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中学四五年级时,有时间就摆弄矿石收音机。星期天借父亲的免费票(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有这种免费票)到目黑区看赛马。我从幼年就喜欢马,在这里我能待上一天。有时带上油画写生工具,到东京郊外画风景。总之,无忧无虑。
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中学三年级暑假在秋田的农村生活是我少年时代最后的假期。这也是回忆引发的感伤吧。
那时,我家从小石川搬到目黑,不久,又从目黑迁到了涩谷区的惠比寿。尽管每搬一次家住房就小一些,但我一直没有注意到这标志着家境正每况愈下。当然,中学毕业后,我之所以下决心要当一名画家,也是在考虑自己将来的生活。
大正十四年,我正读中学四年级,此时已经有了无线电广播,社会上发生的事,即使不愿听也不能充耳不闻了。前面我已提到,中学开始施行军训,也是从这时开始的。社会动荡不安,使人感到轻寒阵阵袭来。
喜欢书法的父亲,对绘画是理解的,所以不反对我想当画家的理想。他说,既然如此,就应该进美术学校。这是当时的父辈必然会说的话。
但从中学毕业起,我就像从温室移栽到秧畦里的苗儿一样,开始承受人世间的风雨了。
我对塞尚和凡高十分倾慕,认为上美术学校既是浪费也是一条弯路。况且报考这种学校,即使专业课合格,理论课我也没有合格的把握。
我童年遭受的风吹雨打,只不过是一场地震而已。第一次世界大战、俄国革命、日本社会的动荡与变迁,都不过如温室外的风雨声。
我终究报考了美术学校,但是没有考上。父亲大失所望。我当然十分难过,但这样一来,我倒能自由地学画了。至于安慰失望的父亲,我认为还有别的途径。
一般说来,孩子就像温室中的小苗一样度过童年,尽管有时遭到从缝隙处吹来的风雨侵袭,但毕竟没有暴露在风雨之中。
中学毕业第二年,十八岁时,我的作品入选全国性的新人作品展。父亲当然很高兴。然而从此以后,我就踏进了风雪的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