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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七章 一把古剑

来到驿车售票处,他简直要昏过去了。正好第二天开到图卢兹的车上有一个位子,他定了座位,回到拉莫尔府,向侯爵通报一下。

他习惯了痛苦之后,很快恢复了理智,他决定去朗格多克,于是收拾好行李,到驿站去。

拉莫尔先生出去了。于连昏昏沉沉地来到图书室,等着侯爵回来。他发现拉莫尔小姐正在那里,他该怎么办呢?

两天以后,他在面对克鲁瓦泽努瓦先生时,不仅骄傲不起来,反而想与他抱头痛哭一场。

看到他来了,她露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这他并没有看错。

伴随着这一发现而来的是可怕的斗争,他的心里全都被搅乱了。

痛苦使他无法自制,惊讶又让他感到迷惑,他变得软弱起来,用发自内心的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那么,你不再爱我了?”

在宣布绝交的第二天晚上,于连几乎要疯狂了,他必须承认,他爱上了拉莫尔小姐。

“我痛恨自己不该委身于一个偶然遇到的人。”玛蒂尔德说着,流下了懊恼的眼泪。

他残酷的记忆力,使他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细枝末节,实际上,他始终是冷漠的。

“偶然遇到的人!”于连叫道,他向一把收藏在图书室里的中世纪的古剑冲去。

他没费太大力气,就完成了他自认为是一种义务的事。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深深地爱上拉莫尔小姐。三天前,当他被藏在桃花心木的大衣柜里时,他肯定没有爱上她。但是,当他意识到与她彻底断绝来往时,从那一刻起,在他的心中,一切都立刻改变了。

他的痛苦,在跟拉莫尔小姐说话时已达到极点,当他看到她流下羞耻的眼泪时,他的痛苦顿时增加了百倍。如果能杀了她,他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向你发誓,永远保守秘密。”于连说,“我甚至还可以发誓,永远不跟你说话,只要你的名声不会因为这种突出的变化而受到损害。”说完,他恭敬地行了个礼,离开了。

当他花费不少力气,将剑从古老的剑鞘里拔出来时,玛蒂尔德因为一种新奇的感觉高兴起来,她勇敢地向他走去,眼泪不流了。

情人之间的谈话,没有像这样有趣的。他们不知不觉地激动起来,彼此怀着强烈的仇恨。双方都没有耐性,却都养成了上流社会的习惯,所以很快就宣布,从此永不往来。

于连突然想起了他的恩人拉莫尔侯爵。“我要杀了他的女儿!”他对自己说,“这太可怕了!”他做了一个扔掉古剑的动作。“看到这戏剧性的动作,”他想,“她一定会放声大笑。”想到这些,他恢复了平静。他好奇地看着古剑的锋刃,好像寻找锈迹一样,然后把古剑插入鞘中,十分镇定地将它挂回镀金的青铜钉子上。

“好吧,先生,你是不是以为已经拥有支配我的权力了?”她强压住怒火,对他说,“既然你不顾我的明确态度,非要跟我说话,……你知道吗,世界上还从未有人如此大胆呢?”

整个动作进行得非常缓慢,前后有一分多钟。拉莫尔小姐惊讶地看着他。“我差一点被我的情人杀死!”她心想。

第三天,拉莫尔小姐还是坚持不去看他,晚饭后,于连不管她怎么去想,跟着她进了弹子房。

这种想法,把她带回到查理九世和亨利三世的那个最美好的时代。

“他对我拥有无限的权威,因为他通过恐怖支配我,如果我把他逼上绝路,他会对我进行严厉的惩罚。”想到这些,就会让拉莫尔小姐羞辱他一番。勇敢是她性格中的最大的优点。除了拿自己的生命去赌博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刺激她,能够治愈她不断复发的发自内心的无聊。

她呆呆地站在刚把古剑挂回去的于连面前,望着他,眼神里不再有怨恨。应该承认,这时的她十分迷人,肯定不是那种像巴黎洋娃娃的女人——这个称呼,是于连对当地的女人最严厉的抨击。

“我为自己找了个主人!”拉莫尔小姐心想,她陷入极度的忧郁中。“他太看重名誉了,这很好。但如果我伤害了他的虚荣心,他就会报复,把我们的关系全部公开。”玛蒂尔德以前从没有过情人,在这种人生状况下,即使最枯竭的心灵也会萌生出温柔的幻想,而她却为最苦涩的思虑所困扰。

“我又要对他示弱了,”玛蒂尔德心想,“我刚对他讲话如此强硬,之后再次服软,他会更认为可以做我的主人了。”于是,她逃走了。

两个月以来,她不再感到无聊,也不再为此困扰。因此,于连完全没有觉察到,他已经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天哪!她真美!”于连见她跑了,说道,“不到一个星期之前,她曾经那么疯狂地投入我的怀抱……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再有了!而且这是我的错!在一个如此难得、如此重要的时刻,我竟然毫无感觉!……应该承认,我天生就有这种平庸、晦气的性格。”

于连的头脑中都是从书本以及在维利叶生活的回忆中得来的偏见,幻想着有一位温柔贤惠的情妇,她一旦委身于情人,使其得到幸福,就会忘记自身的存在。而这时,玛蒂尔德的虚荣心却冲他恼羞成怒。

侯爵回来了,于连忙向他通报要出发的事。

“但是,”他有时又想,“应该承认,她的举止当中没有一点天真、单纯和温柔,我从未见过她如此高傲。她是在鄙视我吗?只是由于我出身卑贱,她就会责备自己为我所做的事。”

“你要去哪里?”拉莫尔先生问。

“但是,她是否仅仅因为内心脆弱,而强烈责备自己犯下的错误呢?”于连相信自己是她的第一个情人。

“去朗格多克。”

“她平时不大相信宗教,”于连想,“她喜欢它,只是因为它对她的那个阶层有用罢了。”

“不行,对不起,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走,也是到北方去……用军事术语来说,我命令你原地待命,不得外出。如果你要出去,不能超过两三个小时,我随时会需要你。”

第二天,第三天,同样冷漠。她不看他,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于连感到非常不安,第一天让他感到兴奋的胜利感,如今已经荡然无存了。“难道她反悔了,”他对自己说,“又开始循规蹈矩了?”不过,对高傲的玛蒂尔德来说,这句话太俗不可耐了。

于连行了个礼,一声不吭地走了,让侯爵感到很惊讶。他说不出话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那里,他可以任意地夸大自身命运的残酷。

晚饭的时候她没来。晚上,她到客厅待了一会儿,但没有看于连一眼。他觉得这种情况很怪。“不过,”他想,“我不了解他们的习惯,其中的缘由以后她会向我解释的。”可是,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他开始观察玛蒂尔德脸上的表情。他必须承认,她的表情冷漠,甚至面露狠色。显然,这已经不是昨天那个女人了,昨晚她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也许是假装的,由于过分夸张,不像是真的。

“那么,”他心想,“我甚至不能离开!天知道,侯爵要让我在巴黎待多久。天哪!我该怎么办呢?没一个朋友可以商量,彼拉神父不会有耐心让我说完一句话,阿尔塔米拉伯爵会建议我参加某个阴谋活动。

——《唐璜》第13章

“可是我快要疯了,我感觉到了,我快要疯了!

现在,我要严肃起来——是时候了,因为当下,笑被认为太过于严肃。道德对邪恶的嘲笑,被称为罪过。

“谁能指点我一下?我会变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