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先生。”
“你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对不对?”
“老天!汤姆·摩根,算你走运!”谢尔夫嚷道,“如果你和那种家伙混在了一起,你就别想再进我的店门!”
“是的,没有见过,先生。”摩根回答。
等摩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谢尔夫又悄声对我说:“汤姆·摩根很老实,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现在,”他又提高嗓门说道,“让我想想看——黑狗?不,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我好像记起来了——是的,我见过这狗东西。他常常和一个瞎子一块儿到这里来,没错。”
“我说,摩根,”高个子约翰声色俱厉地说道,“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个黑——黑狗,是不是?”
“肯定是这样的,”我说,“我也认识那瞎子。他的名字叫皮尤。”
那位叫摩根的人走了过来,他上了年纪,头发花白,面色黝黑,看上去有点傻。
“正是!”谢尔夫十分激动地高声说道,“皮尤!那准是他的名字。啊,他看起来就是个坏蛋。是的。如果我们能逮住这个黑狗,就有好消息报告给居劳尼船主了!本应该能追得上黑狗。老天保佑!”
“是吗?”谢尔夫叫了起来,“在我的店里?本,快跑去帮哈利一把。那么他就是那帮狗东西之一了?摩根,你刚才不是和他在一起喝酒吗?你过来。”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拄着拐杖在酒店里跳来跳去,还不时拍着桌子,那副激动的样子简直可以让每个人都对他深信不疑。看到黑狗出现在“望远镜”酒店,我的疑虑又一下子重新涌上了心头。我警惕地看着这位厨子,但对我来说,他这个人城府太深、反应太快、过于狡猾。所以,当出去追赶的那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说在人群中失去了黑狗的踪迹,而高个子约翰又像骂小偷一样将他们臭骂了一顿时,我已经完完全全地相信高个子约翰的清白无辜了。
“黑狗,先生,”我说,“居劳尼先生没有告诉你那些海盗的事吗?他就是其中之一。”
“你听我说,霍金斯,”他说,“这件事落到像我这样的人身上真是难办,对吗?居劳尼船主会怎么想呢?这个狗东西竟然坐在我的酒店里,还喝我的朗姆酒!你到这里来告诉我他是什么东西,而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光天化日之下从这里溜走!霍金斯,你在船主面前得为我说句公道话。你虽然年纪不大,却非常聪明伶俐。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瞧,我拄着这木拐杖还能怎么样呢?如果我还是当年那个强壮的水手,我准会在几分钟内就将他逮住,可现在——”
“就算他是霍克将军也得付钱,”谢尔夫大声说,然后,他松开我的手问,“你刚才说他是谁来着?黑什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下巴微微一张,仿佛想起了什么事。
紧挨着门坐着的另外一个人立刻跳起来追了出去。
“酒钱!”他突然说道,“三杯朗姆酒!真该死,我竟然忘了他的酒钱!”
“我才不管他是谁呢,”谢尔夫嚷道,“但他没付酒钱。哈里,快去把他抓回来。”
他一屁股坐在一张长凳上放声大笑,直笑得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我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哈哈大笑。就这样,我和他两个人笑呀笑,直到整个酒店里笑声一片。
“啊,抓住他!”我叫道,“那是黑狗!”
“瞧我真是头老蠢驴!”他最后抹着脸上的泪止住了笑说,“好了,我们走吧,老站在这里不是个事儿。公事公办。我这就戴上我的旧三角帽,和你一起去见居劳尼船主,向他报告这件事。记着,小霍金斯,这件事事关重大,不管是你还是我,在这件事情上都没有什么好夸耀的。我俩真是傻到家了,而我连酒钱都没有收回来!”
就在这时,坐在远处角落里的一位顾客忽然站起身,向门口走去。门离他很近,他一转眼就到了街上。但他那匆匆忙忙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最早到“本伯尔”旅店来找船长的那个脸色苍白、缺了两根手指的家伙。
说到这里,他又开怀大笑起来,弄得我虽然并不像他那样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笑之处,也身不由己地跟着他笑了起来。
他的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在沿着码头往回走的那一小段路上,他成了一个最最有趣的伙伴,不断地向我介绍沿途看到的各种船只,并给我解释船上正在进行的工作——这条船如何在为出海做准备,那条船则是刚刚进港。他还时不时地给我讲一些船只或水手的轶事。我开始觉得在船上能有这样一个伙伴真是再好不过了。
“哦!”他大声说着向我伸出手来,“我知道了,你是我们船上新来的见习船员。很高兴见到你。”
我们赶到旅馆时,居劳尼先生和李维西大夫正坐在一起,刚喝完一杯。他们马上要上船去检查所有物件是否都已经准备就绪。
“是的,孩子。”他说,“这确实是我的名字。你是谁?”这时,他看到了居劳尼先生写给他的信,像是吃了一惊。
高个子约翰情绪激动地将刚才酒店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从头至尾讲了一遍;还时不时地加上一句:“是不是这样,霍金斯?”而我自始至终不断为他作证。
“您是谢尔夫先生吗?”我一边问,一边把便条递了过去。
两位绅士都为没有抓到黑狗而感到遗憾,不过我们一致认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高个子约翰在受到一番夸奖后,拄着拐杖离去了。
我鼓起勇气,跨过门槛,径直向他走去。他当时正拄着拐杖和一位顾客交谈。
“所有船员今天下午四点在船上集合。”居劳尼先生冲着高个子约翰的背影喊了一声。
说实在的,自从居劳尼先生在信中第一次提到高个子约翰时起,我心中就一直担心他可能就是我在“本伯尔”老店时要留意的那个独腿水手。然而对眼前这个人看一眼就足以打消我的种种顾虑。我已经见识过了船长、黑狗和瞎子皮尤,我认为自己知道一个海盗是什么样子。在我看来,他们和眼前这位衣着整洁、笑容可掬的先生完全不是一路人。
“是,先生。”厨子大声答道。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侧面屋子里出来了一个人,我一眼就认定他准是高个子约翰。他的左腿从靠近臀部的地方截掉了,用来助行的拐杖却灵活得出奇。他架着拐杖一蹦一跳的样子像只大鸟。他的身材高大,体格强壮,一张大脸普通而苍白,但满是笑容,透着股机灵劲。他看上去确实心情非常好,穿梭于桌子之间时嘴里还吹着口哨,并不时地对那些熟客说两句笑话。
“我说,居劳尼先生,”李维西大夫说,“我一向对你发现的人不抱多大的信心,不过我倒是觉得约翰·谢尔夫很合我的意。”
顾客大多是海员,个个说话声音大得吓人。我站在店门口几乎都不敢进去。
“这个人很可靠。”居劳尼先生表态说。
这是个气氛欢快的小场所。招牌刚刚油漆过,窗户上挂着整洁的红色窗帘,地上铺着干净的沙子。酒店的两侧各有一条街道,酒店也各有一扇门通往这两条街道。因此,尽管酒店里烟雾腾腾,人们还是能将低矮而宽敞的店堂看得一清二楚。
“吉姆现在可以和我们一起上船去,是不是?”大夫又问道。
我吃过早饭后,居劳尼先生交给我一张便条,要我送给“望远镜”酒店的约翰·谢尔夫。他说那地方很好找,我只要顺着码头走,留神一家用巨大的黄铜望远镜做招牌的小酒店就行。我急不可待地出发,为有机会看看船只和水手而兴高采烈。码头现在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所以我一路上只能穿行在拥挤不堪的人群、车辆和货物之间,最后终于找到了那家酒店。
“当然可以。”居劳尼先生说,“霍金斯,戴上帽子,我们一起去看看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