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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在苹果桶里听到的内容

“我早就知道迪克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回话的是伊斯利尔·汉兹,“迪克不是傻瓜。你跟我说实话,烤肉,我们还要在这破船上无所事事地待多久?我已经受够了那个斯摩莱特船长。妈的!我早就不想听他使唤了!我要住到他们的房舱里去。我要他们的美酒、美食和所有其他东西。”

“迪克是我们的人了。”谢尔夫说。

“伊斯利尔,”谢尔夫说,“你那脑袋真不开窍,从来都是这样。不过我想你好话还是能听得进吧,因为你那双耳朵可不小。你给我好好听着,在我下了命令之前,你必须认真干活,必须和气说话,必须节制饮酒。”

到这时,我已经开始听懂他们的一些黑话了。他们所说的“靠运气吃饭的绅士”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海盗,而我刚才偷听到的那番话是把一个诚实的船员拉下水的最后一幕——也许是船上最后一名诚实的水手。谢尔夫吹了声口哨,又有一个人过来和他们坐到了一起。

“我说了不吗?”伊斯利尔生气地回答,“我只是问什么时候下手,别的什么都没说。”

“你真是个勇敢的好小伙子,也很聪明,”谢尔夫一面说一面热情地握着对方的手,把苹果桶都摇得晃动了起来,“而且也是我见过的最棒的靠运气吃饭的绅士。”

“什么时候?老天爷!”谢尔夫叫道,“既然你想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能拖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下手。我们现在有斯摩莱特船长这样一流的航海家为我们驾驶这条幸运的船;居劳尼先生和大夫手中还有一张地图。这么说吧,我想居劳尼先生和大夫他们会替我们找到宝藏,再替我们装到船上的。东西一装上船,我就在岛上结果了他们。”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那年轻人说,“约翰,在这次谈话之前,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活儿,可我现在已经打定主意了,我们握手为凭。”

“可是,”迪克问,“等他们落到我们的手中后,我们该怎么处置他们呢?”

“靠运气吃饭的绅士们之间很少相互信任,”厨子说,“这也不能怪他们。不过我有我的办法,真的。如果谁想算计我,那这世界上有我老约翰就一定没有他。有些人怕皮尤,有些人怕福林特,可福林特却怕我。他怕我。福林特那伙人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东西,连魔鬼都不敢和他们一起出海。可那时候,福林特手下那些海盗见了我,比绵羊还要温顺。”

“这才像我的好汉!”厨师赞赏地说道,“这才像我说的干番大事的样子。那么你有什么想法?把他们放逐到某个荒岛上去吗?那是英格兰船长的做法。要么将他们像猪一样宰了?那是福林特和比尔·邦斯的做法。”

“你信得过你老婆吗?”另一个问。

“比尔向来如此。”伊斯利尔说,“他总是说:‘死人不咬活人。’”

“不会的,我早就料到这一点了。你以为我的钱都在哪里?当然在我老婆那儿,这会儿,我老婆早已动身去了约定的地方等我。”

“你说得不错,”谢尔夫说,“我的意见是,把他们干掉。等我将来坐上了自己的马车时,我可不想这些绅士中的哪一个出人意料地回到了家里。我要说的是等待,但时机一旦成熟就把他们通通干掉!”

“不过,”另外那个人说,“这样一来,你其他的钱不是全要丢掉了吗?这次事成之后你肯定不能回布里斯托尔了。”

“约翰,”伊斯利尔叫道,“你真是条好汉!”

“靠运气吃饭的绅士们大多如此。他们的生活艰苦,还要冒上绞架的危险,但他们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因为只要一次出海归来后,他们口袋里装着的就不只是几百个铜钱,而是几百英镑。他们大多数人会把这些钱吃光、喝光,然后再两手空空地回到海上。但我不会那么做的。我把钱全都存了起来,这儿存一点,那儿存一点。”

“伊斯利尔,你就等着瞧吧。”谢尔夫说,“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亲手处置那个居劳尼。我要用这双手把他那脑袋拧下来。迪克!”他突然将话头一转,“好孩子,你起一下身,给我拿个苹果来。我渴了。”

当我听到这十恶不赦的老混蛋用经常对我说的那些话来恭维另一个人时,你可以想像我心中的滋味。我想,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当时就会隔着苹果桶将他捅死。此时,他仍在继续说着,丝毫没有料到有人在偷听。

你可以想像我当时被吓成了什么样子!如果我还有胆量的话,我准跳起来逃命了,可我的手脚和心脏根本不听使唤。我听到迪克慢慢站起身来,但这时好像有谁止住了他,接着是伊斯利尔的声音:“得了吧!约翰,别吃这种鬼东西。我们还是去喝杯朗姆酒吧。”

“对蠢货当然没有什么用。”谢尔夫的声音大了起来,“不过你现在听我说,你年纪虽轻,却非常聪明伶俐。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瞧出来了,所以才像对待男子汉一样和你说话。”

“迪克,”谢尔夫说,“我信得过你。我知道桶里还有多少酒。这是钥匙。你去给我舀杯酒来。”

“说到底,干这一行也没有什么用。”那位年轻的水手说。

我当时虽然吓得魂不附体,仍情不自禁地想到,让埃罗先生送了性命的那些烈酒大概就是从那里来的。

“据说戴维斯也是条好汉,”谢尔夫接着说,“我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出过海,因为我最初跟着英格兰,后来又跟着福林特。至于现在嘛,我可以说是在单干。我跟随英格兰挣下九百镑,跟随福林特又赚了两千镑。这对一个吃海上这碗饭的人来说是很不错的了。而且它们都被十分安全地保存起来。可是单靠挣钱还不行,还要学会节俭。那些英格兰的手下都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福林特的手下呢?他们大多数都在这条船上,而且很高兴能吃上美味——他们当中有些人以前甚至靠要饭过日子。那个瞎了眼睛的老皮尤,一年内竟然花掉一千二百镑,简直像王公贵族一样。如今他在哪儿?唉,他已经死了。可在死之前两年,他就已经连饭也吃不上了!他讨过饭,偷过东西,杀过人,仅仅是为了找点吃的!”

迪克走了之后没多久,伊斯利尔便凑在厨师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我只能听到一两个字,但我拼凑出了一条重要的信息,因为除了其他的只字片言之外,我听他说道:“他们其他人谁也不肯加入。”这么说来,这条船上还是有忠实可靠的人。

“啊,”另一个声音叫道,那是船上最年轻的一名水手,“福林特真是人中豪杰啊!”

迪克回来后,这三个人轮流拿着那只杯子喝酒。一个说:“祝我们好运!”另一个说:“向老福林特致敬!”然后是谢尔夫:“为我们自己干杯!”

“不,不是我,”谢尔夫说,“福林特是船长。因为我的这条木腿,我只是舵手。在那一仗里,我丢了腿,皮尤瞎了眼睛。给我截肢的是个好医生,可他在科尔索城堡像狗似的被吊死了,和罗伯特的部下一样。他们都被绞死在那儿。都是因为他们改船名惹出来的事。要叫我说呀,船一旦起了什么名字,就应该永远叫这个名字。福林特原来那条‘海象’号就是这样。我看到过它被鲜血染红,也看到过它差一点被黄金压沉。”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照进苹果桶,落到了我的身上。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月亮出来了,把船帆染成了一片银色。几乎就在这同时,瞭望员喊道:“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