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伊小姐,你为什么硬要装出你不认识那个男人?——我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委。他的地位比不上你,所以你为此感到害臊。”
“你为什么这么说——似乎你对我有怀疑?”她无力地问,呼吸也显得十分急促。“你用那种腔调对我说话,有这层意思!”她又找补了一句,强作出一种倨傲的笑容。“你心里倒是怎么想的,竟能让你这么同我说话?”
“你搞错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土贩子猛地转过身来,直盯住她的脸。“维伊小姐!”他说。
红土贩子决意要亮出事实真相这张牌了。“昨晚我就在雨冢,听到了你们约会的每一句话,”他说。“那个梗在怀尔德夫和托马茜中间的女人就是你本人。”
“她老跟他待在一起都办不到,我跟他隔那么远当然就更办不到啦。”
这道屏幕一经揭开,立即出现了令人尴尬的境地,坎道勒斯的妻子[4]的羞愤之火立即在她心中燃烧起来。这种时候,她的嘴唇不禁颤抖起来,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她的呼吸急促,没法保持平静。
这话大大地刺伤了红土贩子,他继续说道:“他是个十分注意女人相貌的男人,你可以按自己的意愿随意摆布他,只要你心里这么想。”
“我很不舒服,”她急促地说道。“不——不是那么回事——我没兴致再听你说下去了。请离开我。”
尤斯塔西雅禁不住接上了腔,尽管意识到这么做有损于自己的尊严。“比托马茜更可爱的女人有的是,”她说,“你那么说实在没多大意义。”
“尽管会伤害你,维伊小姐,我还是得说。我对你说明的是这种情形:不管这件事可能会出现怎样的情况——不管该受责备的是她还是你——毫无疑问,她的境地要比你糟得多。如果你放弃怀尔德夫先生,对你将大有好处,因为你怎么可能同他结婚呢?可如今她已不可能轻易摆脱此事了——如果她失去了他的话,人人都会羞她。我这会儿请求你——不是因为她有最正当的权利,而是因为她的境遇最惨——把他让给她吧。”
“你的美貌对怀尔德夫先生来说就是法律。对所有见到你的男人都是法律。他们说,‘这位走过来的小姐真俊——她叫什么?多美啊!比托马茜·约布赖特更美,’”红土贩子不停地对自己说道,“上帝饶恕这个恶棍的谎言吧!”尤斯塔西雅确实更美,可红土贩子心里绝不是这么想的。尤斯塔西雅的美貌蒙有一层阴影,维恩的眼睛不会受到引诱。拿现在来说吧,她身穿冬装,就像一只虎甲虫,这种虫在静伏不动的状态下看起来呈现出一种最不引人注目的灰蒙蒙的色彩,然而,当它处于一种强烈的光照下,却会闪发出令人耀眼的光彩来。
“不行——我不能,我不能!”她脱口而出,完全忘记了先前特意摆出的对红土贩子的倨傲态度。“从没人遭受过如此的对待!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决不会给压倒——决不被像她这样低贱的女人所压倒。很好,你来这儿为她求情,可她所遭遇的这一切麻烦不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吗?难道我想对什么人表示好感还要征得一群乡下佬的同意吗?她已经挡在了我和我所爱的人中间,现在她发觉自己受到了应得的惩罚,她就指使你来为她求情!”
她摇摇头。
“说实话,”维恩诚挚地说道,“她对这事一点儿也不知道。是我自己来请求你放弃他的。这样做对她对你都有好处。如果人们知道了一个小姐偷偷地同一个错待另一个女子的男人相会的话,他们准会讲出些难听话来的。”
“好吧,就不谈这事了,我肯定,维伊小姐,你完全有能力为另一个女人尽大力的。”
“我并没有伤害过她;在他成为她的人之前,他就是我的人了!他回到了我身边——因为——因为他最喜欢我!”她不顾一切地说道。“我这么对你说已经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尊严了。我还能怎么样!”
她举止中流露出的那股傲慢劲儿让维恩明白,到现在为止他是彻底失败了。他在内心里叹息了一声,觉得有必要亮出第二张牌了。
“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维恩温和地说。“你不用害怕。我是唯一知道你同他幽会的人,不过还有一点要讲明,然后我就会离开。我听到你对他说你讨厌住在这里——埃顿荒原对你来说是座监狱。”
“我倒从没听说过。尽管我们只隔开两英里,我还从来没踏进过她姑妈家的门呢。”
“我是这么说了。我知道,四周的景致里有一种美,但它对我却是座监狱。你提到的那个男人并不能抹去我心中的这种感觉,尽管他就住在这儿。只要旁边有一个比他更好的人,我是决不会把他放在心里的。”
“你真的不可能知道——你在她心目中有多重的分量吗?”
红土贩子觉出了一线希望,听了她说的这些话后,他觉得似乎又可作第三种尝试了。“小姐,既然如今我们都讲了一点心里话,”他说,“我要把我对你的建议告诉你。你知道,我干卖红土这一行当,走过了许多地方。”
“啊,天哪!”尤斯塔西雅笑起来,一笑她的嘴就张开了,阳光照进她的嘴里,就像照进一朵郁金香里,闪发出了同样的紫色光彩。“红土贩子,你真是把我对男人们的影响力估计得太高了。如果我真有你想象的那么大的能力,我一定会为了任何对我好的人去发挥我的这种能力,不过,就我所知,托马茜·约布赖特并不算对我特别好。”
她点点头,转过身,两眼盯住了他们脚下这片迷蒙苍茫的山谷。
“我想,你或许是荒原上唯一能这么做的女士,”维恩微妙地暗示说。“事情摆明就是这样的。因为如果没有另一个女人夹在当中,怀尔德夫先生立刻就会同托马茜结婚,一切风波便会平息。我相信,这另一个女人是他十分熟识的,有时还同她在荒原上幽会。他决不会同她结婚,然而,由于她,他可能也永远不会跟那个深爱着他的女人结婚。这么说吧,如果小姐您,这么一个对男人有影响力的人,能坚持要求他的话,他应该是会诚心诚意地好好对待你的年轻邻居坦茜的,也会就此放弃那另一个女人的,他说不定会这么去做,这一来便会减去坦茜许多的悲苦。”
“我这么四处游荡,到过蓓蕾口那一带。如今的蓓蕾口可是个好地方——真了不起——那么一大片波光粼粼的大海像一张弯弓嵌进陆地——成千的上等人来来往往——乐团演奏着音乐——人群中有不少海军军官和陆军军官在闲逛——你碰到的人中十有九个都在谈情说爱。”
“我不要听,我对这场婚姻毫无兴致,即使我有兴趣,我也不能强迫怀尔德夫先生按我的请求去做。”
“这一切我都知道,”她轻蔑地说。“我对蓓蕾口了解得比你多。我就出生在那儿。我父亲从海外来到那儿,当上了军队中的音乐家。啊,我的灵魂,蓓蕾口!我真希望现在就在那儿。”
“不过,小姐,你能再听一句吗?”
看到在一定的情况下闷火也能闪发出耀眼的火焰,真让红土贩子大为惊讶。“如果你在那儿,小姐,”他接口道,“过上一星期,你就会把怀尔德夫跟荒原那儿的野马一样忘个一干二净。行,我能让你到那儿去。”
听了这话,尤斯塔西雅的心怦怦直跳,但在这种颇具戏剧性的场面上,她同样也是个角色。她冷冷地回答道,“我一点不想听这种事,你也别指望我会插手干涉。”
“怎么?”尤斯塔西雅问,乌黑深邃的眼睛里透出非常奇怪的神色。
“那完全是个秘密。讲穿了,那就是他或许会拒绝同托马茜·约布赖特结婚。”
“我叔叔给一个有钱的寡妇当了二十五年管事。那寡妇有一幢面朝大海的漂亮房子,她上了年纪,又跛了脚,她想找一位年轻的伴娘,好给她念念书唱唱歌,尽管她在报上登了广告,也用过五六个人,却没法找到一个可意的人来陪伴她。如果能有你这样一个人作伴,她会高兴得跳起来,这事我叔叔不费事儿就能办到。”
“我?是什么麻烦?”
“说不定我还得干活儿?”
“是的,由于他,使一个家庭闹出了麻烦,我来就是让你知道这事,因为我相信你说不定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不,一点活都不用干;你只消干一点点小事,像读读书什么的。不过得等到元旦后才能开始。”
尤斯塔西雅猛可将身体转向他。“你是指怀尔德夫先生?”
“我知道那就是干活儿嘛,”她说道,又恢复了先前的那种娇慵态度。
他抬起胳臂肘朝东南方一撅——那是淑女店的方向。
“我承认要干点琐细活儿,不过那都是些逗逗她开心的事儿;有闲阶级或许会把那种事叫做活儿,而劳动人民则会把那叫作玩儿。想想你会有的同伴和过上的生活吧,小姐;你会看到那一片大好风光,你会跟一个上等人结婚。我叔叔要求在乡下找一个可信赖的年轻小姐,因为老太太不喜欢城里的姑娘。”
“啊!哪个男人?”
“为了让她高兴我会把自己累坏的!我才不去呢。啊,如果我能像一个小姐一样住在快乐热闹的城里,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能随心所欲地干自己想干的事,那我情愿拿出一半不顺心的生命来!真的,红土贩子,我肯这样做的。”
“我的行为太唐突了,小姐,这么跑来,把我听到的有关那个男人的奇怪的事情告诉你。”
“小姐,帮帮我让托马茜幸福吧,机会全在你手中,”她身旁的人恳切地要求道。
没走多远,聪敏的红土贩子就觉得他不该显得这么冷漠,而应该表现得更聪明一些,暗自决定一有机会就将这个不是弥补过来。
“机会!——根本没什么机会,”她傲然说道。“真是的,像你这样一个穷小子有什么资格来请求我?——我要回屋去了。再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这样无聊地待在这里,难道你不要去喂马了,不要补你装红土的袋子了?你也不想要人来买你的红土了?”
她只朝迪格雷·维恩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人前来别有目的,他并不像她原先所想的那样有什么卑微。因为在她这么走近他时,并没有让他感到不安,他的双脚也没有挪动。一点也没流露出一个老实的乡下人在见到一个不一般的女人出现时会有的那种局促不安。听到他问道他是否能同她谈谈时,她答道,“行啊,跟我一起走走吧。”说罢脚步不停地朝前走去。
维恩不再说什么。他把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就走;这样或许不会让她看见他脸上失望的神情。还在刚同她接触没几分钟,他就已经在这孤傲的姑娘身上发觉,她具有敏捷的思路和坚定的毅力,这就使他的一举一动都带有一种惶恐不安。她的年轻和她的这种处境,曾使他抱有一种希望,能十分简单地马上让她接受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然而,这种对意志薄弱的乡村姑娘或许能起作用的引诱方法,对尤斯塔西雅来说却只能激起她的反感。在埃顿荒原,蓓蕾口意味着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这是一条公理。在荒原居民的心里,那确实是个高贵的港口和海滨胜地,它以某种富有魅力和难以言语表达的方式同一种迦太基人[5]的建筑风范联系在一起,具有一种塔伦蒂[6]的豪奢和巴亚[7]的勃勃生气和美丽。对那儿尤斯塔西雅也同样是热烈向往的,但她决不会为了能去那儿而抛弃自己的独立。
红土贩子出了房子,在附近的山丘上来回蹀躞。不短的一段时间过去了,没人传话来要他进去。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计划要落空了,就在这时,他一眼看见尤斯塔西雅的身影悠闲自在地向他走来,单是想听听这个怪人会说些什么的新奇感觉,就足以吸引她前来了。
等迪格雷·维恩走得不见了影儿,尤斯塔西雅才向土堤走去,她低头向苍莽如画的山谷望去,太阳正从那儿升起,而怀尔德夫也住在那个方向。浓雾已开始消退,他家房子附近的树木和灌木丛已露出端儿,似乎是从一张将它们笼罩住、并同白日隔断的、巨大的白蜘蛛网中挣脱,露出了它们的上部。毫无疑问,她的心已全然飞到了那儿,心中充满了遐想——她的心绪翻来覆去老缠在他身上,在她心目中似乎唯有他才能实现她的所有梦想。一开始,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个能给她解闷儿的人,除了供她消遣外似乎不会再有别的用处,但由于他颇有心计,总在恰当的时刻离开她,因此到如今反成了她心心向往的男人了。他对她爱情的中断反而使她的爱情重燃。尤斯塔西雅原本是将这种感情漫不经意地施舍给怀尔德夫的,而现在,这种感情却因托马茜的原因而汇成了一股汹涌的洪流。她一直习惯于揶揄怀尔德夫,但那是在另一个女人垂青于他之前。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在一个平淡乏味的情境中加进一点调侃戏谑的成分,便能使整个情境变得更富刺激性。
“那么我就到外面去吧,”维恩说,“如果她想见我,她会乐意发话下来的,我那时再进来好了。”
“我决不放弃他——决不!”她狂热地说道。
“根本还不曾起来。从来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女士们。”
对尤斯塔西雅来说,红土贩子暗示的,流言可能会给她带来不利,这点不会让她一直害怕不已。对这种意外情况,她就像一个女神对一丝不挂一样并不十分在意。这并不是说她这个人生来就不知羞耻,而是因为她的生活远离尘嚣世界,使她不怎么看重公众舆论。身处沙漠地的芝诺比阿[8]是根本不会在乎罗马对她有何样的评价。至于说到伦理道德方面,尤斯塔西雅可说是处于野蛮人的状况,漠然不觉,尽管在感情上她整个儿是个追求享乐之人。她已经进入到感情世界的幽秘内室,然而却几乎还未跨越传统礼仪的门槛。
“我想小姐还没起来吧?”过了一会儿他对女仆说。
[1] 约翰·富兰克林爵士(1786—1847),英国海军少将和探险家,1845年率138名士兵,乘船从英国出发,探寻西北航道,被冰块包围,全体遇难。
这一刻,任谁都没有看见过维伊小姐;于是红土贩子便在厨房窗边的长凳上坐等她,他双手在分开的双膝上垂落下去,手里拿着他的帽子。
[2] 即腓特烈大帝(1712—1786,1740—1786在位),为争夺西里西亚,长期对奥地利用兵。
维恩回说时间还太早,谢绝了他的好意,然后说他是有事来找维伊小姐的。老船长用审视的眼光从他的帽子睃到背心,又从背心看到绑腿,这么看了一会儿,最后才叫他自个进屋去。
[3] 用朗姆酒或威士忌酒兑水而成。
红土贩子走进花园时,老人正用望远镜在看远处那一抹蓝色的大海,纽扣上的小锚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认出维恩就是跟他同行过的旅伴,不过他并没提起那事,只是说,“啊,红土贩——你来啦?来杯格罗格酒[3]么?”
[4] 坎道勒斯为吕底亚国王,他对盖吉兹吹嘘其妻子的美貌,并引他进王后的卧室窥其裸体,引起王后的愤慨,劝说盖吉兹杀死坎道勒斯。盖吉兹即成为吕底亚国王并与原王后结婚。
对荒原上地位低下的居民来说,去船长的小屋拜访,多多少少算是件正儿八经的事。尽管有时船长爱闲谈,他的脾性却是十分古怪的,没人吃得准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他会干什么。尤斯塔西雅十分矜持寡言,只生活在个人的小圈子里。除了一个佃农的女儿为他们当女仆,一个在花园和厩栏干活的小伙子外,其他几乎就没什么人进过这屋子。他们一家算是除约布赖特家以外这一地区仅有的上等人家了,虽然远说不上富有,他们却也不觉得有必要对所有人,对所有的鸟兽装出一副笑脸,只有他们那些更贫穷的邻居才需要这么做。
[5] 古代北非一奴隶制国家,在今突尼斯境内。
维恩从这些鸟儿身旁走过,直向那孤独美人的住所走去,尽管她就生活在这些鸟儿之中,却鄙视着周围的一切。这一天是星期天,但讲到上教堂,除了结婚或葬礼,埃顿荒原上是很少有人去的,因而去不去教堂做礼拜都差不多。他决定采取一次大胆的行动,求见维伊小姐——他要用计谋,或是激烈的举动,来动摇她作为托马茜情敌的地位,他的用心确实相当明显,这就表明男人中的精明之人,上至国王下到平民,都缺乏一种骑士风度。伟大的腓特烈二世[2]对美艳的奥匈帝国公主发动战争,拿破仑拒绝同美丽的普鲁士女王缔约,可他们对异性的铁石心肠都并不比红土贩子强,他以其独特的方式,作好了剥夺尤斯塔西雅地位的计划。
[6] 塔伦蒂为意大利一豪华奢侈城市。
一个像维恩这样的赶路人,只要像他现时这样,随便看到这些出没于埃顿荒原的鸟儿,他就会觉得自己是在直接跟人类完全陌生的这些地域进行对话。此时,在他面前有一只绿头鸭,刚刚从北方的老窝飞来。这只生灵带来了大量丰富的北部信息。天寒地冻的灾难,一场场的暴风雪,极光闪烁的景象,北极星高悬天穹,富兰克林就躺在脚下[1],——这一类它习以为常的景象实在是不同寻常的。可这只鸟儿在看着红土贩子时,似乎就像其他许多哲学家那样,认为眼前一时的真实享受,足以为今后十年留下美好的回忆。
[7] 意大利坎帕尼亚的古代城市,位于波佐利湾西岸。该地以气候宜人、植物丰茂闻名。
尽管这些灌木莽苍的山丘显得那么冷僻孤寂,可在这么一个寒冬的早晨,只要有人经过,就总会有几对敏锐的圆眼睛盯视到他身上。原来有一些禽鸟聚集藏身于此,而这种时候,如若在其他地方看到它们,准会令人惊讶不已。一只鸨在这块地方出没,而在此前不多年,这种鸟在埃顿荒原说不定同时可以看见二十五只。在怀尔德夫客店旁的那座山谷里,白头鹞们正抬起头来向外眺望。一只奶油色的走鸻也总是来到这座山上,这种鸟极其稀罕,整个英格兰也找不见十二只;然而,一个野蛮人却昼夜不息,终于射杀了这种从非洲逃逸而来的鸟儿,打那以后奶油色的走鸻也就觉得不该再进入埃顿荒原了。
[8] 芝诺比阿(?—274以后),罗马属下巴尔米拉殖民地的女王,先后入侵埃及和小亚细亚,宣布脱离罗马而独立,被罗马皇帝奥勒利安击败后解往罗马。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露脸,无论从荒原哪一部分眺望,它的高度跟雨冢的高度比起来,实在是无足轻重,而那些更低处的小山丘就好像是浓雾弥漫的爱琴海上的群岛,就在这时,红土贩子从他宿营的黑莓丛隐蔽处所走了出来,顺坡往迷雾冈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