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金银岛 > 第十三章 我是怎样上岸的

第十三章 我是怎样上岸的

我们在船舱里开了个会来讨论局势的发展。

高个子约翰的焦灼显而易见。那显然是这个危机四伏的下午中不祥的预兆中最不祥的一个。

“先生们,”船长说,“如果我再冒险下令,船上所有的人可能会立刻起来造我们的反。先生们,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的局面。刚才已经有人粗鲁地顶撞了我,不是吗?如果我当时回嘴的话,立刻就会兵戎相见;如果我不吭声,谢尔夫就会察觉到我们有提防,那我们就全完了。我们现在只能依靠一个人。”

不单单是我们感觉到危险近在咫尺,高个子约翰也正忙着穿梭于几伙人之间,竭尽全力进行劝说,没人比他做得更好了。他刻意显得唯命是听、彬彬有礼,对每个人都满脸堆笑。如果下达了什么命令,他会立刻拄着拐杖去执行。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又会一支接一支地唱歌,仿佛要以此来掩饰其他人的不满。

“那会是谁?”居劳尼先生问。

如果说水手们在小船上的行为令人生疑的话,那他们回到大船上后的表现可以说是真正成了一种威胁。他们在甲板上到处游荡,聚集在一起发牢骚。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命令都会遭到他们的白眼,执行起来也是极不情愿地敷衍了事。

“谢尔夫,先生。”船长回答说,“他和你我一样急于让事态平息下来。他们之间也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只要有机会,他就会说服其他人的,而我现在的建议就是给他这种机会。我们让水手们离船上岸待上一个下午。如果他们都上岸去了,我们就可以夺船。我坚信,如果只有一部分人上岸的话,谢尔夫会让他们像绵羊一样乖乖地回来的。”

“我对宝藏一无所知,”他说,“不过我肯定这是个损害健康的要命地方。”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每个忠实可靠的人都配备了装好子弹的手枪。我们把整个情况告诉了亨特、乔伊斯、雷德鲁斯。他们听后并没有像我们想像的那么吃惊,他们的精神状态也比我们预料的要好。然后,船长走上甲板,开始对全体船员讲话。

空中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半英里外海浪撞击海滩和岩石发出的轰鸣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霉味——是那种被水浸泡的树叶和腐烂的树干发出的臭味。我看到大夫不停地在四周嗅呀嗅,就像闻到了一只臭鸡蛋一样。

“伙计们,”他说,“今天很热,大家也都累坏了。到岸上去走走对谁都没有坏处。小船还在水里,大家都可以使用。谁要是想上岸,今天下午都可以去,日落前半小时我会放炮通知你们回来。”

这地方完全被掩映在绿树丛中。树木一直长到涨潮达不到的地方。两条快干涸的小河静静流进这个港湾。四周岸上的树叶颜色鲜艳得让人眩晕。我们无法从船上看到屋子或栅栏,因为它们都被绿树挡住了。要不是有那张图给我们引路的话,我们可能会认为自己是自这个小岛从海底升出水面以来第一批在这里下锚的人。

我相信那帮愚蠢的家伙准以为他们一上岸就会得到宝藏,因为他们立刻个个笑逐颜开,发出一片欢呼声,惊得鸟儿又一次在丛林上空啼叫、盘旋。

我们把船停在了距离两岸各有约三分之一英里的地方,—边是主岛,另一边是骷髅岛,船下海水清澈,看得见干净的沙子。我们发出的响声惊得一群群鸟儿飞上天空,在丛林的上空盘旋、鸣叫,但不到一分钟,它们又都落了下来,四周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船长非常机警,说完后立刻离开了甲板,任凭谢尔夫安排他们那帮人的去留。我想他幸亏这么做了,因为如果他还留在现场,那他就无法再继续装聋作哑。这一点非常清楚。谢尔夫才是真正的船长,但他的手下还没学会听从命令。

在大船进港的整个过程中,高个子约翰一直站在一旁指点。他对这条航道了如指掌,一次也没有停歇犹豫过。

他们终于决定好了,六个人留在船上,其他十三个人——包括谢尔夫在内——都将上岸。

我认为这是个极坏的兆头,因为在那天之前,水手们干活时都快速冷静,但一看到这个岛,他们的纪律就松懈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而后来也正多亏了这个念头,我们才死里逃生。既然谢尔夫留了六个人在船上,我们的人显然无法夺船。同时也明摆着,既然只有六个人留了下来,船舱里的人暂时也就不会需要我的帮忙。于是我立刻决定上岸去。片刻之间,我就翻过船舷,蜷起身子躲到了离得最近的一条小船的船头板下。几乎就在同时,小船出发了。

“他妈的,”他咒骂道,“快熬到头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我,只有一名桨手说了一句:“是你吗,吉姆?快把头低下。”但是,另一条船上的谢尔夫立刻用犀利的目光向我们这边看来,并大声问是不是我。从那一时刻起,我便开始后悔坐小船上岸了。

我们那天早晨要干的活很多。由于当时没有一丝风,所以必须将小船放下去,拖着大船走上三四英里,绕过小岛的一角,顺着一条狭窄的航道进入骷髅岛后的避风港。我自告奋勇地上了一条小船,当然小船上也没有什么活要我干。天热得吓人,水手们边干活边发着牢骚。我坐的那条小船上的指挥官是安德森,可他不仅不指挥水手们好好干活,反而骂骂咧咧得比其他人更厉害。

小船争先恐后地划向海滩,不过我坐的那条船由于一出发就抢在了头里,再加上船身较轻,人员配备更好,所以遥遥领先。不一会儿,船头就扎进了岸边的树丛中,我抓住一根树枝纵身跳了出去,一头钻进了离得最近的丛林,而谢尔夫他们还在后面一百码以外。

也许是因为这一点,也许是因为岛的外观——阴郁的丛林、裸露的岩石、泛着白沫扑向陡岸的浪涛,还有不停在我们周围翻飞鸣叫的海鸟,我打第一眼起就恨透了这个金银岛。

“吉姆,吉姆!”我听到他在高声喊叫。

西斯潘尼奥拉号不住地左右晃动,我不得不紧紧抓住船帮子,可我仍觉得天旋地转。尽管我一路上表现得还像个不错的水手,但要想在这像瓶子一样晃动的船上站稳脚跟而不头晕,我还没那本事,更何况一大早还空着肚子。

我当然不会理睬他,这你也想得到。我连蹦带跳地向前蹿去,时而猫下腰,时而披荆斩棘地前行,直到再也跑不动为止。

第二天早晨,我来到甲板上时所看到的岛已经完全变了个形状。尽管这时风已经停了,我们的船在夜里还是航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此刻正停在海岸外东南方向半英里处。岛上很大一片地带覆盖着灰蒙蒙的丛林。几座尖尖的山顶高高地耸立在丛林之上,上面全是光秃秃的岩石,而且形状非常奇特。望远镜山是最古怪的:它的每一面都异常陡峭,但山顶又非常平坦,像突然被人削了一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