨之间的一小片树林。我们每前进一步,海盗们的叫嚷声就逼近一步。不一会儿,我们就听到了他们奔跑的脚步声以及树枝的断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