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生,你不要以为。这只是一次试用,但结果很糟。”
“我以为……”年轻人奉承地笑笑。
年轻的唐博站起来,气呼呼地走了。他是院士——拉莫尔夫人的朋友——的侄子,想要成为作家。院士已经请侯爵同意让他做秘书。他原来在一个偏远的房间里办公,他知道于连受到重用后,就想过来碰碰运气,早上就把他的文具搬到图书室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唐博先生?”他用严厉的口吻对新来的人说。
下午四点钟,于连犹豫了一下,大胆地来到诺贝尔伯爵的住处。伯爵正要出去骑马,他感到为难,因为他很讲究礼节。
这时,侯爵进来了。
“我想,”他对于连说,“你马上要到跑马场去学习,几个星期之后,我会很高兴地与你一起去骑马。”
第二天,于连去听了两堂神学课,回来又抄了二十多封信件。他在图书室里,发现一个年轻人坐在他身边,穿戴讲究,但相貌猥琐,带着嫉妒的表情。
“我很荣幸,感谢你对我的关照。请相信,先生,”于连说,表情很严肃,“我会报答你的。如果你的马没有因为我昨天的失误而受伤,而且它现在闲着,我今天还想骑一下。”
于连讲述他的厄运,让听众们很愉快,到晚餐结束时,大家的话题也变了。玛蒂尔德小姐还向哥哥询问这件倒霉事的细节。她连续地问,于连几次碰到她的目光,虽然未被问及,他也敢直接回答,最后三个人笑成一堆,就像树林深处的三个年轻人。
“那好,亲爱的索莱尔,一切风险由你自己负责。你要明白,为了谨慎起见,各种反对理由我都向你提出过。现在已经四点钟了,我们没时间耽搁了。”
“这个小教士将来一定有前途,”侯爵对院士说,“一个外省人,在这种状况下居然能有如此表现!过去从未见过,以后也不会有。而且他还在女士们面前讲述自己的不幸!”
于连一骑上马,就问年轻的伯爵:
玛蒂尔德小姐忍不住笑了,接着她冒失地仔细盘问。于连简单陈述了一番。他是很有风度的,只是自己没察觉到。
“怎么做才能不摔下来呢?”
“伯爵先生对我的关照很周到,”于连继续说,“我非常感谢他,也很珍惜,他把一匹最温顺最漂亮的马给我,但毕竟不能把我拴在马上,由于这一缺失,我在靠近桥边的那条长街当中摔下来了。”
“要注意的事很多,”诺贝尔大笑,回答说,“比如,身体要向后仰。”
其实,于连认为自己的骑术很好,他回忆起国王驾临维利叶的情景。不过,从布洛涅森林回来时,为了避让经过巴克街正中央的一辆轻便马车,他从马上摔下来,弄得满身是泥。幸亏他有两套礼服。晚饭时,侯爵想跟他说话,问问他骑马出行的情况,诺贝尔急忙含糊地说了几句。
于连策马前行,他们来到路易十六广场。
“那好,这是第七次。”诺贝尔说。
“啊!冒失的家伙,”诺贝尔说,“这里车子太多,而且赶车的都是些冒失的家伙!一旦摔下来,他们的马车会从你身上碾过去,他们不会突然勒住马,以防把马嘴勒坏。”
“天哪,伯爵先生,”于连说,“如果要砍一棵八十尺高的树,把它劈开,锯成板子,我可以干得很出色。但是骑马,我这辈子只骑过六次。”
诺贝尔看见于连大概有二十次快要从马上摔下来,不过这次出游,最后还是平安返回了。回家以后,年轻的伯爵对他妹妹说:
于连明白“我们”的含义,觉得这两个字很亲切。
“我向你介绍一位勇敢的冒险家。”
“父亲放了我们的假,直到晚饭前。”
晚餐时,他坐在桌子这头跟对面的父亲说话,对于连的骑术做了公正的评价,称赞他勇敢。早晨,刷马的佣人们谈论起于连堕马的事,年轻的伯爵听到他们在嘲笑他。
将近三点,诺贝尔伯爵才来到图书室。他要查阅一份报纸,准备晚上谈论政治。他见到于连很高兴,实际上他早就把他忘了。他对于连很好,请他一起骑马。
虽然有伯爵的照顾,于连还是很快感觉到他在这个家中是孤独的。在他看来,所有的习惯都很奇怪,而且他总是出错。他的失误让全家的佣人们乐不可支。
第二天早上,于连正在图书室抄写信件,玛蒂尔德小姐从一个用书脊掩藏得很好的小门进来了。于连对这个巧妙的设计赞不绝口,玛蒂尔德小姐却因为遇到他,大吃一惊,很不高兴。她头上戴着卷发的纸卷,于连觉得她面部僵硬,态度高傲,几乎有点男人气。拉莫尔小姐有个秘密,趁她父亲不在时到图书室来偷书。因为于连在场,她今天早上白来一趟,更令她恼火的是,她来找伏尔泰的《巴比伦公主》第二卷,这是宫廷和宗教教育的补充读物,是圣心派的杰作注113!这位可怜的姑娘,才十九岁,已经只为寻求精神的刺激,才会对一本小说感兴趣。
彼拉神父已经到他的教区上任了。他心想:“如果于连是一棵弱不禁风的芦苇,那就让他枯去。如果他是个英勇无畏的人,那就让他独自闯出一片天地。”
——雷纳律师的诗注112
注112 雷纳(Francesco Reina,1772-1826),本书作者在意大利米兰遇到的一位博学的律师。
在这个巨大的山谷中,阳光灿烂、人头攒动,令我眼花缭乱。无人认识我,人人都在我之上,我迷失了方向。
注113 耶稣圣心修女会,成立于19世纪初,旨在为年轻女孩提供教育。到1839年,它已经有39个机构;到1864年,有86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