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于航行的天气它始终是一个航标
风平浪静的日子它只是一块纪念碑,
躺在航线旁,而在阴沉的季节
波涛刷洗着它,雾锁着它;
或突降的狂怒中,它是它一向的模样。
永不平静的海水中这犬牙交错的礁岩,
三
像苦涩的苹果,苹果上的咬痕。
我有时怀疑那是黑天的意思——
像负载着黑人尸体、母牛和鸡笼的那条河,
且不论其他事——还是同一事物的一种表述方式:
毁灭者时间即是保存者时间,
未来是一支渐弱的歌,一朵王室玫瑰或一枝薰衣草小花枝
人们在变,在微笑:但极度痛苦持续。
夹在一本从未打开的书的发黄的书页间
不被后续的消磨所限定和耗损。
默默怀念那些尚未在此怀念的人。
而他人的痛苦依然是一种经验
上升的路即下降的路,向前的路即向后的路。
因为我们自己的过去被行动的潮流掩盖,
你无法镇定地面对,但这一点无疑:
由人及己,对此领会更深。
时间不是治愈者,病人已不在此地。
我们在他人的极度痛苦中,感同身受,
当列车启动,乘客们已坐好
如时间如此之永恒。较之于自己的极度痛苦
拿起水果,打开期刊和商务信函时
姑且不论)同样恒久
(目送他们离去的人们已离开月台)
不该希望的事或畏惧了不该畏惧的事,
他们的表情放松下来,由忧伤而宽慰,
(是否由于误解,希望了
迎接成百个小时令人昏睡的节奏。
现在,我们开始发现极度痛苦的时刻
前行吧,旅客们!不是逃避过去
向原始恐怖回眸瞥观。
进入不同的人生或进入未来;
转身回望,扭过头
身后的铁轨渐渐变窄合拢为一直线,
从有记载的历史的确定性背后
而你们已不是离开车站的那些人
某些或许相当难以言喻的事情:
或是将到达任何终点站的人;
许多代人的经验——不是忘却
望着身后扩展开的航迹,
不只是一生的经历,而是
你们不会认为“过去已结束”
在意义中复活的过去的经验
或“未来在前方”。
能指派给幸福的任何意义。我曾言
夜色降临时,在索具和天线里,
在一种不同的形式下,超越我们
一个声音在唱(那喃喃着的时间贝壳,
重获此经验之意义的途径
尽管不是唱给耳朵听,也不用任何语言):
我们经历过却错失了其意义,
“前行吧,认为自己在航行的人们;
乃至一顿大餐,而是顿悟——
你们已不是看着港口远去的
有成就、愿望实现、安全或恩爱
那些人,也不是将会登岸的人。
幸福时刻——并非感觉到安康、
这是在此岸与彼岸之间,
在大众心目中,成了与过去脱离关系的手段。
时间沉默寡言,要用同等的心智
促成的一种以偏概全的谬见,
考虑过去与未来。
乃至发展阶段:后者是肤浅的进化论观念
在既非行动又非不行动的时刻
有了另一种模式,不再仅仅是一个延续——
你们可领悟到这一点:‘在死亡的时间
人上了年岁,过去便仿佛
人的心智可以专注于任何
那唯一的天使报喜的祈祷。
存在层面’——正是那一种
白骨对它的神死亡的祈祷。唯有几乎无法祈祷的
(死亡的时间是每时每刻)
海的漂流与漂流的船骸,
将会在他人生命中结果的行动:
无痛亦不动的痛苦的运动,
莫想着行动之果。
没有尽头啊枯花的枯萎,
前行。
没有尽头,这无声的哀号,
啊,航海者们,啊,水手们,
拖上来经不起检视的一网。
你们这些来到港口的人,你们这些
不似白辛苦出海一趟
身体将蒙受大海的审判和判决
想着他们在船坞领钱,晒帆;
或任何事的人,这是你们真正的终点。”
在没有变化不受侵蚀的浅岸上;
黑天在战场上告诫阿周那时
扬着帆拖着网,而东北角的天空低垂
便是这么说的。
我们不得不想着他们永远在戽水,
不是告别,
没有目的地的未来。
而是前行,航海者们。
或一个不太可能像过去一样
四
或一片没有乱丢废弃物的海洋
圣母啊,你的龛座兀立在这海岬之上,
我们想不出一个没有海洋的时代
请为所有在船上的人,为那些
尾随着风在雾退处行船的渔民?
不得不做渔业营生,还有
哪里是他们的尽头,这些扬着帆
参与各种合法航运以及
那无可争辩的喧响。
引导他们的人,祈祷。
默默倾听最后传报的钟声
也请代为那些目送
在一叶边漂流边缓缓漏水的小舟上,
儿子或丈夫出海
可能被认作无奉献精神的独自奉献,
未归的女人,再祈祷一遍:
对衰退中的精力的自豪和怨恨,
汝子之女,
还有最终的增添:渐渐减弱的
天国之女王。
从而最适合于自我克制。
也请为那些曾在船上的人祈祷,
据信这样的生活最为可靠——
他们的航程已终结在沙滩,在海的唇间,
生活在破损之中
在不会吐出他们的黑洞洞的喉咙里
而情感给自己招来无情感的岁月
在大海永不停息的祈祷钟声传不到
日子和时辰拖曳着的后果,
他们耳边的无论什么地方。
没有尽头,只有增添:接下来的
五
所做的无法祈祷的祈祷?
与战神玛尔斯交流,与精灵交谈,
海滩上白骨的祈祷,报知灾祸时
报告海怪的行为,
哪里是尽头,这漂流的船骸,
占星算命,用祭祀牲畜的内脏或水晶球占卜,
花瓣掉落依然静止不动;
观察签名行迹诊病,依掌纹
秋日花朵的静默的凋谢
断出人一生的际遇,
哪里是个尽头,这无声的哀号,
从手指断出灾祸;用签子
二
或茶叶释出预兆,用纸牌
钟声
给不可避免的事解谜,摆弄
当当地鸣响着
五角星形或巴比妥酸,或剖析
自起始而来而存在的浪涌
转化为前意识恐惧的反复出现的形象——
时间停止了且时间永无终结;
以探索子宫、坟墓或梦境;这一切
未来没有前景,黎明尚未出来守望,
是寻常的消遣或麻醉剂,报刊上的特写:
这是午夜到破晓之间,过去完全是骗局,
出现民族危难和发生困惑时
拆散后又重新编织起来,
将一直是这样,其中部分花样尤其如此,
尝试着将过去与未来拆成线,拉直,
无论在亚洲沿岸,还是艾奇韦尔路。
她们无眠地躺着,计算着未来,
好奇心使人类探索过去与未来
焦急的妇人们所计算的时间,
且粘附在此维度上。但理解
甚于天文钟上的时间,甚于
无时间与时间的交叉点
不是我们的时间的时间,那时间古老
是圣人的一份天职——
被从容不迫的浪涌鸣响,测量着
要么不是天职,而是在爱、
钟声荡漾
热情、无私和自我屈从之中
静悄悄的雾的压力下
一种生命持续时的死亡中
起伏的呻吟者和海鸥:
舍予和领受。
皆是海的声音,还有掉头指向归程的
对于我们大多数人,只存在无陪伴的时刻,
正在趋近的海岬发出的哀号警示
时间之内和之外的时刻,
远处花岗岩齿间的拍岸涛声,
消失在一道阳光里的一阵分神,
拍打着海面的浪头的威吓与爱抚,
看不见的野百里香,或冬日的闪电
常常同时听到:索具的呜咽,
或瀑布,或听到太深以至于完全
和海的喊叫,是不同的声音
听不到的音乐,而音乐延续的过程中
海的咆哮
你便是那音乐。这些仅仅是暗示和猜想,
雾在冷杉树林里。
有猜想紧随的暗示;其余的
盐在多刺的玫瑰上,
是祈祷、敬奉、磨练、思考和行动。
许多神和许多声音。
半猜到的暗示,半理解的赐予,是化身。
断桨和船具。海有许多声音,
在这里,诸迹象层面的
散架的虾笼,异国死者的
不可能结合真实存在,
它抛掷我们的损失,破旧渔网,
在这里,过去和未来
和比较精美的藻类的水洼。
被征服,得到统一,
向我们的好奇心呈现海葵
在这里行动像是另一种方式的运动,
海星、鲎、鲸鱼的脊椎骨;
仅仅是被推动的运动方式
它们暗示着早期和别的时期的造物:
其内部没有运动源——
花岗岩,它抛掷零星迹象的滩涂——
驱动它的是超凡、黑暗而神秘的
海也是陆地的边缘,是它探入的
力量。正确的行动
河在我们内里,海在我们四周;
不受过去也不受未来的制约。
在冬夜煤气灯光下的合家团聚中。
对于我们大多数人,在这里
在秋日餐桌上的葡萄气味里,
此乃永远不会实现的目的;
在四月门前庭院里的臭椿树上,
我们未被挫败
他的韵律呈现在育婴室里,
只因为我们一直在不断尝试;
尊敬或迎合,只是等待,守望,等待。
我们,倘若暂时的回返
选择忘却的事情。不被机器崇拜者们
(离紫杉树并不太远)
四季分明,爱激动,爱破坏,提醒人们
滋养意义重大的土壤的生命,
被城里的居民们遗忘——却暴躁如故,
对结局便感到满足。
问题一旦解决,这棕色神便差不多
[1]见本章标题下的作者原注。
后来便只是造桥者面临的一个难题。
[2]原文为the last annunciation,annunciation 原意是天使报喜,指天使加百利报知圣母玛利亚,她将诞下上帝之子。
作为商贸传送带,有用但不值得信赖;
[3]指密西西比河。
有某种程度的耐心,起初被认作一条边界;
[4]黑天:印度教大神之一,主神毗湿奴的第八个化身。
是一位强大的棕色神——阴沉、野性难驯、倔强,
[5]阿周那:印度梵文史诗《摩诃婆罗多》中的主角,诗中最重要的部分《薄伽梵歌》便是阿周那与化身为他车夫的黑天的对话。
对于神我所知不多;但我认为那条河
[6]前意识是精神分析学中的一个术语。前意识的作用是剔除不为精神层面接受的东西,并将其压抑到潜意识中去。
一
[7]在西方,紫杉树常种在坟墓旁,象征死亡。
[枯干的塞尔维吉斯——意思大概是“三个野蛮人”——是马萨诸塞州的安角外东北方向海面上的一小群礁岩,上面有一座灯塔。“塞尔维吉斯”(Salvages)一词与“舒缓平息”(assuages)一词押韵。呻吟者:一个发出哨音的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