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是生活在自己的故事里,而不是在真实的世界里。”
我点了点头。
“好奇怪,”马克斯说道,“你妈妈在哪儿?”
爸爸再次吼叫起来,看样子他正痛苦不已。
“她今天一大早去纽卡斯尔了。”
“听起来好像他遇到了恐怖袭击。”马克斯说道。
婴儿还在不停地呢喃。
“没事儿,”我说,“爸爸的创作被‘卡’住时,当他的故事写不下去或者他创作的人物给他‘找麻烦’的时候,他就会这样。”
“她可能需要牛奶,”马克斯说道,“但是哪一种牛奶比较合适呢?”
爸爸房间的窗户还是大开着。我们把婴儿放在厨房桌子上。楼上传来吼叫声,马克斯吓了一大跳,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轻抚了下婴儿的脸颊,朝她笑了笑,然后就上楼了。我先把糖罐里的钱拿进我的卧室放好,然后敲了敲爸爸的房门。
我们穿过最后一片田野,翻过最后一道门,就到家了。
我先是听到了他的一声咕哝,紧接着就大喊道:
“她应该是饿了。”马克斯说道,于是我们拎起摇篮,再次出发了。
“谁啊?”
另一架喷气式飞机发出轰鸣声。婴儿再次哇哇大哭起来。在马克斯照看孩子的时候,我又拿了一些钱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剩下的继续放在瓶罐里。
“是我。”
“是的,”我说,“就应该这么想。”
“你不是要跟马克斯玩上一整天吗?”
“可能这些钱是奖励,”他说道,“或许没有人会要求赔偿,而且这些钱到最后会归我们所有。”
“是啊。”
他当然没有接。
“但是你没有啊,不然也不会现在来敲我的房门。你妈妈是不是还没回来?”
“你拿着这些钱。快拿着,就这一次。”
“还没。”
我轻叹了口气。他这些天都太无聊乏味了,就像他已经等不及要长大了,不会再做任何不计后果、冒险的事儿了。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些钱递给他。
“我的创作遇到障碍了,被‘卡’在中间了。”
“真是痴人说梦,”他说,“无论如何,你都不像很需要钱的人。你可是帕特里克·林奇的孩子。”
我想去把门硬推开。不久之前,爸爸写作时,我还坐在他的桌子下面绘画涂鸦。更久之前,他写作的时候还让我坐在他的膝盖上呢。
马克斯摇了摇头。
“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我透过门对爸爸讲道。
“或许谁捡到就是谁的,马克斯。我们可以把这些钱放进我们的秘密基地,以备不时之需啊。”
“那很好啊!”
“总有人会发现的。虽然我不确定会是谁,但肯定有人会发现的。”
“我们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谁会知道呢?”
“老天,利亚姆!你是个大孩子了,知道吗?”
“我们不能这么做。”他说道。
就在这时,我听到爸爸朝门口走来。然后我看到了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爸爸站在我面前,他身后书桌上的电脑屏幕发出耀眼的光芒。地板上到处散落着他凌乱的手写稿。四面的墙壁都堆满了书。
之后,我们拿着这一罐子的钱仔细端详着,里面有五镑、十镑的纸钞和硬币,也有上世纪流通发行的票据和硬币:大量的五英镑纸币和大量的便士,以及极少量的法新5和闪闪发光的六便士。我旋开瓶盖拿出来一些纸币,叠好放进我的口袋,并在这个过程中观察着马克斯的反应。
“我被卡在了创作的途中。”他说道。
“那就是以前的你闻起来的味道,直到你开始长大变成大块头,那种味道就消失了。”
说着爸爸活动着双手,伸着懒腰,仰天大喊发泄情绪,恰好一架喷气飞机从我们屋顶上方驶过。
“是哦。我闻到了。”
“去轰炸托尼·布莱尔6吧!”
“我说什么来着?闻到了吧。”马克斯得意地说道。
“我们捡到了一名弃婴。”我说。
于是,我也学着像马克斯一样,俯下身来把脸埋在摇篮里,贴近宝宝。只见她用手触摸着我的脸,我能感受到脸颊处她细小锋利的指甲,也能闻到她身上那种怪怪的可爱的气味。
“捡到了什么?”
“小孩都会有一种专属的味道。他们闻起来很可爱,虽然味道有点怪怪的,但是很可爱。你试试啊。”
“一名婴儿,在河边。”
“什么?”
他紧紧地盯着我,好像我离他有百米之远。
“闻闻她。”马克斯说道。
“那婴儿现在在哪儿?”他说道。
中途,我们在一棵山楂树下歇息。我轻抚了下婴儿的脸颊,她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指。马克斯说婴儿就喜欢这么做。他很了解,因为他有很多弟弟妹妹。马克斯俯下身来,直到脸快要贴到摇篮里的宝宝。他先是轻声叹息,而后又咧嘴轻笑。
“楼下餐桌上,她需要喝奶。”
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把她带回家。我们穿过田野,翻过大门,小心翼翼地互相传递把孩子从门外传到门里。然后沿着沟壑不平的,种满了大麦、玉米和其他农作物的庄稼地边缘,一直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