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图奇,我记得你保管着我叔叔从证券经纪人那儿拿回来的200万,对吧?”
在回别墅的途中我给马尔图奇打了电话,告诉他我比之前更加不名一文,他听了哑口无言。
“钱很安全,但丁,在我账户里。随你处置。”
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我便起身告辞,大步离去,俨然一副克劳迪奥叔叔的派头。
“至少这些钱能帮我完成计划。”
“我不是在请求你批准,贝尔尼尼先生。我要每个人明天都到场,包括在座各位,我有重要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有什么新打算吗?”
“我认为没有必要开会,先生……”
“我准备搞一场寻宝行动!”我强作笑谈,努力让气氛轻松起来。
贝尔尼尼看着我的脸,没有作声,也许我让他想起了克劳迪奥叔叔。
“你有可信的人保管这些钱吗?千万别在自己账户里存太多现金,会被没收的。”
“在你协助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我想到了昆廷,忠心耿耿的昆廷还留守在我在纽约的家里。
“他们已经知道了,正在采取必要的补救措施……”
“好吧,我今天稍晚打电话告诉你账号,马尔图奇神父,你明天转账就行。”
“我要告诉他们,我们破产了。”
晚上我得联系昆廷,尼古拉斯·布洛姆也会联系我,也许只有他能帮我拯救恒道,但我不能让他知道内情,否则他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我可以问一下开会的目的吗?”
我终于有时间坐下来研究马尔图奇给我的文件,我打开圆筒,把那些纸张小心地抚平,这是一些按时间排序的拉丁文笔记,带有德文注释,但第一页纸上是克劳迪奥叔叔的手书,内容相当晦涩:
他看着我,好像见到了鬼魂。
亲爱的但丁,把文件放进保险箱,我希望你记住以下暗码,祝你好运,也盼你过目不忘:Meester snyt die keye ras / myne name is lubbert das。如果这还不够,想一想那本《红书》,请记住:字母和素数应该像珍宝一样保存好,请相信你最亲近的人。
“贝尔尼尼先生,明天上午九点钟,我想和恒道董事会谈谈,希望每个人都到场。”
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多么相信我,我没有资格评判他,他一定是迫不得已才把恒道经营得一败涂地,我不可以逃避这一切,这是我的职责。我又读了一遍他的话,还是不知所云,为什么他总是故弄玄虚,不肯说明白他的意图?我们谈过那么多次话,聊过那么多话题!他说的《红书》是哪一本?
我基本上没听他说话,只听出我至少暂时不会无家可归。我用目光寻找贝尔尼尼,他似乎在躲避我的视线。
显然我还没长出一颗善于解谜的头脑。马尔图奇以为我行,可我脑子里却空空如也。我把文件放进保险箱,只把克劳迪奥叔叔的字条留在桌上,处于视野之内。我打电话给纽约的家,铃声响了三遍以后,传来昆廷平静的声音。
“孔蒂尼马塞拉先生,你大概很想了解孔蒂尼别墅的情况,你叔叔把房子抵押了,但他和银行之间有协议,你可以继续居住一年。”
“昆廷吗?”
我转向法比安尼,他看着我,面容温厚,就像在葬礼上致哀,我早就受够了这副表情。
“但丁少爷,真高兴听到您的声音。”
“噢,那还用说。”母亲面带讥笑地回应道。她站起身,使劲看了妹妹一眼,不辞而别。埃尔莎把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没事儿的,但丁,我们会想办法的。”她吻了我的脸颊,随后跟着离去。
“克劳迪奥叔叔去世了。”
“夫人和小姐不受影响,两位拥有独立的银行账户,由律师代管,你们会按月收到一笔钱,不用担心。”
“我很难过,但丁少爷……”他的声音听上去已经近乎哽咽。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一分钱也得不到?”
“谢谢你,昆廷。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回纽约,这边有几件麻烦事儿要处理,可以把你的存款账号告诉我吗?我想转些钱进去。”他详细报出了账号信息,我这才第一次得知他的姓,过了这么多年我总算知道他是谁了,我正在跟昆廷·法尔科尼说话。
我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所有的钱都投入了研究,为了门格勒的狗屁配方!
“钱一到账,昆廷,我需要你开出一张支票,并且亲自送达。”我给他讲了如何找到艾琳,至少在这一刻我感到松了一口气。她借给我五千,我要按照承诺还给她一万,我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大手大脚,但我有言在先,而且我不想与艾琳发生任何纠葛。
“我们不知道,孔蒂尼夫人。”
“那好吧,但丁少爷,我会等您转账过来,然后按照您的吩咐办。”
“你提到的可观收益到底哪儿去了?”
我觉得欠他一个解释,老昆廷孤身一人守在家里,几乎等于被遗弃在异国他乡,谁知道他还要滞留多久。
“我正要解释,夫人。”贝尔尼尼加重语气说,然后看着我,“长久以来,克劳迪奥·孔蒂尼马赛拉在股市上收益丰厚,不过他也欠下了巨债。当利率开始上升时,他以为那是暂时现象,利率很快就会回落,所以他继续买入长期债券。他凭借声望向银行贷款,但继续进行高风险投资,第二次贷款以后他已经债台高筑,无力偿还。你们一定还记得我说的投资收益,这笔收入非常可观,但并没有转入恒道……说明他挪用了自己公司的钱。简而言之,他以手头的债券为担保融资买入了新债券;换句话说,他在进行非法操作。不幸的是,利率以史上罕见的态势大幅飙升,他拿到的贷款已经不足以抵消累积的负债。”
“昆廷,你留在那边很重要,我需要利用你的账户转钱,明白吗?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为了安全。”
“埃尔莎,我没法冷静,这绝不可能,必须做出解释。”
“听您安排,但丁少爷。别担心,我会看好您的钱的,像以前一样。”
“妈妈,冷静一下。”妹妹说。
“还有,把我欠你的钱扣掉,我知道你一直在自己掏钱应付各种开销。”
我衷心希望这是个玩笑,但直觉告诉我这是真的,我感觉自己正被克劳迪奥叔叔的大理石墓碑徐徐封进墓穴里。
我了解昆廷,相信他听了我的话会大为吃惊。我很感激有他在身边服侍着,这是克劳迪奥叔叔又一项周密的安排。
“开什么玩笑?这不可能!”
当晚马尔图奇打来电话,我把银行账号给了他,用来转入200万,如果我要用钱,昆廷会通过西联汇款1小笔转给我,避免在我的银行账户里存留大笔资金。我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尼古拉斯·布洛姆随时会打电话过来,对此我很有把握,刚想到这里,管家出来报告:“尼古拉斯·布洛姆先生打电话找您,但丁先生。”他把电话递给我。
我以为自己一定听错了,粘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与我正相反,母亲一下子蹦了起来。
“晚上好,布洛姆先生。”
“恒道公司由克劳迪奥·孔蒂尼马赛拉先生创立、领导并持有最多股份,拥有大约30亿美元的资产,但是……恒道公司还有超过40亿美元的负债。”
“孔蒂尼先生,你打算把我扣在这家酒店多久?”
大家几乎没时间关注遗嘱,因为法比安尼刚宣读完毕便请贝尔尼尼报告恒道的财务状况。
“没人拦着你出去,你肯定有房间钥匙吧……”
我边听边读,遗嘱说得很清楚,我将整体继承叔叔的财产,包括他的贵族头衔;母亲和妹妹获得了少量遗赠,可以保证她们衣食无忧,不过与她们目前的身家相比,这笔钱不怎么令人满意。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母亲面孔扭曲、双目圆睁,仿佛要质问哪里出了错。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一名助理发给每人一份副本。“这样我们可以同步阅读。”法比安尼解释说。
“你住哪一家酒店?”
母亲不耐烦地点点头,法比安尼打开面前厚厚的文件夹,标签上印着:“克劳迪奥·孔蒂尼马赛拉之临终遗嘱”。
“维也纳酒店。”
“这两位是贝尔尼尼先生和菲加雷利先生,来自代表恒道的法律事务所,他们带来了公司的财务评估报告。”法比安尼首先介绍了那两人,“我们这就开始宣读遗嘱。”
“在什么地方?我派人去接你。”
保管克劳迪奥叔叔遗嘱的事务所位于纳沃纳广场附近一幢大楼的顶层,以法比安尼、埃斯图帕内利和孔多蒂三人的姓命名。到了十点整,我们全都聚集在一间会议室内。法比安尼坐在桌子上首,埃斯图帕内利、孔多蒂和其他两人分坐两旁,后两位我认出来自恒道。妹妹和母亲坐在我对面。
“马萨拉街,紧靠罗马中央火车站。”
我又开始焦虑了,一旦宣读完遗嘱,我迟早要面对恒道的董事会,这一次我要代表克劳迪奥·孔蒂尼马赛拉。在决定让我接管一切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份责任对我来讲重如千钧,对他来讲必然关系重大,两者相加让令我难以承受。我渴望自己能填补他留下的空缺,这是我此刻最真诚的心愿。
“很好,请在大堂等待纳尔逊。带好行李,我们要好好谈谈。”
“知道,妈妈,我会到场的。”
“我的手提箱放在机场储物柜里。”
“别忘了明天十点钟宣读遗嘱,律师让所有当事人都去他们的办公室,你知道在哪儿吧?”她问,好像我不会看路牌一样。
“不管到哪儿他都会带你过去。”
母亲的事情一向很要紧,我预料她想说宣读遗嘱的事,不久便得到证实。我拨打她的电话,立刻听到她优雅而抑扬顿挫的嗓音,这是她发号施令时的特有腔调。
1西联汇款(Western Union):世界领先的特快汇款公司,拥有全球最大最先进的电子汇兑金融网络。
“您母亲来过电话,说有要紧事情找你。”我刚走进房间,法比奥就给我传达了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