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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马群涉水之后,溅起大片水花,顿时,只见浪花飞扬的模糊场景。马夫的随从们奋力将马匹赶往货船内,甚至用力地往马匹身上抽皮鞭。这么一来,更加躁动的马群又踩出了漫空四溅的水花,马群推挤狂嘶,皮鞭抽打不断,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总算才把所有马匹推进货船里。港口终于恢复平静。货船的下水滑道缓缓拉起,静待出航。

然而,这只是个警讯而已。

接着,舰队总指挥蒙卡塔尔下令起锚,一百一十七艘船陆续离港。亚诺和雷蒙伫立在海岸上。

的确如此。不过,牵着马匹从海岸走到下水滑道这一段却是一大挑战。果然,马匹的狂嘶又是震天响。

“他们走了……”雷蒙幽幽地说,“他们要去征服马约卡了。”

“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专家。马匹只要上了船就好控制了。”

亚诺点着头。没错,他们都走了,独自远赴沙场,趁此把生命中的各种问题和苦难抛诸脑后。他们以英雄的姿态离乡,抱着战死沙场的决心,没错,他们心中的悬念只有战争。亚诺多么希望自己也在船上啊!

此时,雷蒙又指了指那几艘货船。好几位随从已经站在海里,水深及胸,他们正慢慢牵着马匹过海,然后上船。

那年的6月21日,贝德罗三世头戴王冠,一身精致华丽的服装,他坐在马约卡大教堂里,以马约卡国王的身份聆听弥撒。海默三世已经弃守逃亡到另一块领土胡西壅。

“他们在等什么?”亚诺大声问道。

胜利的消息传回巴塞罗那,甚至传遍了整个伊比利半岛:贝德罗国王决心收复领土的计划,已经踏出了胜利的第一步。如今,仍待收复的领土仅剩塞尔坦亚,以及比利牛斯山另一侧的胡西壅。

才一眨眼工夫,海岸上已经挤满了马。放眼望去,数百匹,每一匹都是壮硕精良的战驹。马夫和随从们在海岸上来回奔波,个个忙着安抚躁动不安的马匹。只是,马匹的狂嘶更强烈,已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

马约卡战役持续了一个月,亚诺始终无法忘怀皇家舰队从巴塞罗那离港的景象。当舰队逐渐消失在远方的汪洋时,人群渐渐散去,各自返回家中。他呢?他为什么要回家?就为了接受他没有资格享有的温柔和服侍吗?他呆坐在沙滩上,直到海平面上的最后一盏渔火也熄了。“他们真幸运,可以抛下所有的问题。”他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默念着。战事进行的那个月,雅莱迪思依旧在蒙居克山路上拦截他,而当他事后面对玛丽亚的殷勤服侍时,脑海中总会一次次浮现那批敌后突击队员振奋呼喊、豪迈欢笑的景象。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就在不久前,雅莱迪思扑在他身上忘我地呻吟着,当时正巧有人路过,那人还朝树丛叫喊了几声。两人惊愕地静默了好一会儿。接着,她噗嗤一笑,又往他身上扑了过去。倘若被发现,大力士公会一定会严厉谴责他,并将他逐出公会。到时候,他该怎么办?他要靠什么过日子?

“当然!只要上船就表示要打仗了嘛!你看……”亚诺的目光移往海上:四艘大型货船,吃水仍浅,缓缓靠向岸边,船尾渐渐打开了,下水滑道随即落入海中。“至于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马匹呢……”雷蒙继续说,“情绪也会受其他马匹的影响。”

1343年6月29日,巴塞罗那全城百姓齐聚罗布雷加特河口,准备迎接凯旋的皇家舰队。这时亚诺早已暗自作了决定。国王必然再度远征塞尔坦亚和胡西壅,唯有收复这两块领土,才能实现他对子民许下的承诺,而他,亚诺·艾斯坦优,将成为远征军队的一员。他必须躲避雅莱迪思!或许,她会从此忘了他,而当他返乡时……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战:那是一场战争呀!多少人将战死沙场啊!但是,说不定他能安然返乡,然后和玛丽亚展开新生活,从此摆脱雅莱迪思的纠缠。

“它们知道啊?”

贝德罗三世下令,舰队的船只必须分批入港,而且要依照顺序:首先是国王舰队,接着是贝德罗王子的船队,然后是搭载总指挥蒙卡塔尔神父的船舰。

“这些马匹知道要上战场啦!”雷蒙说。

于是,当国王舰队入港时,其他船只就在海上等候着,为了接受齐聚沿海区的民众欢呼致意,国王舰队特别在海岸线上折返来回。

就在两人正要走出海岸时,第一批即将上船的马匹由马夫们骑到了海岸边。一匹匹壮硕的战驹凌空挥蹄,龇牙嘶叫,连马夫们都穷于应付。

当国王的船舰越来越接近时,亚诺听见周遭的群众不断地激昂欢呼着。大力士们以及船工们站在海岸待命,随时准备搭造国王上岸所需的木桥。而在他们旁边一起等候的还有巴塞罗那政府的三位代表,以及各个公会的代表。船工们正要着手准备木板时,三位政府代表却要他们再等一等。

“我们走吧!”雷蒙对他说,“这里很快就会跟战场一样混乱嘈杂。”

发生什么事了吗?亚诺偷偷看向其他的大力士。如果不搭木桥,国王要怎么上岸?

就在这时候,亚诺听见了马嘶声,短促的第一声之后,逐渐传出数百声不绝于耳的马嘶声。原本在城墙外等候的马匹,现在该轮到它们上船了。

“国王不应该登陆。”政府代表葛罗尼对另一位代表圣克利蒙说,“军队应该直接转战胡西壅,免得海默国王趁这个机会找法国结盟。”

“你看了就知道。”雷蒙回答他。

在场的代表们频频点头。亚诺的目光游移到缓缓航行在海岸线上的国王舰队。倘若国王不登陆,倘若军队直接转战胡西壅……他突然觉得两腿发软。国王必须登陆才行!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急呢?”他指着那些载满士兵、不断进进出出的船舰,询问刚才巧遇的雷蒙。

连国王的策士德拉诺瓦伯爵都支持这个意见。亚诺一脸恼怒地望着他。

民兵登船将会持续好几个钟头。玛丽亚已经回家去了,亚诺也在海岸的拥挤人群里逛够了;无论走到哪里,总是会碰见同事。

接着,三位巴塞罗那政府代表、德拉诺瓦伯爵以及另外几位高官,一行人坐着舢舨前往国王的船舰。亚诺听见一旁的同事们也支持这个做法:“不能让马约卡国王趁这个机会重新整顿武力啊!”

这时候,亚诺发现玛丽亚正挨着他,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双眼紧盯着那群民兵。“你在找寻什么?庇护吗?你如果知道……我甚至无法面对自己的弱点!你以为,这些民兵发起狠来会比我伤你更重、更深吗?他们是战场上的魔鬼部队!”亚诺注视着他们:这群即将征战沙场的男人,即使抛下了家人和故乡,他们也是如此满足、如此喜悦!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去效法他们呢?

政府代表一行人与国王的会谈持续了好几个钟头。群众仍然聚集在沙滩上,等候国王作出最后的决定。

“没错!”有人在他们背后帮腔,“他们打起仗来,简直是魔鬼部队。”

木桥终究没有搭起来。不过,军队并未直接转战胡西壅和塞尔坦亚。国王决定暂停作战,因为现实条件并不允许:他没有继续作战的财力;绝大部分骑士已在航行途中损失了坐骑,所以他们非登陆不可;最后,国王也必须重新整顿武力和装备,才能继续征战他方。政府请求国王给予数日的时间准备庆祝国王凯旋。不过,国王却否决了这项请求,他指示政府高层,直到所有领土收复时才可以举办庆祝活动。因此,1343年6月29日,贝德罗三世在巴塞罗那登陆时,就跟一般船员一样,由接驳的舢舨搭载上岸。

“据说,”他在玛丽亚耳旁轻声说,“曾经有几个法国骑士俘虏了一名敌后突击队员,把他押到卡洛斯·沙勒诺王子面前。这位法国王子极尽刻薄,用尽所有难听的字眼羞辱这位看起来贫穷、肮脏又可悲的民兵,他甚至还嘲笑加泰罗尼亚军队。”夫妻俩目不转睛地盯着继续扛着木桩上船的民兵。“没想到,这个敌后突击队员竟然当着王子的面,扬言挑战法国部队里最精锐的士兵。这个赤脚民兵,手上只有长矛,而他的法国对手却骑着骏马,而且全副武装……”亚诺停顿了半晌,但是,玛丽亚却转过头来盯着他,示意他往下说,“法国军队取笑这个加泰罗尼亚民兵简直不知好歹,不过,他们也接受了这个挑战。于是,一大群法国军队转移到附近的旷野,就在那儿,我们这位民兵击败了法国士兵,他先宰杀了马匹,接着轻易就征服了不擅下马作战的骑士。就在他掐着骑士的脖子时,沙勒诺王子下令释放他。”

但是,亚诺该如何向玛丽亚提起他想从军的意愿呢?他并不在乎雅莱迪思怎么想,只是万一她将两人的奸情公诸于世怎么办?但是话说回来,假如他真要去从军,她又何必做出这种伤人伤己的事情?亚诺想起卓安和他母亲。偷情通奸的下场就是这样,雅莱迪思自己心里明白得很,可是玛丽亚……他该怎么去跟玛丽亚说呢?

亚诺听说,西西里军队确实曾在战场上取笑这些民兵。这些衣衫褴褛的徒步民兵,岂是骑着骏马的贵族军队的对手?然而,这支敌后突击队却击溃了西西里军队,最后征服了西西里岛。法国军队也曾经嘲笑他们……这些都是加泰罗尼亚人津津乐道的战场轶闻。亚诺也曾经多次听人聊起。

他试着找机会开口。当妻子替他按摩背部时,他很想把远行从军的决定告诉她。“我要去打仗了。”他可以这样告诉她。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要去打仗了。”她恐怕会哭得伤心欲绝。可怜的玛丽亚,难道她做错了什么?他试着想在她端上热腾腾的饭菜时提起这件事,但是她那温柔的双眸却让他开不了口。“你怎么了?”见他神情有异,她体贴地问他。他甚至想在两人云雨交欢后告诉她,但是柔情似水的玛丽亚正爱抚着他……

夫妻俩一言不发,神情严肃地和其他巴塞罗那乡亲站在一起,默默观望着贝德罗国王雇用的这群佣兵。他们是拜占庭的征服者。就连刚刚才对贵族的精致宝剑和武器赞叹不已的妇孺,此刻看着这群民兵,正如玛丽亚那样,大家与有荣焉。这些人赤足赤膊突袭敌后,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本身的灵敏和机智。谁会因为那身破烂衣服而取笑他们?

这段时间,巴塞罗那民情沸腾。老百姓急切地希望国王尽快征战塞尔坦亚和胡西壅,但是国王却迟迟没有行动。大批骑士要求王室为作战的兵力以及毁损的马匹和武器支付费用,然而,国库已空,国王无力支付,只好让大部分骑士各自返乡。

“没错,他们是敌后突击队。”

于是,国王组成了加泰罗尼亚民兵自卫队,他决定号召老百姓为他作战。在国王的谕令之下,整个加泰罗尼亚地区教堂持续鸣钟,响亮的钟声召来民众,神父们则在布道坛前鼓吹老百姓踊跃从军。“贵族们已经背弃了加泰罗尼亚军队!”艾柏神父慷慨激昂地说个不停,“没有军力,国王要如何捍卫加泰罗尼亚?”假如马约卡知道贝德罗国王已经无兵可用,势必会联合法国进攻加泰罗尼亚。“这样的情况已有先例!”艾柏神父的激动陈辞响彻圣母教堂,“当时,加泰罗尼亚成功击退了敌军。现在呢?难道大家就这样等着海默国王大举入侵吗?”

“这是军队吗?”玛丽亚低声问着身旁的丈夫。

亚诺注视着圣母石雕像以及圣母肩上的圣婴。假如他们有个孩子,那该有多好!假如他们有个孩子,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的。假如他们有个孩子,雅莱迪思大概也不会对他这么残忍。假如他们有个孩子……

玛丽亚拉着亚诺一直走到海岸另一头的弗拉梅诺斯修院。那儿不见任何贵族和皇家士兵,倒是有一大群全身肮脏、衣衫褴褛的男人,没有盾牌或武器,更别提宝剑了。他们穿着宽松的长衫,腿上绑着护腿,头戴皮帽,肩上都扛着即将搬上船舰的木桩。

“我刚刚向圣母许了愿……”神父还在主祭坛前大力鼓吹从军,亚诺却突然低声对玛丽亚说,“我决定去从军,希望她能赐给我们一个孩子。”

玛丽亚凑巧在教堂外碰见亚诺,她兴奋地指着那一群高官显要:“国王!国王。亚诺,快看啊!你看看那气势,他的宝剑呢?好小的一把剑啊!还有那个贵族……那是谁啊?亚诺,你认识他吗?你看那些宝剑,还有那些武器……”

玛丽亚注视着他,然后望着前方的圣母像,她握着他的手,紧紧握着。

全城弥撒仪式结束之后,所有巴塞罗那老百姓随即转往港口。准备带兵参战的贝德罗三世已在多位大臣、男爵簇拥下来到港口。在场的还有海默王子,他将留守加泰罗尼亚,带兵抵御马约卡盟国从边界的进攻。其他人则与国王一起前往马约卡岛战场,包括贝德罗王子、舰队总指挥蒙卡塔尔,以及许许多多声望卓著的贵族、骑士们,各自带着自己的军力和人马向战场挺进。

“你不能这么做!”当亚诺提起这个决定时,雅莱迪思慌张地喊,亚诺试图捂住她的嘴,但她却继续大叫,“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我要把事情抖出来让所有的人知道……”

亚诺总是低着头从这些贵族和富商身旁走过。他只是个搬石头的工人,他只想跪在圣母前面诚心祈求,希望自己能早日摆脱那张混乱的情网。

“那又怎么样呢,雅莱迪思?”亚诺径自打断她的话,“我都到前线打仗去了,你把事情抖出来,只会毁了你自己!”

每当亚诺去向圣母寻求心灵慰藉时,总会见到某个富商或贵族在教堂里巡视圣殿工程。他总觉得自己的教堂好像被人抢走了。通常,这些人骤然出现在教堂,接着姿态高傲地停驻在十一座圣殿前,睁大了眼睛检视圣殿工程的各项细节。

两人躲在树丛后,默默相视。雅莱迪思的下唇开始颤抖起来。多么美丽诱人的双唇啊!亚诺本想伸手去抚摸她那已经挂着两行泪水的脸颊,但还是打消了念头。

仿佛连圣母玛丽亚都要背弃他了。两侧的教堂正厅护墙建好之后,城里的贵族和商人也着手打点起回廊上那些圣殿,天天忙着检视盾形纹章的图案、圣殿内的壁画、石棺以及各种石雕等等。

“再见了,雅莱迪思!”

亚诺往上一看。第二座拱顶已经架构完成,目前的建筑进度是两侧的教堂正厅。内殿的拱顶已经建造完成。下一个可望完工的是长方形的中央正厅拱顶,屋顶尚未铺设完成,看起来就像一大片蜘蛛网,随时等着自投罗网的猎物。亚诺望着那密密麻麻的肋拱,竟然失神了。有谁比他更清楚自投罗网的滋味?雅莱迪思天天缠着他不放。“我就把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你的公会!”每当亚诺犹豫不定时,她就会这样威胁他,于是,他也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不该犯的错。亚诺转过头去看了看他的大力士同僚们。万一他们知道的话……他的岳父巴托罗莫就站在那里,还有他的好友兼贵人雷蒙,他们会怎么说?他甚至可能因此而失去卓安!

“你不能这样丢下我啊!”她啜泣着。

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亚诺环顾周遭。整座城市的教堂钟声依旧此起彼落。贵族、教士、士兵、商人、工匠以及一般老百姓,全都涌进圣母教堂;在他身旁,他的公会同僚们则是挺直了身子站着。但是,他却感到如此孤单!他的梦想、他的生活,就像原有的罗马式旧教堂,已颓败倾圮。那些早已不存在了!新的教堂里,不见任何旧有的罗马式小教堂遗迹。亚诺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浏览宽敞的教堂大厅以及错落其中的八角形石柱,石柱上方还有几座拱顶。至于教堂的外墙部分,一块块石头仍在往上堆砌之中,仿佛要直入天际。

亚诺转过头去看她。雅莱迪思已经跪倒在地,双手掩面。亚诺一直沉默不语,她只好抬头望着他。

这些目前忙着载运武器的船舰当中,其中必定有这么一艘,一年前载着身穿黑色道明会教士服的卓安去了波隆纳。当时,亚诺一路送他到海岸边。卓安上了船,背向远方的汪洋,对着岸上的哥哥微笑着。亚诺看着他上船,看着船舰起锚离港,突然心头一揪,泪水不听使唤地滑落两颊。他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亚诺一身疲惫。国王把所有武器都运到巴塞罗那来了,从好几天前,大力士们必须天天努力赶工。一百一十七艘船!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船只:二十二艘巨型战舰、七艘用来运输马匹的大型货船以及满载士兵的八艘船舰。其他则是中小型船只。海面上布满了桅杆,以及不断进出港口的船只。

亚诺看着雅莱迪思脸上的泪水,她全身都在颤抖着。亚诺咬着唇,目光移往山顶,那是他这些年搬运石头的地方。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何必再伤害她呢?于是,他张开双臂。

巴塞罗那总督谴责海默三世已是近两年前的事情了。霎时,整座城市的钟声响彻云霄,亚诺身在尚未筑起围墙的圣母教堂内,胆战心惊地聆听着持续不断的钟声。国王已对马约卡宣战,城里处处是贵族和战士。此时,轮到看守圣母神殿的亚诺,默默观察着涌入圣母教堂里的大批人群,以及外头的广场上挤不进来的群众。巴塞罗那城里所有的教堂都举行了为加泰罗尼亚士兵祈福的弥撒。

“我非这么做不可!”

巴塞罗那

雅莱迪思跪爬到他的脚边,抱住了他的腿。

海上圣母教堂

“我非这么做不可呀,雅莱迪思!”亚诺复述了同一句话,接着往后退了几步。

1343年5月

然后,他转个身,就这样头也不回地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