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记录下了全部的过程:我们的行程,我们的重大发现以及我们的归途。他们记录下了那条蛇,我们说到寒鸦的时候他们稍微抬了抬眉毛,也做了相应的记录。在这之后,他们写下了对徒步旅行者的详细描述。
“难不成你们在外面都是小天使,是吗?”鲍尔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先生,能来杯茶吗?”
“那个徒步旅行者,”鲍尔警员说道,“戴着一顶红帽子。他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呢?你们给的信息太过于模糊了,不是吗?小伙子。”
他朝我看了看,此时我正在背后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对我轻声一笑。
“当时距离太远了,”我回答,“而且太阳很烈,都睁不开眼的。”
“尽管是在咱们这一片祥和之地,也是如此。”鲍尔说道。
“还有鲁克礼堂?”鲍尔警员继续说道,“就在一条大路上,就是说她们故意把婴儿放在了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你永远也想不到谁会在口袋里装一把枪或者匕首。”阿特金斯警员说道。
“她们?”爸爸诧异道。
“这是规定,林奇先生,”鲍尔警员说道,“我们必须照章办事。”
“通常都是婴儿的母亲,”鲍尔警员说道,“她们通常都太年轻,无力抚养孩子,反正就是类似这种理由。”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搞得我们像是一帮毒贩。”爸爸不满道。
“她像宝宝一样需要帮助,”阿特金斯警员说道,“她到最后都会出现的,因为她没办法远离自己的孩子。”
在警察到来之前,我把小刀跟钱收起来,放在了我的卧室。来的两位是男警员鲍尔和女警员阿特金斯。他们都在短袖衬衫外面穿上了防弹背心。
他们立即打电话给总部:“鲁克礼堂”区域需要被隔离搜查。
“这种事情一直发生的,”马克斯说道,“我们经常在河边发现弃婴以及他们身边的一罐‘战利品’。”
“警局的人会马上联系所有的医院,”阿特金斯警员说道,“他们会通过GPS收集信息,收集任何地方任何人所知道的信息。他们也会寻找徒步者。事情的真相不久就会大白于天下了。”
“那么你们还听说过这里以前是否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马克斯。”
一辆摩托车嘶鸣着从我家门前的大路驶过,一架喷气式飞机也咆哮着从屋顶飞过。爸爸也朝着它咆哮。鲍尔警员细细地抿着茶。
“是的。”马克斯说道。
“外面一片祥和,不是吗?”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们遇到的那条蛇是蝰蛇,是吗?它是喜欢天气热的时节啊!”
一辆救护车出现在我家门口,从车上跳下两三个穿着橙色连体衣的年轻医护人员,迅速冲进我家。
“是的,”我回答道,“好像那条路上一直都有徒步旅行者。”
“弃婴?”一个叫多琳的女孩一边抱起宝宝,一边说道,“谁会狠心抛弃这么可爱的宝宝?”
“路上还有一个戴着红帽子的徒步旅行者?”
她说着就把宝宝抱得更高更紧了。
爸爸轻咬着自己的拇指指甲,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往钱罐里看了看,之后又继续写着。
“女孩子最可爱了!”她说道,“不过我的天哪,她们竟然也会有臭味!天哪!看看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啊!尿片!哈哈!”
“是的,除非你愚蠢得想要吃掉它。”
说完,她就开始把这个婴儿放在沥干板上换尿片,整个过程一直在轻声地喃喃低语。换过尿片后的宝宝圆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你们可以驯养它,不是吗?”爸爸继续说道。
“多么有爱的画面啊,像玫瑰一样的甜美笑容。现在,我们可爱的小公主要喝点牛奶吗?”
爸爸又开始潦草地创作。
说着,她拿起一个牛奶瓶喂她。宝宝狼吞虎咽地吮吸着,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多琳坐在那儿,把宝宝放在自己腿上,一边笑着一边叹息。
“是的。”马克斯回答道。
“你们真的是发现了一个可爱的小宝贝,小伙子们。”她说道。
“所以一路上引领你们前行的都是同一只?”
医护人员把宝宝带走了。警察也带走了婴儿篮、小纸条以及装着现金的果酱罐。他们说会再联系我们。他们还有很多要问的,很多要谈的。正在他们要走的时候,鲍尔警员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说道:
“它是一只寒鸦,”马克斯说道,“它们的头部后侧呈淡灰色,而且体积也比乌鸦小。”
“谢谢你们,小伙子。你们都是良好市民。”
“所以它不是一只乌鸦或者白嘴鸦?”他说道,“但是它们对我来说都一样,都是黑色的鸟类。”
“还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马克斯问道。
宝宝大哭不止。爸爸气定神闲地泡了杯咖啡,然后开始在他的笔记本上潦草地创作着。
“噢,有一点我很好奇,”他边说边紧了紧防弹背心上的皮带,“很多像你们这么大年纪的小伙子,看到这么多的现金都会……”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对着我抿嘴一笑:“明白我意思了?小伙子。”
“不行,”爸爸说道,“在警察来到之前,我们应该按兵不动。”
我直视着他,说道:
“她该换尿布了。”他说。
“我们不会。”
马克斯看了看裹在毯子里的宝宝,说道:
“很好。但是你有没有——即便是像你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利亚姆,在看到这么多的钱之后,有没有哪怕几秒钟——被诱惑,有吗?”
“我们该怎么办?马克斯。”爸爸慌张地问道。
“什么?”爸爸对鲍尔警员厉声说道,“你到底在暗示什么?”
爸爸放下电话,说警察正在来的路上,他继续盯着这名弃婴看,宝宝张了张嘴,然后开始嚎啕大哭。
“噢,没什么,先生,”鲍尔警员说道,“只是站在我们的角度,总是难免会产生一些怀疑。”
“她肯定以为我们会给她牛奶喝,”他说,“待会儿如果还喝不到,她肯定会哭闹的。”说着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马上,马上我们就会把你安顿好,喂饱你。小宝贝。”
之后他盯着我看了片刻,离开了我家。
随后,爸爸打电话报了警。马克斯把自己食指的关节处放在婴儿嘴里让她吸。
我们在餐厅围桌而坐。爸爸说他要开始继续工作了,但却一直不离开,只是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潦草地写着什么,专注地陷入沉思。他正在构思着如何将所有的线索和细节整合成一个故事。
“这是真的吗?”爸爸轻叹道,“这是真的,不是吗?正是我需要的故事素材啊。”
“你觉得那个宝宝会有多大?”爸爸问道。
爸爸皱起了眉头。
“几个月吧,”马克斯回答道,“可能四个月。”
说着我就把那一罐钱以及贴在篮子上的小纸条放在了桌子上。
我想象着自己几个月的时候,妈妈把我抱在怀里说:“男孩都很美好!”我们当时还住在纽卡斯尔,穷困潦倒。“我们正处在悬崖峭壁的边缘”,妈妈过去常常这么形容当时的窘境。
“但是这件事也一样必须得到解决啊。”
爸爸依然在他的笔记本上潦草地书写着什么。
“听着,利亚姆。我知道自己忙于工作忽略了你,但我必须完成手头这本书的创作。”
厨房窗外的田野在烈日下显得金灿灿的,吃着草的牛儿和羊儿,以及远处的树篱、灌木丛,还有那瓦蓝瓦蓝的天,又有几架黑色的喷气式飞机安静地飞过位于霍灵顿山脊的隐约可见的风力发电机。
爸爸抬起手指向我说道: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戈登·纳特拉斯来了,我去应门。
“多么感人的故事啊,小伙子们。但是你们必须要自己收拾这个局面,我可没有时间帮你们收拾残局。”
“你们说会去田野那边找我们玩,”他说,“但是你们并没有来。”
爸爸笑出声来。
“我们遇到了些状况。”我向他解释道。
“它引领着我们穿过村庄,沿着田野一直走。”马克斯说道。
“所以,你们并不是在刻意回避我们?”
“是一只寒鸦把我们引到那里的。”我说道。
“当然不是了。”
“你们不是在耍我吧?马克斯,这是你其中的一个妹妹,是吧?”然后他转动着眼睛,反复打量着我们,“怎么偏偏这么巧,你们到了那里,就发现了一个弃婴?”
我们注视着彼此。
爸爸站在那里,盯着婴儿看了一会儿,轻轻触碰了下她的脸颊,然后说:
他仍旧拿着那把锯子,肩上挎着一个麻布袋。“你们错过了好机会,”他说,“我们玩得可开心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我看到从他的麻布袋里滴出好几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