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看着眼前的一幕瞠目结舌,睡意全无,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定是幻觉。
一个女孩儿跳上了桌子,翩翩起舞。桌子的宽度大约只有一米,为了避免掉下来,女孩儿其实并不能算跳舞,只是随着音乐的节奏摇头转脑,扭腰晃臀。头发随身体晃来晃去。男人们爆发出喝彩声。接着,女孩儿甩掉围在肩上的围巾,男人们嘴里叫着好,争先恐后地去抢围巾。女孩儿充满挑逗性地缓缓解开衬衫扣子,先将衬衫扔下桌,露出里面深红色的胸罩。然后解开裙带,任由裙子掉到脚下。女孩儿胯上仅围着一条勉强能遮羞的布条,露着丰满的臀部。她转身面对墙,扭腰晃臀,然后双腿分开弯下腰。
扎吉尔露着一口漂亮的牙齿,大喊道:“很棒吧,嗯?我跟你说过我们这儿有全伦敦最棒的表演。”
咖啡馆里的男人也都将椅子转过来,默默对着咖啡馆中央的一张桌子。
女孩直起腰,回身面对观众,一边对四周的男人抛着媚眼,一边缓缓地解开胸罩的带子……过了一会儿,女孩缓缓扭腰晃臀,眼睛紧盯观众,舌头伸出嘴外。她时而上半身随之摇摆,时而臀部随着鼓点的节奏前后摇摆。
扎吉尔大声喊道:“表演开始了!把椅子转过来瞧吧!这是伦敦最棒的表演!”
玛丽怔怔地瞧着表演,她觉得恶心,那个爱尔兰人对她的兽行足以让她知道这帮人要干什么,剩下的瞧见那些钱她也明白了。玛丽浑身战栗,在胸前画着十字。“圣母马利亚,请保佑我。”她低语道。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喧闹声赶走了她的醉意,她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不得不用手抓住桌沿稳定身子。她从没听到过这么响的声音,比贸易路上吓着她的码头汽笛声还响。声音还在继续,原来是出自咖啡馆里的自动电唱机,喧闹声是动感音乐。
这番话是我们坐在韦尔克洛斯广场教会安置处的厨房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吃消化饼干的时候,玛丽告诉我的。我总去看她,我不是社工,甚至不是教堂的志愿者,但我喜欢这个姑娘,那次相遇让我对她难以割舍。同样地,玛丽也信任我,显然愿意向我倾诉。我想多了解一些卖淫和从事皮肉生意的那些人的生活,于是我顺着她的话说道:
玛丽含笑点头,生怕扎吉尔不开心。其实她眼睛疼,因为咖啡馆里的烟气越来越浓,头也疼了起来。吃过晚饭后一阵浓浓的倦意袭来,此刻她宁愿去睡一觉,可扎吉尔如此好心地带她来看表演,她必须硬撑着看完。玛丽又喝了点酒,强打精神,没注意到窗户上的百叶窗已经关上,大门也已锁了,灯光变暗了。
“那时,你为什么不一走了之?你当时是自由的,没人可以阻止你。你为什么不走呢?”
恍恍惚惚间,玛丽觉得咖啡馆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有男人不断走进咖啡馆。扎吉尔说道:“这是我们这儿客人的时间。你会喜欢这儿的表演的,是不是?”
玛丽默默不语,只闷头啃着饼干。
玛丽喝光酒,吃了一块黏黏的甜蛋糕,扎吉尔告诉她这叫黑森林奶油蛋糕,上面配了在查特酒注里浸泡过的欧洲酸樱桃。玛丽不觉得樱桃有多好吃,更糟的是甜品令酒更难喝了,酸得她舌头上好像长了舌苔,嘴唇和嘴里也觉得不舒服。
“我应该离开,我知道,我只是不想离开扎吉尔。他抓起我的手,用力握着,对我说:‘表演精彩吗?在伦敦没有比这更棒的表演了。伦敦所有夜总会都想让那个舞女去他们那里表演,可她是我发现的,是我把她带到叔叔这儿的,我叔叔给了她很多钱,所以她不会去其他咖啡馆。她每天晚上在这儿表演,让这个地方火了起来。但是,我亲爱的小玛丽,你看上去很疲惫。你需要上床休息。我叔叔给你准备好了房间。’”
“干杯,”扎吉尔道,“你不能喝太多这种好酒。想来点果汁或奶油蛋糕吗?我叔叔交代过,你想吃什么尽管开口。表演马上就开始了,那是伦敦最棒的节目。伦敦、巴黎和纽约的夜总会全世界闻名,而这个节目是伦敦最棒的。”
扎吉尔温柔地握着玛丽的手,领着她穿过那群男人和女人,他的胳膊环绕着玛丽,把挡住他们的男人都推开。
每次扎吉尔返回桌旁,瞧见玛丽都喜笑颜开,洁白的牙齿和深邃的双眼闪闪发光。
玛丽对我说:“他那时是喜欢我的,因为他对我不像对其他女孩儿。他照顾我,保护我,不让那帮凶狠狠的男人接近我。我说的对不对?”
玛丽心中暗想:“他最喜欢我,不喜欢其他女孩儿。她们看上去都很凶。而我是他的特殊朋友。”一想到这儿,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我叹了口气。我今年二十三岁,以我的智慧来说,我曾经怀疑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会被甜言蜜语的无赖骗到手呢?我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傻,可现在也不敢言之凿凿了。
扎吉尔为她添上酒,眼睛时刻盯着咖啡馆里的情况。在和玛丽说话的时候,笑容可掬,可扫视咖啡馆时,那挂在双眼和嘴边的笑容就瞬间不见了。玛丽瞧不见女孩儿和女人们围坐的桌子,因为她们正对着扎吉尔。扎吉尔时不时冷冷地瞪着那些女人,微微点头,朝另外的方向一努头,然后目光再次回到那些女人身上。这时候,玛丽总能听到姑娘起身,凳子向后摩擦地板的声音。吃饭时,扎吉尔大约起来六次,走到那张桌旁。玛丽的目光尾随着扎吉尔,倒不是因为她疑心重,而是因为她的目光离不开扎吉尔。她欢喜地发现扎吉尔似乎不太喜欢那些姑娘,因为他总板着脸,说话时也似乎在咬牙切齿,目光不善。有一次还瞧见扎吉尔恶狠狠地在一个姑娘面前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那个姑娘就起身出去了。
扎吉尔带玛丽来到咖啡馆后的厨房,说道:“从这个楼梯上去就到二楼房间了。房间特别漂亮舒适,你会看到的。如果你要上厕所,它就在那边,在院子里。”
玛丽满心钦佩。事实上,她已经被扎吉尔优雅的风度迷昏了头。她从来没喝过酒,也不喜欢,本以为玻璃杯里深红色的液体很好喝,可喝起来又涩又苦。扎吉尔却喝得兴高采烈,嘴里念叨着:“多么好的葡萄酒啊,干了,在伦敦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酒了。”或者:“哈,这酒味——口感细腻——我向你保证这酒可不常见。”玛丽怕说不喜欢会伤了扎吉尔的心,所以她一口吞下杯中的酒,说道:“真好喝。”
扎吉尔指着草丛里用石棉板搭成的小屋。
扎吉尔道:“现在我们来选酒吧。配酒一定不能马虎,因为一顿好的晚餐,酒是关键。我想我们应该来瓶马赛特酒。酒非常棒,味道醇厚,又不太烈,入口的凛冽令人回味无穷,唇齿间满是葡萄的香味。我可是个品酒专家。”
玛丽不想上厕所,低声说:“别离开我。”然后上了楼。难闻的楼梯散发着恶心的气味,楼梯里黑乎乎的,玛丽并没有看到湿滑地板上到处堆着各种色情物。
两人坐在靠窗户的角落里。扎吉尔所坐的地方可以纵观整个咖啡馆,即使和玛丽说话时,他也不停地环视着咖啡馆里的情况。玛丽所坐的地方只能看到半个咖啡馆,她没有瞧四周,或者是不想瞧,因为她眼里只有扎吉尔。
她回头瞧着带她穿过厨房上楼的扎吉尔,他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屋打开灯。
晚餐的肉确实非常不错。玛丽点了肉馅饼配甜豆和薯条。扎吉尔和她吃的一模一样,因为那天晚上的菜单上只有这一种食物。但对玛丽,这个在爱尔兰贫穷乡下长大,主要以土豆和甘蓝为食的姑娘来说,肉馅饼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她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
玛丽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间,比梦里还漂亮。墙壁、天花板,甚至窗帘后都闪着光。四面墙壁上装着玻璃,正反射着光芒。房间里到处闪着金光和银光,其实那是镀铬。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铜床,玛丽觉得上面铺着的应该是丝绸被子。在楼下见过昏暗肮脏的咖啡馆之后,再看到这些,玛丽觉得自己简直来到了天堂。
十分钟后,扎吉尔回来了。“我和叔叔谈过了。他是个好人,会照顾你的。我们一会儿吃饭。现在才七点,这里大约九点才好玩。你会喜欢这个晚上的。这家咖啡馆以表演和美食出名。说到这里的食物,我叔叔雇的可是伦敦最好的大厨。你随便点。我叔叔很大方,他说菜单和酒单上的东西,只要你喜欢就可以点。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是我的特殊朋友,我是他最喜欢的侄子。我替叔叔买肉,我要到很多地方去找最好的肉。一家好咖啡馆的肉必须要棒才行,论买肉,我可是伦敦最好的买手。”
玛丽嗫嚅道:“哦,真漂亮,扎吉尔,太漂亮了。你叔叔真的让我睡这里吗?”
扎吉尔让玛丽先坐下,他去找叔叔,随手带走了她的网兜。玛丽在靠窗的桌旁坐下。几个女人瞪着她但没讲话。玛丽对此毫不在意,心中暗笑,她已经有扎吉尔,不需要再和别人说话了。一个样貌凶狠的男人走过来,与她隔桌而坐,玛丽高傲地扭过头去。男人起身走开了。她听到角落里有女人发出窃笑声,于是转头对她们一笑,但没人对她回以微笑。
扎吉尔听了哈哈大笑:“这是伦敦最漂亮的房间。你再也找不到比这儿更漂亮的房间了。你是个幸运的女孩儿,玛丽,我希望你明白这点。”
玛丽无语凝噎,心中洋溢着对这个男人的爱。两人走进咖啡馆。窗户太脏,屋里暗淡无光,窗户上挂着的网眼窗帘下半节脏得已接近全黑。几个男人坐在贴着塑料面的桌旁抽烟喝酒。其中一两个男人身旁还坐着女人,大点的桌旁坐着一群抽烟的女人和女孩儿。所有人都不说话,整个咖啡馆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甚至有点阴森森的气氛。扎吉尔和玛丽进来时,所有人都抬头瞧着他们,但依然没人讲话。玛丽一定与咖啡馆的其他女孩儿和女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她们瞧上去面色苍白,有些人一脸阴沉,有的人闷闷不乐。但有一点相同,个个面容憔悴。相比之下,玛丽的双眼因为充满期待而闪闪发光。先是轮船之旅,然后在卡兹河畔睡了四夜,室外的新鲜空气让她的皮肤熠熠生辉。而此刻心中浓浓的爱意,更让她整个人容光焕发。
“哦,我知道,我知道,扎吉尔,”玛丽叹着气,“我真心诚意地感激你。”
“从今往后,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扎吉尔道,“我有这个预感。”
扎吉尔驾轻就熟地将玛丽骗到了手,玛丽不想讲,我也没有逼她。我觉得那天晚上对她来说一定很痛苦。可玛丽却说:“我确定他是爱我的,因为从没有人像他那样抚摩我。其他的男人都粗鲁可怕,扎吉尔却很温柔优雅。我还以为那天晚上我会幸福地死去,也许死了更好。”她静静地补充了一句。
玛丽心中充满了遐想。在繁忙的伦敦咖啡馆卖咖啡简直是美梦成真。她心中充满感激,欢喜地握住扎吉尔的手,扎吉尔也紧紧回握着玛丽的手。
两人拥抱在一起,瞧着暮光渐渐隐入温柔的夜色。扎吉尔咬着玛丽的耳朵道:“我的小玛丽,你喜欢这些吗?你想过自己会拥有这一切吗?我还有很多其他东西要给你看呢。”
他们来到一条长而宽的街,这就是凯布尔街。扎吉尔说道:“我叔叔的咖啡馆就在这条街上,是这条街上最棒的、人最多的咖啡馆。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就你和我。你喜欢吗?整栋大楼都是我叔叔的,他还出租房间,所以我确定他一定能给你安排一间房。那样你就不用再到卡兹河那边去睡了。说不定他还可以在咖啡馆给你找个工作,洗碗碟或剥蔬菜。或者让你负责咖啡机。你愿意操作咖啡机吗?”
“接着,我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玛丽对我道,“要不是我犯了错,他现在还会爱我的。但我当时觉得应该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一切,那样我们之间就没有秘密了。我把柏林继父的事和他对我的兽行都告诉了扎吉尔。
玛丽说道:“当时我以为他一定特别聪明,受过教育,所以可以讲外语。他一定是在那种学费特别贵的学校学到的,我是这么想的。”
“扎吉尔当时一把推开我,一跃而起,吼道:‘我怎么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这个小贱货!我可是很忙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给我起来,穿上衣服!’
污物垃圾随处可见。角落里、水槽里到处都是,围栏旁垃圾成山,甚至挡在大门口,小巷子只有一半路能走人。扎吉尔领着玛丽小心翼翼地绕过垃圾,叮嘱她小心,脚踩这里,脚踩那里。路上只碰到几个男人,经过他们时,扎吉尔将玛丽拉近身旁,像在保护她。扎吉尔显然和其中几个人认识,他们谈话时说的是外语。
“他给了我一个耳光,把衣服摔到我身上。我开始哭,他又给了我一个耳光,说:‘别哭哭啼啼的。穿上衣服,快点!’
扎吉尔带着玛丽离开贸易路,拐上一条侧街,随后又走过几条侧街。街道越来越窄,也越来越脏。街边很多窗户都被封上了木板,有些窗户碎了,没碎的窗户也特别脏,无法透过玻璃瞧见屋里。街上行人寥寥,看不到有孩子玩耍。玛丽抬头瞧着黑乎乎大楼的楼顶,鸽子从楼的一端飞到另一端。有几间窗户貌似有人擦过,挂着窗帘。有一两家小阳台上甚至还晾着衣服。这些狭窄的街道和小巷看上去似乎终日不见阳光。
“我尽快穿上衣服,他把我推出门,推到楼梯口时,他突然又像变了个人,又对我微笑。他用手帕擦去我的眼泪,说:‘好了,好了,我的小玛丽。别哭了,都过去了。我脾气太暴躁了,但很快就会好的。如果你乖乖的,我会照顾你的。’
“天越来越冷,扎吉尔将他的外衣披在我肩上,他提着我的包,搂着我,带我从码头下班的男人中穿过。一路保护着我,像个真正的绅士。不瞒你说,走在那样帅气的小伙子身边,我觉得我是伦敦最幸福的女人。”
“他搂着我,我就又开心了。我知道告诉他我继父的事是我的错。你看,我伤了他的心。他希望我的第一次属于他。”
这时,来了一个名为乔·威廉森的神父,他在20世纪50年代被任命为码头街圣保罗教堂的教区牧师。从此他将自己充沛的精力、聪明的智慧,尤其是他的全部信仰投入到净化教区和为住在斯特普尼区的伦敦东区家庭提供帮助上。后来,又开始为他一心怜悯的年轻妓女提供帮助和保护。乔·威廉森神父在韦尔克洛斯广场创建了教会安置处,为妓女提供住处,这也正是我在公交车站遇到玛丽以后,第二天玛丽所去的地方。我去那里看过她几次,在这几次探视中,玛丽向我讲述了她的遭遇。
听到玛丽的自责,我目瞪口呆。在经历和目睹了这一切,她竟然还以为扎吉尔深爱着她,还以为扎吉尔之所以态度大变是因为听说爱尔兰醉汉强暴了她,还以为扎吉尔生气是因为他不是玛丽的第一个男人?
很多过着这样生活的家庭在等市里提供新住所,一等就是十年。家里人口越多,机会越渺茫,尽管众多人口挤在两间房里被认定不适宜居住,可想换大房子,门儿都没有,因为住房法案规定不得为十口之家安排四居室。
“他把我带到楼下咖啡馆,叫过来一个女人,是那天晚上抱着跳舞女孩儿腿的两个女人中的一位。扎吉尔对那个女人说:‘这是玛丽,她会没事的。等叔叔醒了告诉他。’
试着想象一下,你住在待拆的大楼里,在二楼租了两个房间,有六个孩子需要抚养。这时来了一个新房东,通过威胁恐吓的手段,或者真的提供新住处,让你从小就熟悉的老邻居一个接一个地搬走。你所住大楼的所有房间都被分隔成单间,住满了妓女,一个单间有时最多住四到五个妓女。一楼以往的商店变成了二十四小时营业、播放着震耳欲聋音乐的咖啡馆,派对、喧闹声、污言秽语、打架斗殴整夜不断。皮肉生意日夜不停,男人们在楼里咚咚咚不停上下,他们或站在楼梯上,或站在楼梯的平台上等着“买春”。再想一想,那些带着刚蹒跚学步的宝宝出门购物,送孩子上学,或是独自下到地下室取几桶水洗衣服的可怜女人们。
“接着他对我说:‘我现在必须出去了。我很忙的。你就跟着格洛丽亚,她会照看你。叔叔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你听叔叔的话,你就是个乖女孩儿,我会开心的。如果不听话,我就生气了。’”
这种情况伦敦东区的人过去也经历过,他们可以忍受。可当大街小巷、商店房屋公然变成妓院,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们的生活仿如地狱,女人不敢出门,或者将孩子关在家里。伦敦东区人强悍坚韧,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30年代大萧条和40年代大轰炸后,依然面露微笑,却对20世纪五六十年代身边的卖淫勾当无计可施。
玛丽小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人满为患一直是困扰着伦敦东区人的问题,战争则更是雪上加霜,令情况进一步恶化。很多人家的房子毁于大轰炸,无处可居的他们只能随遇而安,能有地方容身就谢天谢地了。然而祸不单行,20世纪50年代,成千上万的英联邦国家注移民如潮水般涌入英国,无处安置。那时经常看见一群西印度群岛的人,至少有十人,挨家挨户敲门祈求租个房间。租到地方之后,不久就会挤进二十或二十五人,大家都住在一起。
扎吉尔道:“别担心,我会回来的。你待在这儿,乖乖的,要听叔叔的话。”
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生活已被人们所接受,可战争过后,生活发生了巨变,可惜是越变越糟。整个区域已计划拆迁,可真正开始拆却是在二十年后。与此同时,这里变成了各种罪恶滋生的温床。房子已被定下拆迁,无法在市场上公开交易,于是就成了各国投机商眼中的猎物。他们先买下房子,然后将其隔成单间以极低价格出租。这帮人还用同样的方式买下商铺,把它们变成二十四小时不打烊,提供“街边小姐”服务的咖啡馆。这些商铺美其名曰“咖啡馆”,实际就是妓院,生活在斯特普尼区的正直人家深受其害。更无奈的是,他们的子女也只能在这种环境中长大。
战前的斯特普尼区位于伦敦东侧,北临贸易路,西接伦敦塔和皇家造币厂,南面与沃平和码头区相邻,东面则是波普拉区。几千户正直勤劳、大多贫苦的伦敦东区家庭居住于此。这片区域多为拥挤的出租房、没有照明狭窄漆黑的背街小巷和老式合住房。老式房子只有一个水龙头,唯一的卫生间位于院子里,供八到十几户人共用,有时候一家十或十二口人无奈地挤在一或两个房间里。这里的人们世代过着这种生活,到20世纪50年代情况依然没有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