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说:“最近几天就答复你。”说完我们就分手了。下一次见面时,矢口交给我一大叠信,她说:“你看看吧,我怎么能和这样的人结婚呢?”
我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就对矢口说,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你就说个痛快话吧。这完全是山下奉文占领新加坡时同对手谈判的口气。
那些信是我托的那个朋友写给矢口的,看了这些信,我简直惊得目瞪口呆。
这样,我为了推动婚事尽快有个眉目,就托了一位要好的朋友,请他成全这件好事。托是托了,事情却毫无进展。
那些信的内容全都是骂我的。此人在骂人上堪称天才,信中充满憎恨我的字眼,使人感到鬼气森森。
她的回答是:考虑考虑。
他答应成全我们的婚事,却以百倍热情加以破坏。而且此人经常和我一起造访矢口的家,在我面前极力装出一副热心玉成其美的面孔。
我觉得说得也是,所以决定向她求婚。
矢口的母亲看了那些信问她:“骂人的人和相信那人并一直挨他骂的人,你相信哪个?”
我也觉得确实不错。可是拍《最美》时净和她吵架,因此,我说此人不大好对付。森田先生则笑眯眯地说,你找这么个对象正合适。
结果,矢口和我结婚了。
我问他,对象呢?森田先生说,矢口不是挺好吗?
结婚之后,那家伙仍然若无其事地来访,矢口的母亲坚决不让他进家门。
事情的起因是父母疏散到老家去了,森田先生(当时任制作部长)看我生活辛苦,就跟我说,是否该考虑结婚了。
直到今天我仍然不懂,我根本没有干过招他如此憎恨的事,人的心灵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呢?
总而言之,连婚礼都如此简单草率,那么婚礼之前的情况当然也没什么浪漫的了。
后来我见识过许多人,有骗子、财迷、剽窃者……但是他们都有一张人的面孔,这就不好办了。
谈结婚典礼却只谈酒,可能会惹得妻子不高兴,但为了如实写出当时的婚礼情况,我认为这些话也是必须说和必须写的。
啊!原来只有这帮家伙才总是一副讨人喜欢的面孔,说的话总是那么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这就更不好办了。
妻子娘家举行的喜宴上,只拿出一瓶三得利牌的方瓶酒。
我们的婚后生活,对妻子来说似乎是很为难的事。
在礼堂里喝“三三见九”交杯酒时,我喝的却不是合成酒,而是上好的酒,真想多喝两盅。
妻子因为结婚就不再当演员了,可是我的薪水还不到她的三分之一。她似乎做梦也没想到导演的薪水会如此之低,生活会过得如此艰苦。
当时,申报结婚的能领到特别配给的一合酒,只够喝“三三见九”交杯酒而已。我领到后,去礼堂之前尝了尝,原来是十分糟糕的合成酒。
《姿三四郎》的剧本稿费给了一百元,导演费一百元。后来,《最美》和《姿三四郎续》的稿费、导演费各提高了五十元,但是多半用作出外景时的酒资了,生活上当然很拮据。
婚礼在异常紧张的气氛中匆匆举行,婚礼进行中就听到了空袭警报。
拍《姿三四郎》时,公司和我正式签订了导演合同。这就是说,之前这一段时间我是公司职员,但按规定,从此以后我算离职职员。为酬答职员在职时的功劳,应发放离职金。可是当我申请离职金的时候,公司却说,为了我将来的生活考虑,钱必须积存在公司里,不予支付。
婚礼的第二天早晨,美军飞机空袭东京。当天夜里,B29轰炸机大规模轰炸东京,明治神宫起火。所以,我们没有结婚纪念照。
这笔离职金直到今天还未给我。
当时父母已经疏散到秋田老家去了,未能出席我们的婚礼。
真是为了我将来的生活给我存的吗?我欠东宝不少账,他们大概是想拿这笔钱顶账吧。
媒人是山本嘉次郎夫妇。
总之,离职金拿不到,新婚不久我们就为生计发愁了。所以,除了写剧本赚钱别无他法。
准确地说,一九四五年,我三十五岁时,和女演员矢口阳子(本名加藤喜代)于明治神宫结婚礼堂举行了婚礼。
为此,我曾经同时写过三个剧本。
《姿三四郎续》公映的同月,我结婚了。
大概是因为年纪轻才能这样干吧,但那时也同样累得筋疲力尽。三个剧本写完的当天夜里,我喝着酒,禁不住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