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频道开始往前调。
“最开始那个?”
“你喜——”话说到一半,哥哥突然停住了。时间一秒秒爬过,充满恐惧,又有些愧疚。
吉尔摇摇头。“换回去吧,看爸爸看的那个男人。”
“我——”吉尔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想看这个吗?”
“嘘!有人在楼上走动。听见没?”她哥哥冲出了房间。
再换一个台,屏幕上是一条几乎无人的街道,以及“静音”。那街道并不是完全空荡荡的,路上躺着一男一女。他们一动不动。
可吉尔什么也没听见。她自言自语:“我真的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说话比那个女主播慢,如果我多看一会儿,也许能试着读唇。”
下一个频道是灰屏,有一些波浪线。屏幕一角上有黄色的“静音”字样。再下一个台是一个亲切漂亮的女人坐在桌边说话。屏幕一角上仍有黄色的“静音”字样。女主播的手中拿着一枝削得很尖的黄色铅笔,她一边说话一边摆弄。吉尔希望她拿起笔写点儿什么,但是她没有。
她尝试了一番,然后寻找控制播放速度的按钮。
“换频道吗?看。”
楼上没有人,但是有一间大卧室,里面有两张小床,一张靠着东墙,一张靠着南墙。卧室有三扇窗户和两个衣橱。她哥哥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但是她,一想到要独自躺在黑暗中就害怕。于是她向哥哥保证,说这间卧室就算是哥哥的房间,而她自己不要房间,她愿意每天为哥哥打扫、铺床,只求也睡在这里。
“不需要静音键,”她小声说,“需要非静音键。”
哥哥同意了,虽然不太情愿。
“有按钮。”他掀开屏幕侧面的一块折叠面板,“开关键。往前换台,往后换台。调高音量,调低音量。就是没有静音键。”
第一天晚上,他们吃了辣椒罐头,第二天早上吃的是燕麦粥。他们发现这栋房子有三层,一共十四个房间,算上储藏室是十五间。电视又开了,还是静音模式。可是吉尔记得自己离开起居室去热晚饭的时候把电视关了。
“你不是说找不到遥控吗?”
房子还附带一间车库,里面有两辆车。她哥哥一下午都在找车钥匙,但是一把都没找到。其实什么钥匙也没找到,不管是开什么东西的。
“你想换个频道吗?”
在起居室的电视屏幕上,那个男人还在无声地说话,一刻不停歇。吉尔花了大部分时间盯着他看,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一段录像。他的最后一句话(说这句话时,他低头看向光滑的桌面)说完后,又循环到了第一句。
她一言不发,向后依偎在靠垫上,瞪着屏幕。椅子让她觉得自己被某种防御力包围着,尽管很微弱。
那天晚上,她正在准备维也纳香肠和罐装土豆色拉的时候,她听到哥哥的叫喊:“爸爸!”随后是摔门的声音和哥哥跑动的脚步声。
“静音了,我找不到遥控器。我找过了。”
她也跑了过去,追上哥哥。他正在后厅里,朝一扇狭窄的门里张望。“我看见他了!”他说,“他就站在那儿,看着我。”
“我想知道电视上那个男人在说什么。”她对哥哥说。
窄门打开后露出一道同样狭窄的木质楼梯,下面黑漆漆的。“然后我听到门砰一下合上的声音。我知道就是这扇门。只可能是这扇!”
静音——屏幕上写着两个字,电视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吉尔向下望去,一阵风迎面吹来,阴冷、潮湿,带着腐味。“下面好像是地下室。”她说道。
“我也是。”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她感觉到了——这栋空荡荡的房子里弥漫着一种气氛,逼迫你去听。听,仔细听,一刻不能放松。
“确实是地下室。我下去过几趟,但是一直没找到电灯开关。我一直在想,等找到手电筒了,还得再下去一趟。”她哥哥开始沿着楼梯往下走,这时一个悬挂在电线上的灯泡突然亮了,发着昏暗的光,把他吓了一跳。“吉尔,你是怎么开得灯?”
“好吧。”她哥哥沉默了一会儿。他个子高高的,一头金发,就像爸爸,已开始习惯于一脸严肃的表情。“如果他开车走了,我应该能听见汽车的声音。我一直在留心听这类声音呢。”
“开关就在厅里,在门后面的墙上。”
“而且,我明明看见他了。他就在门口站着。”
“那么,来吧!你不一块儿下去吗?”
她哥哥摇摇头。
她也走了下去。“我真希望咱们还在原来那个地方待着。”
“电视开着呢。”她找了把椅子坐下,光蜡木的椅子,上面放着棕橙相间的靠垫。“那些灯是你开的吗?”
哥哥没听见她说什么。或者听见了,但决定不理睬她。“爸爸就在下面什么地方,吉尔。他肯定在。咱俩这么找,他躲不了多久了。”
“我觉得他根本不在这儿。”她哥哥说道。
“下面没有别的出口吗?”
这不合逻辑,但是她无力争辩。
“我觉得没有。但是我之前没待多久。之前真的很黑,而且很难闻。”
“那么他也不在别的房间喽。”
他们发现气味是从一排独立式货架的后面飘出来的,架子上堆满了工具和油画布。架子后面的尸体已经腐烂了,浸污了衣物。有些部位的肌肉凹陷进躯体中,有些则脱落了下来。她哥哥从架子上挪开了一些废木料、一个园艺喷壶、半打瓶瓶罐罐,好让光线照射过来,照清楚地板上的死尸。他独自搬了一两分钟,然后吉尔也开始帮忙。
“没有。”她轻轻地把听筒放回机座上,“什么声音都没有。电话没挂上。”
他们把能挪开的东西都挪走了。她哥哥问:“这人是谁?”
“怎么了?你听到他说话了吗?”
她悄悄地说:“是爸爸。”
“他难道在另一个房间?”电话就放在电视机旁边的茶几上。她拎起听筒放到耳边。
随后,她转身爬上楼梯,在厨房的水槽里洗了双手和胳膊,然后坐在桌旁。她听见地下室的门关上了,哥哥走了进来。“洗洗吧。”她对哥哥说,“咱们该洗澡了,真的。咱俩都该洗了。”
“那么刚才爸爸确实在讲电话,有这个可能。”
“那就洗吧。”
她点点头。“一进这个房间我就看到了。但是听不到那个男人在说什么,因为电视被静音了。”
楼上有两间浴室。吉尔用了靠近卧室的那间,她哥哥用了另一间。洗完澡她擦干了身体,穿上一件浴袍(那可能是她妈妈从前穿的),裹住自己,扎紧腰带,免得让下摆拖在地上。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她抱起他们的脏衣服,下楼进了洗衣间,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哥哥笑了。“改天我就这么办,吉尔。你注意到那台电视了吗?”
起居室的电视上,她试图解读唇语的那个男人不见了。屏幕是灰色的,空无一物,只有“静音”那两个字还发着黄色的光芒。她打开了哥哥给她演示过的面板,换了其他频道。所有的频道都是一样的,灰色、静音、没有节目。
“就是这么回事。但如果是我的照片,我就喜欢那样的相框。”
她哥哥走进来,只穿了裤衩和鞋。“你不吃饭吗?”
“当然不!”
“等会儿。”吉尔说,“我现在不想吃。”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有,你就会给照片挑个相框。相框店的人让你随便挑,你会挑一个带银色花朵的黑色相框吗?”
“我想吃了,你介意吗?”
“我没有。”
她耸耸肩。
“让他显得顺眼。你没法让人变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就是这样。但是你可以让他们看起来很舒服。只要待在合适的环境里,人人都能显得顺眼。如果你有爸爸的照片——”
“你觉得那是爸爸,对吗?我们在地下室看见的那个。”
“你说爸爸买这些东西是为了让他显得好看。”
“对。”她说,“我不知道死人是那样子的。”
“不,我没疯。”她自卫般地摇摇头。
“可我看到他了。一开始我不相信你说的,但是后来我也看到了。然后他关上了地下室的门,我听见了。”
“你疯了。”
她没有说话。
她点点头。“我也觉得。不过我不会买。一个房间就像——就像一个相框,屋子里的人就是照片。”
“你觉得我们还会再见到他吗?”
哥哥伸手指点。“看那儿。那张椅子是动物的犄角做的。我觉得它好棒!”
“不会了。”
“住在这儿。肯定有人挑选了这些家具、地垫和全部东西。”
“就是这样吗?他希望我们找到他的尸体,而我们已经找到了。这就是他想要的?”
“干了什么?”
“爸爸是要告诉我们他已经死了。”她的声调平平,毫无感情,“爸爸想让咱们知道,他不能照顾咱们了。现在咱们知道了。你是打算吃东西吗?”
她跟着哥哥走进一间宽敞的大厅,屋子一侧有高高的、昏暗的窗户。他们经过大门,走进一间很大的餐厅,那里没有人用餐。随后是洒满阳光的起居室,这里够五六个司机停放五六辆巴士的。“这肯定是什么人干的。”她说道,环视四周。
“对。”
“可是我看见了。”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吃。你知道电视节目都停了吗?”
“我没看见。”
“之前就没有节目。”她哥哥说道。
“爸爸应该就在附近,”吉尔说,“我刚才看见他了。”
“好像是的。明天我打算出去。你记得咱们在巴士上路过的那扇大门吗?”
她哥哥又返回厨房。“前厅的电视开着呢,但是没有人。”
他点点头。“白杨山。”
可吉尔还没看够。那儿有一台电烤箱,加热元件发出绯红的光,然后变成了炽热的猩红。冰箱里有一磅芝士和两瓶啤酒。厨房附带的储藏室里塞满了罐头。还有足够的碟子、罐子、盘子、厨刀、汤匙和餐叉。
“对。我打算走去那儿。也许门会打开,好放车进去。要是锁着,我也能想办法翻墙。那儿有很多树,墙也不高。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不过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会自己去。”
“也可能是电话那头的人正在说话。”她哥哥已经看够了厨房的情况,“走吧。”
“咱们一起去。”他说,“来吧,吃饭吧。”
“如果他在讲电话,那我们应该听到啦。”
第二天上午他们出发了,他们关上了厨房的门并确认没有锁死,然后沿着巴士开上来的那条弯曲的长车道往山下走。等到快看不见房子的时候,吉尔停下来,回头望去。“有种离家出走的感觉。”她说。
“他可能在前厅。”哥哥的嗓音有些嘶哑。
“我们不是离家出走。”哥哥告诉她。
屋门没上锁,甚至没掩上。宽敞的厨房地板上积着落叶,好像起风的时候门敞了好几个钟头。吉尔转身推门,严严实实地把门关上了。
“我不知道。”
“屋子可能锁着呢。”吉尔不情愿地跟在哥哥身后。
“好吧,我知道。听着,那是咱们的房子。爸爸已经死了,所以它属于你和我。”
“我们应该进屋去。”哥哥大步流星地走起来,“他可能在屋里等咱们。”
“我不想要。”吉尔说道。当房子淡出视野之后,她又说:“但那是咱们唯一的家。”
司机大概没听见,或是装作没听见。
车道很长,但也不是走不到头,而那条公路——假如能称之为公路的话——就在车道尽头,向右延伸,然后向左。路上空荡荡的,一片死寂。“我在想,会不会有汽车,咱们可以拦一辆。”她哥哥说,“或者,巴士可能开过来。”
在他们身后,那辆巴士掉了个头,然后沿着车道往下开去。吉尔挥挥手。“等等!等一会儿!”
“地面的裂缝里已经长草了。”
她哥哥耸耸肩。“可能进屋接电话了。”
“是啊,我知道。往这儿走,吉尔。”他又开始往前走,看起来一如既往的严肃,而且非常非常坚定。她在后面小碎步跟着。
“他就站在门口等咱们呢。”
“你要和我一起进白杨山吗?”她问。
“我没看见。”她哥哥说道。
“如果咱们能先拦下一辆轿车,或者卡车,或者随便什么车,如果他们肯带上我,我就跟他们走。你也一起走。”
她盯着房子的后门。门是关着的。“爸爸刚才在这里,”她说,“我看见他了。”
她摇摇头。
即便没人提醒,她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包。包里装着大人允许她携带的全部东西,她毫不费力地把包拿起来。哥哥也拿着自己的包跟着她下了车,车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但是,如果咱们拦不到车,我就——像你说的——去白杨山。也许那里有人,如果有人,他们可能会帮助咱们。”
巴士靠边停车,门打开了。“你们就在这儿下车吧,别忘了自己的背包。”
“我打赌那儿一定有人。”她试着让自己听起来更有信心。
吉尔点点头。
“电视上没有图像了。所有的频道我都试过了。”他在她前头三步之外,并没有回头看。
司机咳嗽起来,吐了一口痰。“这是你们的爸爸住的地方,”他说道,“他就在附近什么地方,而且很高兴能看到你们。你们要乖乖的,不然他就会觉得自己白高兴了,听见了吗?”
“我也全都试了。”这是一句谎话,但她确实试了好几个频道。
她擦干眼泪的时候,巴士已经离开了大路,拐上了一条狭窄蜿蜒的车道,在两侧树木之间向高处爬升。经过一段弯道,巴士减速,再减速,然后又一个转弯。她透过挡风玻璃瞥见了一栋大宅。一个穿花呢外套的男人站在似乎是房子后门的地方,正在抽烟斗。
“这说明电视台没人了。哪家电视台都没人了。”他清清嗓子,嗓音突然变低沉了,正像青春期的男孩。“总之,没活人了。”
看见妹妹的表情,他伸过胳膊搂着她。“又不是永远找不回来了,吉尔。好不好?说不定他们会把书送来的。”
“也许有人活着,但是不知道怎么上电视,”她说道,片刻之后又加了一句,“也许他们那儿没有电。”
“我也记得没看过。我总是打算读一读,但是从没拿起来过。好看吗?”
他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她,“咱们有电。”
她摇摇头。
“所以还有人活着,我是这个意思。”
“我看过你的故事书吗?”
“对!这意味着,可能有汽车开过来,我是这个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换一口气,大门、铁牌、柱子、石狮就都被抛到了身后。石墙继续延伸,前面是树,后面是更多的树。前面是赤杨,她在辨认,后面是枫树和桦树。并没有白杨。
一丛新鲜翠绿的灌木冒了出来,就在路面正中间的裂缝里。看见这灌木,吉尔觉得有种她不了解也无法了解的力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并且试着温柔地告诉他们:你们想错了。她耸耸肩,脑中涌出来所有的好理由,以反驳这丛灌木。“那个宅子里原来有人。昨天的巴士司机也活得好好的。”
树木中露出一堵石墙,中间有一扇宽阔的大门,门上是扭曲的铁条。门轴旁是两根石柱,上面有两只石狮蹲着,瞪着他们。铁条上挂着一块铁牌,上面写着“白杨山”。
铁门还在那里,就和前一天她看到的一样,优雅而强壮地立在琢石门柱之间。狮子依旧在门柱顶上咆哮,铁条上的铁牌也依旧在宣告“白杨山”之名。
然后她试着回忆妈妈的样子。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没有嗓音、语气也没有她能记住的话语。从前有妈妈的,他们的妈妈,她的妈妈。她爱妈妈,妈妈也爱她。她会牢牢记着这一点,她对自己保证。这是他们无法埋葬的。
“门是锁着的。”她哥哥说,晃了晃门锁给她看。一把结实的铜挂锁,看起来像是新的。“咱们得想办法进去。”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她。“你们的妈妈就葬在右边。”他伸手指指,咳嗽起来。吉尔想看个清楚,但只看到了树木。
“当然。我打算沿着这道墙走,看见没?我要找一个我能翻进去的位置,或者这墙有塌陷的缺口。等我找到了,我就回来告诉你。”
“在我的书里。那个女孩遇见的人大多都很坏,但是她喜欢那个骑士,而且骑士喜欢——”
“我想跟你一起去。”恐惧像一阵冷风突然袭来。如果吉米从此一去不回,她再也见不到他了,那该怎么办?
“你从没见过骑士啊,吉尔。我也没见过。”
“听着,在那栋房子里的时候,你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的。如果你可以独自做到,那你也可以独自在这儿待十分钟,留心有车过来。现在,别跟着我啦。”
“你记得骑士从马上掉下来的样子吗?”她对哥哥悄声说道。
她没跟过去。一个小时后,她还在等,而她哥哥沿着墙内侧走了过来。他被擦伤了,浑身脏兮兮的,还想隔着铁门跟她说话。
路上没有小汽车,没有卡车,没有SUV,也没有其他巴士。他们路过了一个生锈的标志牌,上面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个女孩骑在马上,但是周围没有女孩,也没有马。一头鹿站在一个画有跳跃雄鹿的标志牌旁边,它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巴士(如果这真是巴士的话)颠簸驶过。鹿让吉尔想起了某本书里的一幅画:一个留着金色长发的小女孩,胳膊环抱着一头鹿的脖子。故事里的小女孩总是会遇到坏动物和丑陋可怕的人。吉尔认为插画师很棒,因为他为小女孩安排了这样一个喘息的机会。吉尔看书中的其他插画时感到惊恐而着迷,然后她会带着一丝安慰翻到这一页。世上有坏事,但也有好事。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问道,看见妹妹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
似乎,这路没有尽头。
她耸耸肩。“你先说,你怎么进来的?”
路很窄,破破烂烂的,巴士在路上慢慢地行驶。树木在头顶连成一片,严严地挡住了阳光。有那么一两次,树冠变薄,天空露出来,随即又合上了。
“我找到一棵小树,已经死了,倒了。那棵树真够小的,我能拉动树干,只要别妄想拔树根那头就行。我把树干靠在墙上,然后爬上去,跳下来。”
吉尔不知道这车到底是不是巴士,尽管它的外形像巴士,颜色也像巴士。首先,(她自言自语),车上的乘客只有吉米和我。如果这是校车,为什么没有其他孩子乘坐呢?如果这是上车买票的公交车,为什么没有人搭乘呢?另外,刚才路过了一个公交站牌,车也没停。
“那你就出不去了。”她对哥哥说,然后沿着一条路离开铁门。
阅读这篇小说时也请记住这两点。等你读完了,或许你还需要盖曼的第三条建议:重读,读第二遍的时候感觉会更好。
“我会想办法出去的。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2)不要过分挖掘文本的深意。这种解读具有欺骗性、令人失望,并且随时可能脱离你的控制。
“从铁栏杆之间钻进来的,但是栏杆又紧又刮人。我觉得你钻不了。”她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1)毫不怀疑地相信文本,答案就在其中。
私人车道向山坡上延伸,两旁是一排排细长的树木。她觉得那像模特们在展示绿色的礼裙。山顶上有座四四方方的大房子,大门锁着。无论她哥哥如何努力地叩击那大大的黄铜门环,房子里只有空荡荡的回声传出来。她则按下了那个漂亮的珍珠色按钮,远处的门铃声并未叫来一个人。
就在这本会刊中,尼尔·盖曼分享了一些阅读沃尔夫作品的建议。这篇随笔的前两个观点是:
从大门左边的窗户向里看,她看到一张椅子,大概是木质的,上面有棕橙相间的靠垫。她还看到了灰色的电视屏幕。灰屏的一角有两个亮黄色的字:静音。
下面这个故事讲述了两个归家的孩子发现了一栋空空的宅子,随后被迫匆忙长大。它最初发表于《2002年世界恐怖文学大会会刊》,而沃尔夫是大会的荣誉嘉宾。
他们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发现厨房的门没锁死,他们出发时就是这样。她正把煎锅里的腌牛肉碎倒在盘子里,就在这时,灯光熄灭了。
吉恩·沃尔夫创作了三十余部长篇小说和二百余篇短篇小说,曾两次赢得星云奖和世界奇幻奖。他最著名的作品大概是四卷本的史诗《新日之书》(The Book of the New Sun)。作家迈克尔·斯万维克曾称他是“今天仍在世的最棒的英语作家”。他最近的作品有《巫师骑士》(Wizard Knight)、《西顿战士》(Soldier of Sidon)和《海盗的自由》(Pirate Freedom)。
“以后没有热的食物了,”她对哥哥说,“我的炉子是用电的。”
译 由美
“电会来的。”他信心满满地说。但是电没来。
著 吉恩·沃尔夫/Gene Wolfe
那晚,在这栋没电的房子里,在那间漆黑的卧室里,她脱下了衣服。他们已经把这间卧室当成自己的了。她摸黑把衣服叠起来,凭指尖的触感,尽量把它们整齐地放在一张她看不到的椅子上。然后她钻进了被窝。
收录于《2002年世界恐怖文学大会会刊》(2002 World Horror Convention Program Book)
半分钟后,她哥哥也钻了进来,身体温暖而赤裸。“你知道吗,吉尔。”他把她拉向怀中,“咱们俩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