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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 L

其次,社长参观过美国的制片厂,他对美国第一副导演作用之重要及其工作情况感到很新鲜,也非常佩服,所以回日本之后,在制片厂院子中央竖了一块告示牌,上面写道:第一副导演的命令等于社长的命令。

当时,P·C·L的领导认为,副导演就是领导人物候补生(未来的领导、导演),从这种设想出发,他们试图让副导演通晓制作影片过程中必要的各个部门的一切工作。因此,我们几个人干过洗印;腰里掖条装钉子的口袋,锤子别在皮带上,钉过布景;当过见习编剧和见习剪辑;给演员当替身,从镜头前一走而过;甚至在出外景时当会计。

这块牌子引起了各个制作部门的反感,这些对抗使我们副导演不得不陷于随时应战状态。

此次录取副导演,根据公司的要求取了东大、京大、庆大、早大[2]毕业生各一名,还有一名就是有着奇奇怪怪经历的人,这人就是我。这五个人都像放养在宽阔水域的幼鱼一样,游得异常泼辣。

“你小子要是不平不满,那就到洗印车间后边来!”那时,第一副导演常常和摄影部、照明部、大道具、小道具的人吵架,每次吵架都这么说。

P·C·L的领导成员简直就像一班电影青年那样朝气勃勃,他们确定新的方针,然后雷厉风行。制片厂的人员结构方面,尽管还没有摆脱外行的状态,但是和现在的拖拖拉拉、杂乱无章相比,那时人们虽还幼稚,却无不心地纯洁善良。总而言之,P·C·L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梦工厂”。

尽管有些过火之处,但是把副导演看作领导人物的候补者这个方针及其训练方法,我认为并没有错。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样的形势之下,P·C·L能够大踏步地前进,也是不可思议的。

现在的副导演如果当了导演,大概会感到困难重重吧。如果不熟知影片制作的各个方面,就很难担任导演。

说起“二二六事件”,我就是在这次事件刚发生后进入P·C·L的。我记得,二月二十六日那天,大雪仍然残留在摄影棚的背阴处。

导演是前线司令官式的人物。司令虽然精通战术,但如果不精通各个兵种,掌握各支部队,他也无法指挥。

但毋庸讳言,当时也拍了一些毫无时代感的影片。这些影片无视当时日本已经退出国际联盟、“二二六事件”[1]、日德防共协定签字等一系列使日本政局愈加动荡的现实,描写主人公在日比谷公园一边唱着“紫花地丁盛开时”,一边悠悠漫步等。

P·C·L很懂得培养人才。而受到P·C·L的教育和栽培,对我来说是一大幸事。

这些作品里,成濑导演的《愿妻如蔷薇》、山本先生的《我是猫》、木村导演的《兄妹》、伏水导演的《风流艳歌队》等,都极其生动而新颖。

凡是想用人的,必须先培养人。培养出人,激发出人的才能,这才能用。

导演阵营也如此,尽管人数不多,但年轻有为、富有进取精神的居多。山本嘉次郎、成濑巳喜男、木村庄十二、伏水修等,都很年轻,没有“电影商”那股旧习气。作品也和以往的日本电影不同,如果以俳句的季节题作来比喻,那么,这些作品都有春天里的“嫩叶”、“风光”、“薰风”等情趣。

要想建造好的房屋,必须先种柏树、杉树。如果东捡半截木棍,西拾几片木头,只能凑合成个脏土箱。

P·C·L是照相化学研究所(Photo Chemical Laboratory)的缩写。这个研究所开始时研究有声电影,后来建起摄影棚,成立了制片厂,着手摄制影片,所以它有创立已久的电影公司缺乏的锐意创新。

此时此刻才恰恰是恢复P·C·L精神、认真考虑日本电影根本缺陷的时候。

P·C·L的徽章是一个摄影机镜头的侧面,中间有P、C、L三个字母。有人把那形状看成飞船。

[1] 1936年2月26日,国粹派(皇道派)少壮军人不满于掌权派(统制派)在对外扩张上的消极态度而发动的一场政变。

“您在造飞船的公司?”脑子不太好使的酒吧女郎看了看我胸前的徽章,这样问我。

[2] 分别为东京大学、京都大学、庆应大学和早稻田大学的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