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他抓起一支笔,问我要了一张纸。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红书》。我们应该找找这本书,你知道在哪儿吗?”
“好吧,这个回头再说。在两张字条中重复出现的词包括:第一、字母、珍宝、《红书》……我记得在手稿里读到过,只要你联想到家族成员,就能记住字母表。你还记得这回事儿吗?”
克劳迪奥·孔蒂尼马塞拉
“当然,字母对应家族中的人:A是阿德里亚诺,我祖父;B是布鲁诺,我父亲,也是长子;C是克劳迪奥,我叔叔;D是我,但丁;E是埃尔莎,我妹妹。”
再见,我亲爱的孩子。
“F是弗朗西斯科,神父。”尼古拉斯接茬说。
我有太多的话要对你说。我想让你知道,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第一个教会你认识字母的人!我希望,你离开我跨出的第一步能够提醒你,有些珍宝比金钱流传得更久远。请相信弗朗西斯科·马尔图奇,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最重要的是,请相信那些始终伴你左右的人。我现在写下这些话,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我想把我最宝贵的东西留给你,并且希望你能好好利用,但我在遗嘱里并没有提起,弗朗西斯科·马尔图奇会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你。你会明白如何识别《红书》里的符号。还有,请务必多加小心。
“不,他不算,他不属于家族一员。我几年前才见到他,这次是再次见面。”
亲爱的但丁:
“可是谁知道呢,多一种可能就多一重希望。根据我读到的文字,他就是家族一员,甚至可能是私生子……”尼古拉斯看到我面露反感,便接着说,“反正,每个字母对应一个数字,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编码形式之一:A对应1,B对应2,C对应3,以此类推。”
尼古拉斯看得非常仔细,从头至尾细读了一遍后,他把两张字条并排放在一起。
“那答案就是:1+2+3+4+5=15。”
“在,这儿呢。”
“如果我们算上弗朗西斯科,答案还可能是:1+2+3+4+5+6=21。可还有其他字母呢?你肯定还有别的亲戚。”
“马尔图齐神父还给过你另一张你叔叔的字条,在你手里吗?”
“当然,但我只凭人名学到E,其余字母我是靠唱歌记住的,但我觉得有关珍宝那些话与数字无关。”
“真的?”
尼古拉斯抱起双臂,一手托着下巴,努力回忆着什么。突然,他打了个响指,大声说道:“我都差点儿忘了!手稿里有个地方说你记得有个锁链图书馆,叫什么来着?”
“就是这个,跟我在手稿里读到的一字不差。”尼古拉斯满意地笑了。
“赫里福德?”我拿不太准,但我注意到他跟我说话的语气变了,就像在酒吧跟他新认识的哥们聊天似的,一副美国人的德行。
“没错!我就是用这个办法记住字母的:A,加上B,加上C,加上D……,等于1,加上2,加上3,加上4……”我哼起歌谣,沉浸在回忆中。
“对了,就是那儿。你当时在想你叔叔说的话,好像是说:如果我想守住一个秘密,我会藏在一本书里,谁也别想偷走,因为书都拴着链子。想起来了吗?”
“你叔叔一定很重视让你记东西,字条里反复强调,手稿里也有提到。我认为钥匙就在他教你识字的方法中,记得他给你唱过一首简单的歌谣。”
我想了想,这样的私人秘密,克劳迪奥叔叔能藏在图书馆之类的公共场所吗?很难说得通,但他确实那样说过。
虽然这些话具有私人性质,但我觉得最好给他读一读,也许钥匙就在其中。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尼古拉斯,也许他只是想说点什么逗我玩。我的意思是说,大人跟孩子说话总是想激发他们的想象力……”我学着那种亲密交谈的语气回答,他明显感到很受用。
亲爱的但丁,把文件放进保险箱,我希望你记住以下暗码,祝你好运,也盼你过目不忘:Meester snyt die keye ras / myne name is lubbert das。如果这还不够,想一想那本《红书》,请记住:字母和素数应该像珍宝一样保存好,请相信你最亲近的人。
“但那些话似有所指,而且也说得通。书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珍宝,这是他亲口说的没错吧?字母、名字、家族、书籍,他似乎在为我们指路。”
我想起他读过手稿,同样知道文件这档子事,于是我走到桌旁拿起字条给他看,他用两手接过去,就像捧着上帝亲笔书写的原版《旧约》。他捏起字条两角,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桌面,花了好长时间研究克劳迪奥叔叔的手书。
我留意到他相当自信,这样的推理路线,没有点孩子气肯定想不出来,但我一时也没有其他方案可选,只能点头赞同。
“你拿到了那页纸吗?那张字条”
“我们假设这些全都说得通,就像你说的,那数字代表什么呢?我们得到了15和21,两个都有可能,就说21吧,什么意思?书卷号吗?哪套书的?或者是第21章?还是21页?想过吗?有无限种可能。”我推测说,尼古拉斯的推理路线看起来充满艰难险阻。
我能感觉到他内心升腾起兴奋的期待,但表面上却无动于衷。他从椅子上站起身,默不作声地踱来踱去,突然间停下步子,把手稿搁在桌上。
“我相信所有线索都能串联起来,我只需要集中精神想一想。”
“关于我叔叔克劳迪奥的配方,你说你掌握着找到缺失部分的钥匙,如果事实证明果真如此,我授权你根据我们的故事写小说,这交易很公平。”
“尼古拉斯,别来虚的,你真有把握解开这个谜团吗?我要你实话实说。”
“说说看。”
“我保证,肯定能。”
“纳尔逊,让法比奥把布洛姆先生的行李送到他的房间。”我吩咐保镖,尼古拉斯似乎不为所动,“布洛姆先生,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一项协议。”
“好吧,希望如此,这件事关系重大。”
我递给他手稿,他抓过去放在胸前。
“我只需要好好想一想,有些事儿我都快想不起来了。”他抓起手稿翻了翻,就像可以找到什么似的。
“再好不过了,能把手稿还给我吗?”尼古拉斯把目光转向桌子。
“法比奥会带你去房间,尼古拉斯,你就住我这儿吧,直到我们把事情搞清楚。”
“请坐,布洛姆先生,过得还好吗?”
房间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脑子里始终萦绕着这样的想法:无论我能否找到门格勒的配方,结果都将决定恒道的未来,还要搭上人类的未来。既然克劳迪奥叔叔为了寻找配方甘冒那样大的风险,这东西必然物超所值,回报不足五倍他绝对不肯出手,但不知何故他却听任自己的财富消失殆尽,令人费解。
看见他缩在纳尔逊身旁,我承认有点内疚。他不修边幅,里面的衣服至少大了一码,外面的皮夹克早已磨破,从昨天开始就是这身打扮,倒是完全符合他的性格。他的表情让人联想到一条习惯挨揍的狗,深色的八字眉显得他一脸忧愁,然而,他眉毛下面有双清澈的蓝眼睛,目光锐利,透出一种智慧之光,是那些靠脑子而不是靠双手干活的人所特有的。
第二天我将面临严峻的考验,我必须说服股东们给我时间,暂时不要采取损害恒道的行动,否则恒道会彻底垮台。我对自己思索这件事的用词感到惊异,事情从何时开始变得对我如此重要了?我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仅仅在几天前我还对父亲的工作漠不关心。
至少在我看来,尼古拉斯·布洛姆是美国人的典型代表。他们会毫无顾忌地闯进别人的地盘,世界在他们眼中如同无主之地,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想怎么改变就怎么改变。追求“言论自由”是他们所有行为的出发点,这句赫赫有名的口号被他们肆意滥用,像瘟疫一样在西方世界蔓延。倒不是说我反对他们所谓的自由,但美国人的做派带给我无尽的困扰,他们会打着自由的幌子,把极其隐秘的个人隐私传播到全世界;只要价格合适,他们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而我想说,只要价格合适,他们不在乎臭名远扬。但是,我绝不允许这位美国人从我身上捞取财富,可我需要他为我“效劳”,为此我必须施展出外交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