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可不是个寻常人物,”伊斯利尔·汉兹对我说,“他年轻时受过良好教育,讲起话来可是头头是道。他很勇敢——和高个子约翰相比,即使是狮子也算不了什么!我曾经看见他赤手空拳地以一对四,揪住对手的脑袋相互碰撞。”
但这样一来,船上就缺了大副,所以必须从水手当中提升一个人上来。水手长乔伯·安德森是船上最合适的人选。居劳尼先生以前出过海,他的航海知识这时派上了用场。舵手伊斯利尔·汉兹是个细心、经验丰富的老水手,几乎可以将任何事情都托付给他。他是高个子约翰·谢尔夫的心腹。而现在既然提到了谢尔夫,我就在这里说一说我们船上的这位厨师——水手们都管他叫“烤肉”。
船上所有的船员都尊敬他,甚至听他指挥。他知道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而且竭尽全力为每个人提供相应的服务。他对我特别好,每次看到我去厨房都非常高兴,他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碗盘杯碟都擦得锃亮地挂着。他养的鹦鹉则被关在角落的一只笼子里。
“走了!”船长说,“好了,先生们,这倒省了我们很多事。”
“快进来,霍金斯,”他会说,“快来和约翰聊聊天。我最喜欢你来了。快坐下来听我说。这是福林特船长——我以那大名鼎鼎的海盗的名字来叫我的鹦鹉——福林特船长预言我们的航程会非常成功。是不是,船长?”
他不仅担当不了大副的职责,而且给船员们带来了很坏的影响。不过事情很明显,按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他很快就会毁了自己。所以,当他在一个恶浪滔天、月黑风高的晚上消失得了无踪影时,船上谁也没有感到奇怪或难过。
鹦鹉听后会立刻急促地叫道:“八个里亚尔!八个里亚尔!八个里亚尔!”一直叫到你奇怪它怎么会不感到气短,或者一直叫到约翰用一块手帕盖住笼子为止。
我们怎么也没有弄清他那些酒是从哪里搞来的。尽管我们时刻监视他,仍无法解开这个谜。
“你瞧这鸟,”他说,“它大概已经有两百岁了,霍金斯,这些鸟大多可以长命百岁的。要说有谁比它见过更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只有魔鬼了。它曾和英格兰一起出海航行,就是大海盗英格兰船长。它到过非洲的马达加斯加、印度的马拉巴尔、南美的苏里南、北美的普罗维登斯和苏格兰的波托贝洛。打捞那艘沉没的装甲船时它也在场,并在那里学会了‘八个里亚尔’。这倒没什么奇怪的,因为他们当时打捞上来三十五万个价值八个里亚尔的银元,霍金斯!在果阿附近攻打‘印度总督’号时,它也在场。你可是闻过火药味的——是不是,船长?”
首先是埃罗先生,他比船长所担心的还要糟。他根本管不住他的手下,水手们在他面前随心所欲。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海上航行了一两天后,他开始醉眼蒙眬、两颊泛红地出现在甲板上,舌头不听使唤,还带着别的酒后失态的迹象。有时他会摔倒并划伤自己;有时他又会整天躺在床上。他偶尔也会清醒一两天,勉强将自己分内的活干得像那么回事。
“准备调转船头!”鹦鹉尖声叫道。
我不准备详细叙述航程的经过。船的性能优良,船员们也都是些好水手,船长更是极为称职。不过,在到达金银岛前发生了两三件事,应该在这里向大家交代一下。
“啊,这东西鬼得很哪。”厨子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块糖喂它,然后那只鹦鹉就啄着笼栏,骂不绝口,那些字眼肮脏得令人难以置信。“你瞧,”约翰说,“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孩子。我这只可怜的鸟儿骂起人来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它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算在教堂里,它也会这么骂的。”讲述以上这一切时,他是那么严肃正经而又彬彬有礼,以至于当时我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不一会儿,船帆鼓了起来,陆地和左右两侧的其他船只飞快地往后退去。我还没有来得及躺下来打一个小时的盹,西斯潘尼奥拉号就已经开始了去金银岛的航程。
在这期间,居劳尼先生和斯摩莱特船长的关系仍然相当紧张。居劳尼先生甚至毫不掩饰自己对船长的厌恶和不尊重,而船长这边呢,从来不先开口,即使问他什么事,他回答起来也是言简意赅,决不多说一个字。
哟嗬嗬,来瓶朗姆酒!
我们也经历过一些恶劣的天气,刚好可以证明西斯潘尼奥拉号的性能有多好,船上每个人似乎都很满足——当然,如果他们还感到不满足的话,那他们准是世界上最挑剔的人了——因为我相信,还从来没有哪条船上的船员被招待得那么好。船上的食物美味充足。甲板上还放着一只敞开的桶,里面的苹果任人拿。如果某天是船上某人的生日,又让居劳尼先生知道了的话,我们就可以享用一顿大餐。
全体水手接着齐声唱道:
“从没听说这样做会有什么好结果,”船长对李维西大夫说,“如果你对他们太好了的话,你就在纵容魔鬼。这是我的经验。”
十五个人站在死人的箱子上——
不过,就如你即将听到的,正是这苹果桶给我们带来了好结果。如果不是这苹果桶,我们就得不到任何警告,很可能就会全都被谋杀了。
“好的。”高个子约翰说,他腋下夹着拐杖,正站在那里。他立刻扯起嗓子唱起了我非常熟悉的那支歌: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还是那首老歌。”另一个人又喊道。
那一天大概是我们行程的最后一天。那天晚上的某个时辰,最迟在第二天中午前,我们就能看到金银岛。
“喂,烤肉,给我们唱个歌吧!”有人喊道。
那会儿太阳刚落山,我干完了自己分内的活,想到该奖励自己吃一个苹果。于是,我跑到了甲板上去拿苹果。
黎明即将来临时,船已经准备停当,只待起航。而我已累得筋疲力尽,不过我即使再累一倍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刻去上床睡觉,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新鲜,那么有趣——简短的命令、尖锐的哨声、朦胧的桅灯下水手们奔向各自岗位的身影。
我整个身体钻进桶里才发现里面只剩下一个苹果了。我在漆黑的桶里坐下来后,听着外面的水声,随着船身的微微晃动,不知不觉地要睡着了。就在那时,桶旁边有一个身体颇重的人“砰”的一声坐了下来。他的肩膀靠在桶上时撞得桶都晃了一下。我正想跳出桶来,这个人却开口说起话来。那是谢尔夫的声音。在听了几句后,我便再也不敢露面了,而是蜷缩在桶里,哆哆嗦嗦地侧耳倾听,恐惧和好奇都达到了极点。我听了开头几句话后便明白,船上所有正直人的性命都系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