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怎么会不记得呢?!这首歌教您像守护珍宝一样保守秘密。”
“你记得?”我脑子里飞快地掠过各种各样的想法。
尼古拉斯和我相互看着对方,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昆廷自顾自地唱起来:
“啊!我记得这首歌!”昆廷大叫。
A,加上B,加上C,加上D,
尼古拉斯把东西都摊在桌上:他做的笔记、《诗篇》、克劳迪奥叔叔唱过的那首字母数字歌谣的歌词。
等于1,加上2,加上3,加上4。
“也许钥匙就在昆廷手里,”尼古拉斯走进书房,“我忍不住偷听了你们的对话。昆廷,我敢肯定,你肚子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E,加上F,加上G,加上H,加上I,
“如果我找不到我叔叔藏起来的配方,就无法填补他给恒道造成的资金缺口。另外,我跟卡佩罗蒂约定以六个月为限。”
等于5,等于6,等于7,等于8,等于9。
“乔达诺先生能耐大着呢,真的!但杀您……我认为不会,但丁少爷,他图什么呢?”
然后是J、K、L,还有M,
“我想了解乔达诺·卡佩罗蒂的底细,昆廷,你觉得他有能耐杀我吗?”
等于10、11、12,还有13。
我不住地摇头,想不到爱情可以令人如此盲目。
还有N、O、P,然后是Q,
“克劳迪奥先生跟所有父亲一样爱自己的儿子。没有证据说他要财产留给马尔图奇,但他确实给了他一些,这就是您叔叔的为人。弗朗西斯科没说实话。您确实没表现出值得信任的迹象。我几次建议他挑明你们的父子关系,这对您有利,但在这个问题上他一直很固执。他到死都一直深爱着卡洛塔女士,不肯接受有损她形象的想法。”
等于14、15、16、17——
“昆廷,弗朗西斯科说克劳迪奥叔叔对我没信心,真的吗?”
所有这些字母,带你找到昆廷,
我暗自思忖,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昆廷是个跑龙套的,原来他也站在聚光灯下。生活果然充满惊奇,在将近一周的时间里,一个又一个惊奇不断砸在我头上。
珍宝在他手里,里面藏着耶稣。
“但丁少爷,他是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想象一下,你每天都跟同一个人打交道,差不多60年如一日……他对我知根知底,相信我不会背叛他。我也不把他看成老板,而是看成我的家人,我从小就没有家人。阿德里亚诺先生对我就很好,克劳迪奥先生对我更是不一般,我感觉到了真爱。我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你,不然他也不会让你去美国。”
R、S、T,还有U
“你跟克劳迪奥叔叔那么亲密啊?”
跟在Q的后面,现在唱给我听……
我永远也不可能猜得到,原来昆廷的肚子就是潘多拉的盒子,不过我刹那间明白了一个道理:看似最不知情的人往往保守着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永远唱不停……
“他们每天至少通一次电话,克劳迪奥先生显然非常信任他,而且……呃,你知道,不是所有交易都能摆到明面上……这些不该我知道,少爷,但克劳迪奥先生偶尔会讲给我听,问我的看法。我只管听,听不明白我就问,也许我们的一问一答给他提过醒,因为他总是说:‘你是个天才,亲爱的昆廷!能顶一整块金子……可惜你分量太轻!’说完他会愉快地放声大笑,只有他才会那样笑。”
昆廷越唱声音越小,眼睛来回盯着我和尼古拉斯看,他肯定看到了两副呆傻的表情。我们听得如此入神,仿佛我们的两条命就维系在这首歌上,也许这是昆廷第一次让听众如此陶醉。
“你怎么知道的?说叔叔也可以,昆廷,不用改口。”
“所有这些字母,带你找到昆廷,珍宝在他手里,里面藏着耶稣。”尼古拉斯和我一起学着昆廷唱起来。
“乔达诺先生?当然认识!他是您叔叔,不,您父亲生意上的得力助手。”
“您叔叔编出这样的歌词就是为了让您容易记忆,但他总是唱到一半就唱不下去了,他这人就是爱走神。即使这样,您刚上学的语文成绩非常好,您叔叔很为你自豪。”
我突然想到该问问昆廷。“你认识一个叫乔达诺·卡佩罗蒂的人吗?”
尼古拉斯把带有博斯画作的那张纸拿给他看。
“不用了,但丁少爷,他全都告诉我了,真是想不到。”
“你记得这幅画吗?”
“克劳迪奥叔叔,或者说我父亲,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你明白吗?一分钱都没留。我继承了几十亿的债务,自以为能找到一个据说被克劳迪奥叔叔藏起来的配方,其实什么也没有。尼古拉斯是作家,想帮我的忙。改天我全都讲给你听。”
“当然,就在孔蒂尼别墅,克劳迪奥先生书房的资料室。”
我们走进书房,分坐在桌子两侧,昆廷期待地看着我。
尼古拉斯和我交换了一下眼色,显然昆廷还不知道这幅缩小的复制品早已失踪。
“那就让他睡吧。跟我来,昆廷。”
“昆廷,好好想一想,克劳迪奥叔叔有没有让你替他保管过什么东西?”
“从昨天开始就没动过,少爷。”
“那可太多了,少爷。”昆廷开始变得焦急,想了很久。我们屏息等在一旁,不知道他下一秒会说出什么话。“等我一下。”他说。
“他在这儿多久了?”
他起身离开了书房。尼古拉斯和我都不敢作声,生怕打破了魔咒。不久,我们听见昆廷怪异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步态一如往常,似乎不这么走就会摔倒。
最后,我下决心停止自我怜悯,要么面对现实,要么抛开这个世界,让一切都见鬼去。我决定面对现实,因为即使我想抛开这个世界,世界还会照样运转,这我心知肚明。昆廷早就被淋浴声惊醒了,在床头放好了换洗衣服,等着我,尼古拉斯还在呼呼大睡。
“也许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他递给我一只封了口的信封,大约16英寸长。
等我再次睁开眼,首先见到的正是尼古拉斯,他还在酣睡,下巴上多了一层胡茬,我估摸时间至少过去了一天一夜。利眠宁还在起作用,我昏昏沉沉地下了床,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任凭水流不停地击打我的身躯。我想冲刷掉世上的肮脏与卑鄙,希望那些曾骗取我信任的人,连同他们骗人的鬼话,随脏水一起流进纽约的下水沟。
我不抱希望地撕开信封,怀疑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宝贝。我拽出信封里的东西,是那幅小画。
“我留在这儿,但丁,放心吧,”尼古拉斯已经坐在椅子上了。
不用说,背面是关键。我转过画框,抽出固定用的硬纸板,发现了我们苦苦找寻的东西:五张用德文手写的笔记,外加一张字条:
说来也许没人相信,听了他的话我都快要哭出来了。我忍住抽泣,用水灌下药丸,赶紧拉上被子。
但丁:
“躺下,但丁,这是安眠药,你需要休息。都怪事情太多,把你累垮了,你得好好睡一觉,我会一直陪着你。”他瞄了一眼旁边的扶手椅。
这就是配方。
尼古拉斯走了进来,手拿一杯糖水、一枚药丸。我坐起身,想要下地,被他制止了。
我爱你,
“我留了一家医院的名称地址,你可以去检查一下。”
克劳迪奥·孔蒂尼马赛拉
他在便签本上写了什么,撕下那一页,放在床头柜上。
里面还有一张写有地址的卡片:
“你的情况是压力太大造成的,看来你最近遇到了什么难处,身体进入了自我保护状态。无须担心,现在一切正常,血压没问题。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你去做一做全身检查,以排除糖尿病的可能。”
梅里克斯塔伦制药集团
医生量过我的血压,满意地点点头。
伊利诺伊州,皮奥里亚1,派克大街4550号
“没。”
上面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吃过什么东西吗?”
尼古拉斯和我高兴得大叫,相互拥抱,接着去抱昆廷。他还是有点不安,但我没放在心上。此时此刻,我手握着能够改变一切的东西。
“不。”
“要是我知道,我……原谅我,少爷,我完全不知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信封里。”
“最近一直头痛吗?”
“已经不重要了,昆廷。今天我就联系那家制药集团。”
“很好,谢谢。”其实我想说糟透了。
我太高兴了,所有烦恼一扫而空。我想用什么法子报答一下昆廷,正好可以当面问他。
“感觉怎么样?”他的笑容像父亲一般慈祥。
“昆廷,想要什么尽管说,任何要求我都满足你。”
过了一会,也可能很久,有人碰了我一下,我睁开眼睛,是医生。
“没这个必要,少爷……”
尼古拉斯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加上我还没有完全清醒,他的眉毛看上去就像在脸上跳舞。我看到他把昆廷拉到一旁,附耳低语,难道他们在密谋跟我作对?我从没感到如此孤独,如果我对亲生父亲都不能信任,对马尔图奇也起了疑心,甚至艾琳,我自以为的梦中情人都对我说谎,我今生还有何求?而现在,尼古拉斯和昆廷正背着我窃窃私语……我不想活了,合上双眼,永远都不想再睁开。
“说吧,昆廷,我是该为你做点什么了。”
“但丁少爷,刚刚您昏过去了,都怪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好吧,但丁少爷。这双仆人鞋我不想穿了,想换一双锐步牌的……最好黑色。”
“我没事儿。”我也不确定自己真没事,这样说主要是想让他们放心。
听到他的要求,我笑得前仰后合。
他说得没错,我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却感觉自己不能搭话,这种感觉相当真实,我的舌头不好使,麻麻的,就像我刚从麻醉中醒来一样。
“我要饿扁了!”我说。
“等一下,昆廷,看样子他醒过来了。”
1皮奥里亚(Peoria):美国伊利诺伊州中部城市,交通要地。
“我是不是应该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