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迪奥跟我说,他需要一个跟他血型一样的孩子。幸运再次降临到他身上,因为你们两个的血型完全一致,也就是说你们两人的身体器官能够互相移植。”
“这就是为什么会有我。”我嘀咕道。
“听上去就像克劳迪奥叔叔让我变成了他的器官捐赠者。”
“我们得知,他当时没能进入亚美尼亚国境,只能返回南美洲。那个时候,这个德国人是摩萨德和纳粹猎手维森塔尔穷追不舍的通缉犯之一。尽管他在阿根廷并没有过得偷偷摸摸,难以置信的是,他们还是没有追查到他。在我们发现了秘盒和文件之后,克劳迪奥联系上巴拉圭的熟人,追查到门格勒住在巴西一幢很不起眼的房子里。那个时候,他是全世界的头号通缉犯之一!但是克劳德奥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没有什么能难倒他。另一方面,我觉得对于鼎鼎大名的维森塔尔先生而言,让希特勒政权最核心的纳粹分子之一继续在逃也不碍事,还可以为他的事业增添动力。克劳迪奥找到门格勒时,他刚刚经历了一次脑栓塞发作。这个男人担惊受怕,因为他过着偷偷摸摸的日子,要说服他并不容易,但克劳迪奥随身带着门格勒笔记的复印件,最终说服了门格勒与他合作。之后,门格勒在美国的一个实验室继续他的研究,用毕生精力去完善那个该死的配方,而克劳迪奥作为合作伙伴,心甘情愿做了他的实验品,事实上他也别无选择。他因为接触过秘盒里的东西,引发了不可恢复的损伤,而这种损伤只有门格勒一人能缓解。克劳迪奥和门格勒一样都沉迷于永葆青春。其中一个条件,就是他必须有个孩子。”
“不要胡说八道,我的少爷!只要他愿意,他随时能摘取你的器官,可是他没有,你还不明白?”
“已经没有任何事能再让我觉得神奇了。”
我的脑海里闪现出自己刚开始懂事的记忆。克劳迪奥叔叔,也就是我的生父,喜欢带上我一起出外旅行。有一次,他带我去美国探望他所谓的一个老朋友。他确实很老,至少我当时是这样认为。跟他有关的回忆都是愉快的。那次旅行之后,克劳迪奥叔叔开始采集我的血液样本。有时他会带上注射器来我家探望我,说很担心我的健康。我不介意被针戳,因为抽完之后,他都会带我出去买果汁或者冰激凌。经常跟他一起来的仆人会把装有血浆的采血管封得严严实实拿走,而克劳迪奥叔叔——直到此刻我仍然难以想象他是我父亲——则会带我一起出门。他最后一次来我家时和母亲吵得很凶,之后就没再来过。但我会跟昆廷一起去探望他,我也不介意他继续抽我的血。我非常爱他,为了让他开心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没错。克劳迪奥认为这个发现是个能赚大钱的商机,于是就到南美洲找门格勒。他通过瑞士领事馆的眼线,了解到门格勒的行踪,原来他在1956年回过欧洲。很神奇,对不对?他在日内瓦与后来成为他妻子的玛莎和儿子罗尔夫重逢。”
“门格勒是怎样进入美国的?”我问道,不再去沉溺往事当中。
但丁问:“你的意思是,克劳迪奥叔叔跟门格勒扯上关系了?”
“那是最不费吹灰之力的环节。国际刑事警察组织的主席以前是纳粹分子,就是他安排好一切。你想象不到,那种……人……有多少在战后的国际组织中担任要职。”
弗朗西斯科·马尔图奇顿了一下。刚才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地面,而现在抬起了目光。
“大致情况我明白了。门格勒实现了自己的追求了吗?”
“门格勒在亚美尼亚有不少朋友,其中一个就是保罗·罗尔巴赫博士。在希特勒时期,他们二人携手证明了亚美尼亚人真正的祖先说的是印欧语,也就是说他们是雅利安人。事实上,德国国防军组建过著名的亚美尼亚812部队,成员都是亚美尼亚人。在门格勒第一次逃往美洲前,他设法进入过亚美尼亚国境。说来奇怪,像他这种体格通常都会被误认为吉普赛人,所以我猜他是乔装打扮了才蒙混过关。这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我从来没跟克劳迪奥讨论过这些细节,他也是多年之后才了解到当初的实情。我不认同克劳迪奥的作为,但他是我的朋友——实际上,我唯一的朋友。对于我而言,他比亲兄弟还亲。”
“很接近了。克劳迪奥开始出现肺衰竭的症状。即使如此,我不确定你注意到没,但你父亲克劳迪奥六十岁时一点都不显老,别人还以为他才四十岁。门格勒死了,而研究还没完成。克劳迪奥的治疗中断了,病情逐渐恶化。”
“门格勒怎么会想方设法把东西藏在亚美尼亚呢?那地方是苏共当权,而据我所知,他们都讨厌纳粹分子……”
“我还以为约瑟夫·门格勒70年代末就死于巴西,我不记得在哪里看过。”
“秘盒里存放着一种元素,一种人工的放射性同位素,这就是它在黑暗中发光的原因,”马尔图奇解释道。此时我们正沿着其中一条墓地小道往回走,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景致之美与墓园的艺术气息相得益彰。“圆筒里的文件,是一个名叫约瑟夫·门格勒的战犯进行实验的结果。他一直热衷于延年益寿,研发大家口中的‘永葆青春的配方’。”
“没错,报道上确实如此。但约瑟夫·门格勒活到82岁,也就是6年前他才死去。自那时起,克劳迪奥的健康状况开始恶化,尽管开始的症状不太明显。因为他们俩是搭档,他好好保管着门格勒的研究成果。虽然最后都功亏一篑,他还留着那块同位素,就放在那只他们一直没舍得换掉的旧秘盒里。克劳迪奥想与那家有合作关系的美国制药集团一起把研究继续下去。他们对门格勒的工作很感兴趣,甚至研究过克劳迪奥,因为他活生生地证明了某种可能性,但结果不理想。在两个犹太人合作伙伴获悉研究的初衷时,显然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事情一拖再拖,克劳迪奥不幸受到牵连,但相信我,但丁,研究有可能成功。所有的研究都是以他和另外几个人为测试对象,问题是其他人的结果都没有克劳迪奥的理想。他的基因发生了特殊变异,换句话说,他体内的干细胞以不寻常的速率使组织再生。而你在基因组成上跟你父亲很相似,所以只有你,才可以继续进行让你父亲付出生命代价的研究。你现在懂了没?你知道这对于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我觉得大家都有点急躁,马尔图奇神父。好了,请你不要拐弯抹角,最后一次清清楚楚告诉我,秘盒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你们找到了什么文件。”
“当然,人口爆炸。”我揶揄了一下,虽然对马尔图奇不起作用。
“原谅我,少爷。刚才无意冒犯。”
“不要那么天真,但丁少爷,配方只会卖给一小部分精挑细选的人。举个例子,美国宇航局因为长时间的太空探索会对其深感兴趣。问题是,克劳迪奥在去世前隐藏了部分必要的信息,按他所说,你是唯一能找到的人。他是这样告诉我的。虽然这一点上他不信任我让我很伤心,但我能理解,因为我知道自己也时日无多了。”
弗朗西斯科·马尔图奇抓住我的手腕,与其说是威胁,倒更像是有几分绝望。他一脸焦虑,让我忍不住想马上给他一个拥抱,好安他的心。他先松开了手,目光低垂。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吓了一跳,问道。
1999年11月12日,早上10:34
“我也一样受到辐射,只是情况没那么严重。这就是为什么我的肺功能开始衰竭。”
意大利,罗马,非天主教徒公墓
经过这番对话,我完全确信,马尔图奇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容易受骗的一个。他会盲目相信别人说的都是实话。他怎么会认为克劳迪奥叔叔只会把配方卖给少数人?据我对叔叔的了解,我敢肯定他之所以这么急,是想把这个配方变成一棵摇钱树。然而,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被骗了才会这样想。我更希望自己是爱情的结晶品。
手稿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