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弄到小伙子穿的衣服——至少,除了演假面戏的服装以外,男孩穿的所有服装我都有。你说要多少钱吧,只要你把你的服装给我,让我在星期一晚上替你演一两个小时,而且无论如何都不要讲出我是谁,是干什么的就行。当然,那天晚上你得找个借口不参加演出,就说有人——维伊小姐的一个堂兄吧——会扮演你的角色。其他演假面戏的演员从来都没跟我讲过话,所以这事绝对不会露馅的;即使露了馅,我也不在乎的。好了,我为此该给你多少?半克朗行不?”
“噢,小姐!可你穿的是女人的衣服哪——你扮不了。”
年轻人摇摇头。
“你能让我演一晚你的角色吗?”
“五先令?”
“我肯做许多许多,小姐。”
他又摇摇头。“这事用钱不成,”他说道,用掌心摩了一下柴火薪架的铁端。
“我先前听到过,”她平静地答道,“哎,你肯做点让我高兴的事吗,查利?”
“那要什么呢,查利?”尤斯塔西雅失望地问道。
查利惊讶得两眼圆瞪。“啊哟,你真是个聪明的小姐!”他赞慕地说。“我花了三星期时间才学会背这段戏文。”
“小姐,你知道上回在五朔节时你没答应我的事情,”小伙子嘟哝道,头也不敢抬起,手依然抚弄着薪架端头。
尤斯塔西雅先前间或也听到过这部分戏文。等小伙子背完,她就一字不差地开始念起来,她一路念下去,不需提示也没有偏差地一直念到结束。虽然念的是同一段戏文,但结果却是截然不同。词儿一样,但更增加了柔和的色彩,出现了师从佩鲁吉诺[4]的拉斐尔的现象,在忠实地再现了原来同一绘画题材后,却使原作的艺术显得大为逊色。
“没错,”尤斯塔西雅说道,显得更为倨傲了一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想在围成圆圈跳舞时拉着我的手,是不?”
他不停地将各场景中的台词念下去,直到戏结束,他被圣乔治亲手击倒。
“只要拉半小时,我就同意这事,小姐。”
我在土耳其学会了打仗,
尤斯塔西雅定定地凝视着这个年轻人。他要比她小三岁,然而丝毫没因他的年龄而显出什么胆怯来。“拉半小时的手?”尽管她想象得出,还这么问了一声。
我来啦,一个土耳其骑士,
“用我的手握住你的手。”
小伙子对着熊熊燃烧的泥煤笑了一下,开始念起来:
她不响了。“拉一刻钟,”她说。
“你能背给我听听吗?说不定我倒会喜欢听听。”
“好吧,尤斯塔西雅小姐——如果我还能吻吻那手的话,我就同意。就一刻钟。我发誓一定尽最大力让你演我的角色,决不让任何人知道。小姐,你不觉得或许有人会听出你的声音吗?”
“大约有九段台词。”
“这倒也有可能。不过我会在口中含一颗小卵石,使别人不太有可能听出我的声音。很好,只要你将你的衣服、剑和其他东西带来,我马上就让你握我的手。现在我不需要你了。”
“你的角色分量很重吗?”
查利走了,尤斯塔西雅觉得生活中的乐趣越来越多。有件事可去做,有个人可去看,而且是用一种颇有吸引力的冒险方式去看他。“啊,”她自语道,“缺少一种生活的目标——我的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
“是的,小姐,是土耳其骑士,”他顺从地答道。
尤斯塔西雅具有满腔激情但却不像那种活泼轻快的姑娘,她的行事方式向来十分沉稳。可一旦她动了情感,一时间她就会采取很冲动的行为,跟一个本性活跃的人的举动没什么两样。
“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啊,查利——是土耳其骑士对不?”这个漂亮人儿问道,透过炉火的烟气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这个小伙子。
在会不会给人认出来这一问题上,她并不怎么在乎。在那群演戏的小伙子中间,她不大可能被人认出来。可在那些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间,她就没那么肯定了。可说到底,让人认出并不是件什么可怕的事儿。别人知道的只会是这件事本身,而她这么做的动机是决不会有人知道的。这件事只会立即让人看作是一个姑娘的一时冲动而已,更何况大家早已觉得这个姑娘的行事方式是完全与众不同的。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件事自然是出于逗乐才会去做的,在她来说,则是怀着相当认真的因由去做,因而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绝对秘密的。
她指指炉边的一个座位,自己走到了壁炉暖位的另一边。从她的脸色上可以看出,不管她邀请这个小伙子进屋是出于什么动机,一会儿便可知分晓了。
第二天傍晚,尤斯塔西雅准时站在了柴房门口,等待天黑下来,查利会带了演戏服饰前来。今晚,她外公在家,因此她不能请她的同谋者进屋。
小伙子大为惊奇。他就像许多感受到这姑娘的美艳容貌和形体魅力的小伙子一样,涨红着脸走进了前房。
他在荒原苍黑的山脊上出现了,就好像盯在黑人身上的一只苍蝇,他带着所有的服饰,气喘吁吁地走过来。
小伙子和几个成人准备结束排演离去了,尤斯塔西雅重新回到了火炉边。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不过并没考虑好久。没几分钟,先前进来请求让他们使用柴房的小伙子查利又进来了,手里拿着厨房的钥匙。尤斯塔西雅听到了他的动静,便打开房门走到过道里,说,“查利,到这儿来。”
“东西都在这儿了,”他悄声说道,把它们放在门槛上。“好了,尤斯塔西雅小姐——”
尤斯塔西雅的脸色阴沉下来。约布赖特家要举行一次宴会,自然,她是毫不搭界没份的。对所有这些本地的聚会来说,她全然是个陌生人,她也总是很少把他们视作自己的同类人。但是,如果她去了那儿,这该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啊!她就能看见那个像夏日阳光一样照透她全身的男人了。想增加这种影响力就是想望得到激奋;摒弃这种影响或许就能重新恢复心境的平静;可当有这种影响力时想抛开它,却真让人心旌神摇把握不定。
“把报偿拿去吧。都准备好了。我是说话算话的。”
“那倒是真的,是真的——她家的宴会!我自己也要去的。天哪,我差一点忘了。”
她倚在门柱上,将手递给了他。查利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将她的手捧在自己的两只手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孩子捧着一只逮到的麻雀。
“她已经准备了一个宴会,因为这是隔了这么多年,她儿子克莱姆第一次回家过圣诞节。”
“怎么,手上还戴着手套!”他以一种不赞成的声气说道。
“哦,是约布赖特太太家。她怎么想到要看你们演出的?我倒以为一个中年妇女是讨厌看假面戏的。”
“我一直在散步,”她申明道。
“不错,就在约布赖特太太家。”
“可这,小姐!”
“我想你们首次外出演出是在星期一晚上,对吧?”
“好吧——这样确实是不太公平。”她脱去了手套,将光手递给了他。
“得到星期一才成。”
他们没再讲话,就这么一分钟一分钟地一齐站着,各自都看着一点点暗下来的景致,各人想着各自的心事。
“嗯,你们再怎么的,演到这份上也算是可以的了,”他说。“当年,这样的演出可通不过。哈里,你扮的穆斯林走路还得再神气些,约翰叫喊时不需要把肚子挺出来。去掉这些,你们或许还将就。你们大伙把服装都准备好了吗?”
“我想我不打算在今晚上都握完了,”查利十分虔诚地说道。这时他已经小心地将她的手捧了六七分钟。“剩下那些时间我能放在另一次再握吗?”
柴房的壁架上竖着三支高高的灯心草蜡烛,烛光下只见有七八个小伙子正大步走来走去,慷慨激昂地讲话,互相乱哄哄地在尽力排练自己的角色。砍柴的汉弗莱和挖泥煤的萨姆正在一边看着,还有蒂摩西·费厄韦正倚在墙上,给小伙子们提台词儿,还不时在念台词当中插进几句评论,或讲上一些早先那几年中,他和别的小伙子在扮演如今这些假面戏角色时的有趣事儿。
“随你便,”她完全是冷冰冰地说道。“但不得超过一星期。现在我只有一件事要你去做:等着我去穿好这些衣服,然后看看我装扮得像不像。不过让我先进屋去瞧一瞧。”
七点钟,排演的时间到了,不一会儿,尤斯塔西雅就听到了从柴房里传来的嘈杂声音。为了能稍稍排解一下她对这种生活的持久不变的晦暗感觉,她便走到了外屋或者叫披屋去,这间屋子便是这幢宅子的平房,紧挨着柴房。披屋的泥墙上有一个粗糙的小洞,原先凿这个洞是为窥看隔壁柴房里养着的鸽子的。如今一道亮光从小洞里照射进来,尤斯塔西雅踩在一张小凳上去看那边的排演。
她消失了一两分钟后就回来了。她的外公太平无事地坐在椅子里睡着了。“好了,”她踅身回来说道,“你走到花园那儿去,我换好了衣服就叫你。”
不过,这种在服饰上的趋同一致也有个限制,这倒也是真的。戏里的郎中或是医生这类角色就完好无缺地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他身着黑色服装,头戴特别的帽子,胳臂底下的药瓶子来回晃荡,这一身打扮决不会搞错。同样一成不变的传统角色或许还有圣诞老人,这个老人手里拿着一根硕大的棒子,在从一个教区走到另一个教区的漫长的夜旅途中,他一直陪伴着这支演出队伍,就像一个总监护人,同时还兼管着这支演出队伍的钱财。
查利走开去等着,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哨声。他又回到柴房门口。
这一下,弄到头来,基督教军队的勇敢战士在衣着饰物上简直同土耳其骑士们没什么区别了;更糟糕的是,粗粗一看,或许还会把圣乔治本人错认作是他的死敌穆斯林[3]。这些化装演出者本人尽管内心对敌我双方这样混淆也不甚满意,却不敢去得罪那些帮助他们打扮、使他们受益匪浅的人,于是这些创新玩意儿便得以一直存在下去。
“是你吹口哨了,维伊小姐?”
一般会有这种情况:为基督教而战的乔有一个心上人,为穆斯林而战的吉姆也同样有一个心上人。在制作演出服饰时,乔的心上人完全知道,吉姆的情人除了在面盔上缝上了绸带外,在她情人的无袖铠甲罩袍的下面,还缝了色彩鲜艳的绸带,面盔的横条一成不变地总是由半英寸宽的彩色条子做成,垂挂在面孔前,这些横条大部分也是由绸带这类材料制成。于是,乔的情人则干脆在所提到的衣裾的扇形边上缝上了漂亮的丝绸,不仅如此,她还在肩带上加上了一束束缎带。吉姆的情人不甘心被人比下去,就会在情人衣甲上到处缝上蝴蝶结和玫瑰花形饰物。
“是的;进来,”他听到尤斯塔西雅的声音从后面的一个屋角发出。“把门关上我再点亮灯,要不会让人看见里面的灯光的。你是否摸索到那边去,用你的帽子挡住通洗涤房的那个墙洞。”
这出戏便是远近闻名的《圣乔治》,所有不登台演出的人,包括每家每户的女人,都会为戏的演出做准备。没有他们的姐妹和心上人的协助,一应服装便很有可能完全落空;但从另一方面来讲,这批帮手并不是没有缺陷的。在设计和装饰盔甲时,姑娘们却总是不能表现出对传统的尊重,她们不分场合地坚持要在盔甲上缝上丝带和天鹅绒的蝴蝶结,以满足自己的欣赏口味。在这些女性的眼中,护喉甲、护腋甲、带面具的轻钢盔、胸甲、护手套、袖子,统统都成了她们将各种色彩的布条缝制上去的好地方。
查利按吩咐去做了,她点亮了灯。灯光下只见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子,服装色彩鲜艳,从头到脚披甲挂剑,全身武装。在查利热情洋溢的眼光盯视下,她或许表现出一丝畏缩,不过,由于她身着男装,头戴中世纪有眼盖的头盔,彩条遮住了她的脸,这样即使她面露羞涩之情,也没人能看得清。
对假面戏演员和假面戏,尤斯塔西雅是最看不起的了。这些假面戏演员却从来没为他们的这种艺术而苦恼过,不过同样他们也并没有多大的激情。只要从缺少激动人心的演员这一点来看,就能把一种因袭传统的娱乐同一种旧剧的重演区别出来,在重演的旧剧中,所有的人物都是热情洋溢,激动人心的,而老风俗却总是进行得呆板乏味,不由让人纳闷,这种纯粹敷衍了事的娱乐活动竟会一直保存下来。就像巴兰[2]和其他被动行事的先知一样,这些演员似乎不管他们愿意与否,完全是出自一种内在的驱动,去扮演分配给他们的角色。在这个重振旧俗的时代,这种木知木觉的表演倒是一种真实的演出,从这种虚假的仿造演出中就可看出一种僵化的旧习俗。
“这一身服装太合身了,”她说道,俯视着这一身白色的外装,“只是这件束腰外衣——随你叫它什么吧——的袖子太长了。外衣的下摆我可以折到里面去。现在注意看好了。”
因为维伊船长家几乎正处在埃顿荒原的中心,所以他们才会选中他家的柴屋作为排演场所。柴屋就像一个谷仓,空敞得很,对排演来说正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地方。参加这支演出队伍的小伙子分散住在四处,到这个地方会面的距离对所有的人来说都几乎差不多。
尤斯塔西雅开始表演起来,在念到威胁对方的台词时,便挥动剑,劈砍着敌方的棍棒长矛,完全是正宗的演假面戏的做派,并且趾高气扬地大步走来走去。查利不时发出赞赏,也作一点温和的批评,因为他依然感到尤斯塔西雅的手所留下的触碰感。
“我知道了。好吧,如果你想这么干的话,就在柴屋里排演好了,”尤斯塔西雅懒洋洋地说道。
“好了,现在该你去跟别人打声招呼说不能演戏了,”她说。“在去约布赖特太太家前,你们在哪儿碰头?”
“是的,小姐。老船长总是让那些假面戏老演员在这儿排演的。”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小姐,我们原想好在这儿碰头的。就在八点钟,这样九点能到那儿。”
“怎么,难道说你是今年埃顿的假面戏演员之一吗?”
“对,很好,你当然不必露面。我大约晚五分钟出发,全身打扮停当,并告诉他们你没法来了。我已想定,最好的做法就是由我把你送到某个地方,这样便有了个真正的借口。我家那两匹荒原小马老喜欢往那片草地跑,明晚你可以去瞧瞧它们是否在那儿。其余的事就由我来处理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对不起,今晚七点,你外公能让我们在他的柴屋里排演一下我们的角色吗?”
“是,小姐。不过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再将你欠我的时间用掉一分钟。”
“哦,他说了吗?”尤斯塔西雅缓和了声调。“你要干什么,查利?”
尤斯塔西雅像先前一样将手递给他。
“船长说过我尽可进来,没什么关系的,”答话的是一个小伙子愉快的声音。
“就一分钟,”她说,一边数数,一直过了七八分钟。然后她抽回手。人也退出了几尺远,又显出了几分她原来的那种气派。契约完成了,她又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像墙似的不可逾越的障碍。
尤斯塔西雅站起身,走到门边。“我不允许你这样鲁鲁莽莽地进来。你该等在外边。”
“好吧,这事都过去了;我原来不想一下都握完,”他长叹一声道。
“对不起,维伊船长,你能否让我们——”
“你握的时间够长的啦,”她说道,转身而去。
“谁啊?”尤斯塔西雅问。
“是的,小姐。唉,都过去了,现在我要回家去啦。”
天已黑了,她坐在餐厅或者叫客厅的火炉边,由于有这么个专用来烧草泥的大壁炉(老船长特别喜欢在冬季里烧这种燃料),一年中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更喜欢把它当作客厅而坐在这儿。房间里唯一看得见的便是摆在窗台上的那些小物件,昏暗的天色衬出了它们的形状,中间的是那只老沙漏,其余的是一对古老的英国瓮,是从附近一个古冢中挖掘出来的,它们被当作花盆,在里面种了两棵有尖刺的仙人掌。有人敲门。仆人不在家,她外公也出去了。那人等了片刻后便径自走进来,敲了敲客厅的门。
[1] 玛丽·图索德夫人(1761—1850),英国伦敦图索德夫人蜡像馆创办人。她为当代许多杰出人物如伏尔泰、富兰克林、司各特所制作的蜡像保存至今。
然而埃顿荒原的居民住得如此分散,这些巧妙的举止对他们来说是行不大通的。名义上他们都是教民,可实际上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教区。到这些离群索居的人家来与朋友一起欢度圣诞节的人们,总是盘桓在朋友家的壁炉暖位里,不停地喝着蜂蜜酒和别的令人舒服的饮料,直到分手为止。雨、雪、冰和到处皆是的泥泞,使他们根本不想跋涉两三英里路,弄得两脚透湿,泥水一直溅泼到后颈,再那么去坐在那些也可称之谓邻居的教民中,而后者则由于邻近教堂,因而可以浑身干干净净地走进教堂。尤斯塔西雅很明白,对克莱姆·约布赖特这么一个回家短期度假的人来说,是根本不会在这段时间里上教堂去的,那么,对她而言,再赶着一辆轻便马车,穿行一条泥泞崎岖的道路,一心只想在教堂里看见他,只会是一次徒劳无益的举动而已。
[2] 巴兰,基督教《圣经》中的先知,被派去诅咒以色列人,在遭到自己所骑驴子的责备后,转而祝福了以色列人。
本地的姑娘和小伙子在这种情况下通常采用的对策便是上教堂去。在一般的乡村或乡镇中,不费什么事你就可以猜测到,不管在圣诞节或是互相交往的星期日,任何本地家庭中的成员,只要不是上了年纪,或是心灰意冷既没兴致去瞧别人也不愿让人瞧见的人,准保都会在这种节假日里满怀希望,充满自信,身着新衣服,出现在教堂的某排座位上。因此圣诞节上午的庆祝仪式上,来自出生在附近地区的人们大多是类似图索德夫人[1]蜡像馆里那样的著名人物。到这儿来的有整年无声无息待在家里的夫人,她能偷偷观察把她忘却了的情人重返此地的情况,她一面用眼光越过祈祷书观察着他,一面寻思着当新奇的东西失却了它们的魅力时,他或许会旧情复燃,重表对她的忠心吧。在这儿,像尤斯塔西雅这样一个来到此地时间不算长的落户者,可以定心仔细地观察一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他在她到来之前就离开了家乡——还可细细盘算一番,在他再次离家外出时,自己是否值得同他的父母加强联系,发展友情,以便在他下次返家时对他有一个充分的了解。
[3] 原文Saracen,即十字军东侵时奋勇斗争的穆斯林。
就在尤斯塔西雅最后一次外出那天的晚上,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三日那天,她独自个儿待在家里。这一个小时里,她一直在为新近传到耳朵里的一则传闻而愁苦——约布赖特回家探亲逗留的时间很短,下周就要走了。“这么做十分自然,”她自忖道。一个在花花都市正如鱼得水大展身手的男人,肯定不会在埃顿荒原多逗留的。这么看来,在如此短的一个假期之内,她想跟这个用声音唤醒她内心情感的人碰面,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除非她像一只旅鸫一样老是在他母亲的宅邸四周兜来兜去,然而要这么做不仅困难重重,而且有失体面。
[4] 佩鲁吉诺(1446—1523),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著名画家拉斐尔之师,主要作品有罗马西斯廷教堂的壁画《基督向圣彼得授钥匙》、宗教画《圣母和圣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