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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8年冬

我们来到她的住处的时候,私室的大门紧闭,她的侍女们候在门前,议论纷纷。我们一进屋她们就围了上来,但我把她们推到一边,上前敲门,王后唤我和理查德进屋。年轻的萨默塞特公爵早已在此了,正对着她窃窃私语。

“起初,我想,是王后派两大公爵前来为他们的父辈之间的恩怨作个了断。后来,我想,是沃里克公爵在王宫之中,王室领地之上动了武,现在正逃往加莱,成了叛徒和卖国者。我们最好去王后那里,看她知道多少。”

她看见我惊恐万状的脸,马上赶到我身边:“雅格塔,你也在那儿?没受伤吧?”

“没……没……”我吓得喘不过气,“刚才那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王后殿下,沃里克伯爵是在会议室中受袭的。”我直截了当地说,“是身穿白金汉和萨默塞特制服的人干的。”

理查德退了回来,把我拉到自己身边,收剑入鞘:“我伤着你了吗,亲爱的?对不起。”

“但与我无关。”二十二岁的公爵像小孩一样无礼地说。

沃里克把佩剑舞成一朵剑花,直直冲向他的敌人,连刺带打,他的手下紧紧跟在后面。有一个人丢了剑,我看见他愤怒地用拳头作战。有一个摔倒了,其余人跨过他的身体,继续保护他们的首领,显而易见,他们愿意为他而死。大厅太过狭窄,不适合作战,士兵们互相推挤,沃里克摘下帽子,大声呐喊口号:“为了沃里克!”然后大步冲刺。部下们的行动进退一体,击退来袭者,冲出了重围。萨默塞特和白金汉的手下像猎犬捕鹿一样追在他们后面,但是让他们跑掉了。我们听见皇家卫兵抓住白金汉的手下时的怒喝,还有沃里克逃跑时的脚步声。

“和您的手下有关。”我丈夫说道,抬高了声音,“在王宫里拔剑是违法的。”他转身面对王后。“殿下,大家都会觉得这是您下的命令,而且这是最最反动的行为。那可是在议会厅,在王室的领地上。你们理应已经握手言和。您已经立下誓言了。这样做是不名誉的,沃里克肯定会控诉,而且也有权控诉。”

我正要转身逃跑,路就被身穿白金汉公爵的制服的人们挡住了,他们手持利剑,冲进大厅。“小心身后!”我马上提醒理查德,后退到墙边,那些人直奔我们而来。理查德摆出防御的姿势,持剑保护两人安全,可是那些人无视我们跑了过去。在另一头,我看见萨默塞特的卫兵们早已做好准备,陆续堵死了大厅里的通道。这是一次埋伏。议会厅的门开了,沃里克和手下们排着紧密的阵形冲了出来,准备战斗。就在这个会议室里,他们受到了袭击,而屋外同样有人等着结果他们的性命。理查德突然后退把我死死按在墙上,命令我道:“别说话!”

她脸红了,看了看公爵,而他只是耸耸肩膀道:“沃里克配不上荣誉之死。”他怒气冲冲地说:“他以前就没有让我的父亲荣誉地死去。”

就在此刻,议会厅的门后面传来一声巨响,理查德迅速跳上前去,拔剑在手。另一只手则护在我身前。“雅格塔,去王后身边!”他大叫。

“您的父亲是死在战场上的。”理查德指出,“正大光明的战斗。沃里克也已经恳求并得到你的宽恕了,还以您的父亲之名出钱修建了礼拜堂。沉冤已经昭雪,您的丧父之痛已经得到补偿了。而刚才这事是攻击王宫重地的行为。如果议员都要冒生命危险出席会议,议会还怎么发挥它的作用?还有哪个约克领主敢来?善良的人怎么敢参加一个攻击自己人的议会?有哪个绅士能受得了这样的规矩?”

这等于是将困难危险的活计压到某人肩上,又把奖赏送进他的敌人的手里。沃里克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而且正如理查德所料,王后是想以此引诱他踏进叛国罪的陷阱。十一月时她公开指责他有海盗行为——用他的船私自驶出加莱——而遍布她的支持者的国会命令他来伦敦接受审判。沃里克昂首挺胸地来了,为自己辩护,直面所有对手,活脱脱一个闯入龙潭虎穴的勇敢年轻人。理查德走出皇家议会厅,发现了候在门外的我,告诉我沃里克喝退了一切指控,反过来控诉那天的和平协约遭到了王后本人的破坏。“他现在怒不可遏。”他说。“气氛相当紧张,说不准会打起来。”

“他逃走了?”王后越过理查德直接问我,好像除了这个什么都不重要。

我回到了遍布流言蜚语的宫中。王后要求沃里克伯爵接受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守卫英吉利海峡和英国船只的安全,与此同时却又将加莱要塞交给了埃德蒙·博福特之子,新任的年轻的萨默塞特公爵,兼每个约克领主的宿敌。

“他逃走了。”我说。

我摇头道:“现在那里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地方。就连对侍女来说也是一样。你父亲和我是不得已,我一想到会看见什么就害怕。”

“我早应该想到他会一路逃向加莱,到时候您在沿海重镇就多了一个强敌了。”理查德苦涩地说,“我敢跟您说,整个南部海岸,一百个城镇里只有一个能抵抗袭击。他可以坐船沿泰晤士河而上,炮轰伦敦塔,现在他会觉得自己可以放开手大干一场了。你破坏了与他的联盟,什么也没得到,唯有把我们都推入危险之中。”

“也许我该进宫。”伊丽莎白说,“我可以服侍玛格丽特王后,留在你身边。”

“他一直都是我们的敌人。”年轻的萨默塞特说,“在此之前他就是我们的敌人了。”

我耸耸肩,提议道:“也许是时候让你俩搬到格雷家的其他庄园去了。也许一山容不下二虎,格鲁比庄园容不下两个女主人。”

“他受制于休战协定。”理查德坚持道,“还有忠于国王的誓言。他履行了他的义务。在议会厅对他发起攻击,等于是把他从这两者中解放出来。”

“你以为他们会因此感谢我?”她说,“约翰对我倒是永远那么好,可是他母亲只会抱怨个不停。”

“我们应该离开伦敦。”王后下令道。

“你给格雷家添了多少福气啊,”我边弯腰靠近摇篮边说,“给他们生了个孩子,还是个小子呢。”

“这不是解决办法!”理查德爆发了,“你不能树起这样一个强敌,然后以为逃走就能万事大吉。普天之下还有哪里安全呢?塔特伯里?肯尼沃斯?考文垂?难道你想把整个英国南部都拱手相让吗?就这样放任沃里克步步逼近吗?难道你的计划是把桑威奇给他,就像你从前给他加莱一样吗?你还要把伦敦也给他吗?”

美妙的和平只持续了八个月。我在夏天带着身孕离开宫廷,生下又一个孩子,一个女孩,我们叫她凯瑟琳,待到她日益强壮,被乳母的奶汁喂得白白胖胖时,我们就离开家来到格鲁比庄园,和女儿伊丽莎白住在一起。

“我会带上我儿子离开。”她朝他发火道,“我还要建立军队,召集伙伴,把他们武装起来。等沃里克上岸,他就会发现我的军队早就在等他了。这一次我们会打败他,让他为罪行付出代价。”

伦敦 威斯敏斯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