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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荣升旗主

“拿阿巴泰开刀吧!杀鸡给猴看。”

阿巴泰是努尔哈赤第七子,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所生,虽然战功赫赫,但由于身份卑微,只能屈居于小贝勒之列,所以一直心怀不满。天聪元年十二月初八,皇太极设宴款待前来晋见的蒙古贵族,阿巴泰向皇太极哭穷,说自己没有皮袄,大汗所赐的皮袄都拆开了分给两个儿子,拒不出席宴会。

“您的意思是?”索尼试探着问道。

天聪汗皇太极被激怒了,与三大贝勒一起斥责阿巴泰贪婪僭越、扰乱朝纲,罚金玲珑鞍马四匹、素鞍马八匹、盔甲四副。对阿巴泰的处罚就在多铎与阿布泰的女儿结婚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的时候公布,聪明人会敏锐地觉察到弦外之音。遗憾的是,阿济格、多铎、阿布泰都在兴头上,为结亲后出现的强大联盟所鼓舞,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的锋芒所向。

皇太极望着虚空,想了想说:“上次把他们三兄弟和阿布泰打压得太厉害了,他们心中不满也是正常的,我不想把他们逼得太紧。这样吧,给他们一个警告,如果他们聪明的话,就乖乖地打住;如果一意孤行,我们再惩罚。”

阿济格得意地说:“多尔衮还怕大汗为了结亲的事情处罚我们,真是杞人忧天!大汗连个屁都不放,恐怕他也不记得自己当初发布的禁令了吧!”

汗宫中,皇太极在自己的书房里踱着步,思考着对策。索尼走了进来,“大汗,阿济格和阿布泰现在是越闹越凶了,公然弃大汗的禁令于不顾,要结亲。我们就这么坐视不理吗?”

多尔衮是唯一一个清醒的聪明人,但他明智地闭上了嘴巴,在这个关节眼上去劝阻阿济格他们放弃结亲,只能是自讨没趣。箭已经离弦了,这时候毁掉这门婚事,各种风言风语马上就会传遍沈阳城,种种猜测和谣言是阿济格和阿布泰接受不了的,两家人颜面何存?以后还怎么面对众贝勒,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过几天,多铎要娶阿布泰女儿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天聪汗皇太极当然不会不知道,但汗宫里却非常安静,没有作出任何表示。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见大汗不说话,当然也都随之保持沉默,冷眼旁观。

处罚阿巴泰并没有起到让阿济格和阿布泰悬崖勒马的作用,皇太极心中的那团杀气开始凝聚。“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所以只是给你们一个警告。知趣的话,就应该悬崖勒马。既然你们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阿济格被多尔衮揭了短,恼羞成怒,咆哮起来:“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难道我们要一辈子做缩头乌龟吗?与纳哈处结了亲,我们就是铁板一块了,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你怕连累自己,没关系,那你就不要参与了。这件事由我一手操办,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承担。”说罢,阿济格拉着多铎往外面走,把多尔衮晾在了一边。

走在汗宫的庭院中,能够感受到暖融融的春意,但皇太极的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他信步走到了宫墙边上,墙根处种着一排白杨树,枝头已经开始泛青,草木渐渐地在恢复生机。皇太极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三株树上,“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皇太极念叨着兄弟三人的名字,自言自语:“你们不是铁板一块,和我势不两立的是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都是可以争取的。不能同时对付他们三个,那就是逼他们抱成团,再加上一个老奸巨猾的阿布泰,就更难对付了。”

多尔衮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他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被别人的态度左右。“阿济格,你冷静一下。我认为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不宜去刺激大汗,否则吃亏的还是我们!去年年底,因为你一时冲动,被大汗处罚,镶白旗也被夺走了,纳哈处也丢了官,这个教训还不够惨痛吗?你怎么不汲取教训呢?”

皇太极走到宫墙下,站到了两棵树的中间,“拉拢多尔衮和多铎,集中力量对付阿济格和阿布泰”。

“多尔衮,你……你真是个胆小鬼。狗屁禁令!事情都过去一年了,早该作废了。谁还记得那回事儿,就你,拿着鸡毛当令箭。”阿济格劈头盖脸地骂起多尔衮来。

新年刚过,多尔衮和多铎就接到大汗的诏谕,要他们进宫议事。去汗宫的路上,多尔衮就在苦思冥想,为什么皇太极要单独召见自己和多铎,而把阿济格排除在外,他究竟有什么用意。他敏锐地意识到,有事情要发生了。多铎还沉浸在要做新郎官的喜悦中,其他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一路上兴致勃勃地看着街边的风景,尤其是在人群中搜寻年轻、漂亮的女子,每当发现一个美女,看够之后还会在心里跟自己未来的新娘子比较一下优劣。“这个皮肤要白一些”,“那个个子要高挑一些”……多尔衮在琢磨心事,根本没听见多铎的自言自语。

只有多尔衮坚决反对,“阿济格,难道你忘了大汗的禁令吗?你这不是公然向大汗挑战吗?会给自己和纳哈处惹来麻烦的!”

侍从将多尔衮和多铎引到了皇太极的书房。多尔衮和多铎都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走进书房,映入眼帘的是排满四壁的满、汉、蒙文书籍,皇太极自幼喜欢读书学习,而且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文化修养是诸兄弟中最高的。

阿济格是个急性子,离开阿布泰的家,就直奔多铎的贝勒府,拉上多铎去找多尔衮。多铎一听要为他娶老婆,未来的新娘子又是漂亮的混子奴恩,喜出望外,不住地感谢大哥。阿济格有种成就感,现在自己是三兄弟的大家长了。

看到多尔衮和多铎走进来,皇太极离开暖榻,热情地迎了上来。“老十四、老十五,快过来,到火盆边上暖暖身子!”他把多尔衮和多铎招呼到盛满烧红的炭火的铜盆旁边,围坐下来。

阿布泰摆摆手,说:“不着急,你先跟多铎和多尔衮商量一下,提亲也不能太仓促了,要做好准备,把婚礼办得像模像样的,这样我们才有面子。我之所以提出结亲,就是想看看大汗的反应,结亲等于公开挑战他的禁令,告诉大家我与你们三兄弟绑在了一起,共同进退。等大汗的态度明朗了,我们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大汗传召我们来有什么要紧事吗?”多尔衮恭敬地问道。

阿济格最受不了这种激将法,马上瞪圆了眼睛,提高了嗓门,“谁怕了?结就结,我早就盼着多铎成家了,能娶混子奴恩,那是他的福气,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这个大哥做主了!明天就差人来提亲。”

皇太极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难道没有事,兄弟之间就不能聚到一起谈谈心吗?”

阿布泰嘲笑说:“你刚才还不把大汗的禁令放在眼里呢,现在怎么又害怕起来了?”

多尔衮闻言一笑,没有说话。多铎还在打量书房里的陈设,根本没听两人说什么。皇太极吩咐门外的侍从,“煮一壶蒙古进献的上等奶茶”。转过脸来,他对多尔衮道:“我知道你身体弱,奶茶可以驱寒,还可以强身健体、帮助睡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你到库里取一些走。”

阿济格有点明白了,“那大汗会不会干涉呢?他不是禁止贝勒与你结亲吗!”

面对皇太极无微不至的关心,多尔衮心里打起鼓来,但表面上还要作出感恩戴德的样子,“谢大汗。大汗的恩典我会记在心里的,等我养好了身体,一定为大汗效犬马之劳”。

阿布泰不以为意,还是笑呵呵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多铎娶了他的混子奴恩(满语‘表妹’之音译),我们不是亲上加亲吗!以后不管谁再想拆散我们,都不可能了。”

皇太极眉头皱了皱,“那你现在就不能为我出力了吗?”

阿济格火了,“纳哈处,现在我们是商量大事,你怎么突然扯到结亲上去了,真是不知所云”。

多尔衮愣了一下,连忙说:“当然不是,大汗如果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就是了,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听了阿布泰这句不着边际的话,阿济格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自己的舅舅打的是什么主意。阿布泰看了看迷惘的阿济格,得意地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我的女儿今年也是十三岁,跟多铎一样大,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青梅竹马。如果多铎愿意的话,就让他来提亲吧!这个女儿可是我的掌上明珠,换了别人,我是不会轻易答应的。真的做了多铎的妻子,你们可一定要善待她,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皇太极的眉头舒展开来,笑道:“你们兄弟三个里面,我就看中你是个人才,相信我不会看走眼的。”话说出口,他又觉得有些不妥,转脸去看多铎,多铎正捧着刚刚端上来的热乎乎的奶茶,喝得有滋有味,根本不在意皇太极言语中对他的贬低。

阿济格本就没什么头脑,也拿不出具体的办法,他有的只是一种反抗的冲动,想弄点事情出来,向天聪汗皇太极和三大贝勒示威。现在被阿布泰这么一问,就说不出话来了。阿布泰则胸有成竹,“多铎今年十三岁了吧,该给他娶个老婆了!”

皇太极终于转入了正题,“最近几个月来,我们派往蒙古各部的使臣屡次遭到劫杀,罪魁祸首就是蒙古察哈尔多罗特部。我们再不采取行动,不但与归顺我们的蒙古各部的联络会受到干扰,我国的威信也会受到损害。所以,我决定亲自统帅一只奇兵,袭击多罗特部,要他们血债血偿”。说到这里,皇太极停顿了下来,多尔衮和多铎都望着他,等待下文。

“你觉得该怎么做呢?”阿布泰醉眼朦胧地望着阿济格。

“你们兄弟两个都已经成年,多铎是旗主贝勒,多尔衮也是十五个牛录之主。但你们还没立过战功,不足以服众。所以,这次出征我不想带别人,只带你们兄弟二人,还有两黄旗和你们部下的护军,出奇制胜。你们觉得如何?有没有胆量跟我走一趟,冒回险?”

怀着这种侥幸心理,阿布泰将阿济格迎进了家门,舅舅和外甥一年不见,当然要开怀畅饮一番。几杯酒喝下去,阿济格的胆气更壮了,一把拉住阿布泰,“纳哈处,我们该做点什么了。忍耐了这么久,再沉默下去我都要发疯了”。

一贯不务正业的多铎一听要领兵打仗,兴致马上就来了,不等多尔衮说话,他抢先站起身来,兴奋地叫道:“好啊!我愿意!”皇太极和多尔衮都被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多铎对打仗的反应这么强烈。皇太极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对打仗比娶新娘子还感兴趣,是个天生将才啊!”

阿布泰沉吟着没有说话,他也觉得大汗的禁令应该解除了,总不能让舅舅和外甥老死不相往来吧,那也太不近人情了!而且就这么龟缩在家里,彼此隔绝,也不是办法,只有和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联合起来,才有机会重新登上后金政坛,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多尔衮三兄弟手里握有兵马,而自己曾经辅佐过努尔哈赤,久经沙场,战功赫赫,有威望、有经验,可以为他们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彼此又是亲戚,有着共同的敌人,是天然的盟友,双方一旦联合起来,就是一股不可低估的势力。就算是天聪汗和三大贝勒,也不敢小觑。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皇太极才对自己严加防范,一定要把自己与多尔衮三兄弟隔离开。阿布泰不甘这么沉寂下去,忍辱偷生,阿济格登门再一次让他憧憬起光明的未来。这幅图景的诱惑太大了,削弱了阿布泰的警惕性和判断力,让他作出了错误的选择,一厢情愿地认为皇太极的禁令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松弛,大家心照而不宣地认定它失效了。

皇太极不经意间提到了多铎娶亲的事情,多铎倒没什么感觉,还在为马上可以驰骋沙场而高兴,多尔衮的脸色却不易觉察地微微一变。洞察秋毫的皇太极还是注意到了气氛的异样,现在还不是触及这个敏感话题的时候。他连忙转移了话题,把场面遮掩过去,“大丈夫就应该有这种建功立业的雄心。多尔衮,你有什么问题吗?”

阿济格轻蔑地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那件事早就过去了,现在根本就没人提起了。大汗也就是说一说,我们已经一年没来往了,算是给足了大汗面子。他还真会因为我们见了次面就兴师问罪?那也太小题大做了!”

多尔衮对皇太极的意图已经非常清楚了。他不带别人,单单带上自己和多铎出征,又将阿济格排除在外,分明就是想分化兄弟三人,拉拢自己和多铎,好对付阿济格,可能还有阿布泰纳哈处。幼稚的多铎想不到皇太极的用意,自己想到了又有什么用呢?拒绝大汗伸出来的橄榄枝,和阿济格、阿布泰共进退,只会招来更加严厉的打击。自己非但帮不了阿济格和阿布泰,还会给他们陪葬,连将来拉他们一把的机会都失去了。聪明的做法只有明哲保身,保存实力,将来才能帮助阿济格和阿布泰翻身,兄弟三人才能在后金的政坛上占据一席之地。

阿布泰见到阿济格,诧异地问道:“阿济格伊纳珠伊,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难道你不怕大汗的责罚吗?”

听到皇太极在问自己,多尔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愿意为大汗披坚执锐,冲锋陷阵!”

胆子又大起来的阿济格就是这只倒霉的猎物。他见皇太极忙着东征西讨,心思活泛起来,又蠢蠢欲动。新的一年来临的时候,阿济格觉得天聪汗一年前发布的“诸贝勒不得与阿布泰私相来往,更不得与其结亲”禁令应该在无形中松弛了,就借拜年的机会来到了阿布泰的家里。

“好!”皇太极一击掌,“痛快!准备酒菜,我要与两个兄弟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场!”

看来,多尔衮的策略成功了,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也就是天聪元年(1627年),兄弟三人没再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不管是皇太极还是三大贝勒,都没再找过他们的麻烦。平静的生活容易让人的神经变得松懈,粗心大意起来。猎物可能觉得猎人已经放弃了追杀,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寻找下一个猎物,可它们不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就会重新引起猎人的注意。它们的对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貌似不经意的表象下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天聪二年(1628年)二月初八,皇太极带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出征。在送行的队伍里,多尔衮没有看到阿济格和阿布泰的面孔。自从知道多尔衮和多铎随皇太极出征的消息后,这两个人就没再露过面。阿济格已经安排自己的好友阿达海出面,向阿布泰提亲了,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太极带走了多尔衮和多铎,阿济格觉得自己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兄弟背叛了他,投靠了天聪汗皇太极。他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等待着对自己的宣判。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多尔衮三兄弟除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参加不能缺席的典礼和会议之外,大多数时间都闭门谢客,不与其他贝勒和大臣以及八旗官将们来往。经过去年年底的那场风波之后,阿济格和多铎更加坚信多尔衮比自己聪明,凡事都听多尔衮的,没错。按照多尔衮制定的“韬光养晦、麻痹敌人”的方略,三兄弟时刻注意约束自己的言行,以免让人抓住把柄,再次成为打击的目标。

阿布泰的本意就是试探皇太极的反应,但他设想的最坏的结局就是大汗以触犯禁令为由破坏联姻,给予自己和阿济格一定的惩罚。现在看来,情况要严重得多,皇太极既然煞费苦心地拉拢多尔衮和多铎,不惜让这两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年轻人陪自己出征。他之所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甚至甘冒作战失败的风险,就说明他不会善罢甘休,要对自己和阿济格下狠手了。孤立阿济格,把阿济格和自己彻底打垮应该是他的目的。“我的身家性命还保得住吗?”阿布泰的心情忐忑不安,后果越想越严重,越想越害怕。

呼吸平缓下来之后,多尔衮觉得自己的身体格外清爽和自在,仿佛窝在里面的一股浊气随着全身的汗水和刚才的大爆发被排了出去。博尔济吉特氏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浑身酥软,脸颊绯红,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多罗特部聚居在大凌河(辽宁西部)上游的敖木伦地方。皇太极和多尔衮、多铎统帅的八旗精锐之师昼夜兼程,长驱直入,直抵敖木伦。二月十四日傍晚,大军已经逼近了多罗特部的营地。粗心大意的多罗特部狐鲁台吉对这支从天而降的奇兵竟然毫无察觉。

博尔济吉特氏的呻吟声刺激着多尔衮的神经,他猛地站起身来,把妻子抱到了床上。多尔衮就像一头发情的猛兽,扑到了妻子的身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使出浑身的力气,像个走上战场的勇士一样冲锋陷阵。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攻击,几十次,上百次,博尔济吉特氏的叫声越来越大,多尔衮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要崩溃了。期待中的爆发终于来了,他和对手同时瘫软了下来。

皇太极下令,全军原地待命,做短暂的休息,让将士们吃饱肚子,喂好战马,乘夜进攻,一举消灭敌人。他把多尔衮和多铎叫到跟前,商量进攻计划。

博尔济吉特氏感觉到多尔衮与往日的不同,两个人行房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热烈过。但陶醉在肌肤之亲的快感和满足中,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了。在多尔衮的怀中,博尔济吉特氏越来越亢奋,呼吸急促起来,不由自主地呻吟着。

“多尔衮,你带领你的护军从左侧包抄,多铎从右侧,我从正面发动进攻,不要跑了一个人、一头牲畜,我们要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但是今天不同,他需要发泄,需要搏斗,需要显示自己的强悍有力。博尔济吉特氏的挑逗让多尔衮产生了从来没有过的兴奋和遏制不住的冲动。他一把拉过身后的妻子,将她揽在怀里。不等博尔济吉特氏说话,多尔衮的嘴唇就贴了上去,狂野地吻着她的嘴唇、脸颊、脖颈,一只空出来的手伸进了博尔济吉特氏的衣服,揉捏着她已经发育成熟的乳房。

皇太极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军心。前年,父汗努尔哈赤统帅十几万大军进攻明朝关外的重要据点宁远,结果损兵折将,努尔哈赤气得一病不起,不久就病逝了;去年五月,刚刚登上汗位的皇太极为了给父汗报仇,树立自己的威信,统帅八旗兵进攻锦州,再次遭到明军的坚决抵抗,损失惨重。两次大败,导致八旗兵士气低落,产生了怯战情绪。所以,这次进攻多罗特部,尽管是一次小规模的奇袭,但皇太极非常看重,盼望着能大获全胜,让八旗兵重新振作起来,挽回自己受损的汗威。

妻子的温存终于把多尔衮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拉了回来。他感受到了妻子的体温,还有那吹拂在耳边的气息,身体和灵魂都在随之回暖。多尔衮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沸腾。他和博尔济吉特氏之间并没有爱情可言,结婚的时候他才十一岁,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懵懵懂懂地接受了家长为他们安排的婚姻。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彼此之间的感情依旧平平淡淡、若有似无,仅仅是彼此依赖、彼此照顾而已。有时,多尔衮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面对一个如此漂亮、如此体贴的女人,竟然没有心动的感觉。“可能我这一生都不会遇到那种一见钟情的人,都不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了吧!”他偶尔会有这样的遗憾。所以,即便博尔济吉特氏一直没能为他生下个一男半女,多尔衮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要她能关心和照顾我,也就足够了。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女人,还能要求她什么呢?”

听了皇太极的进攻安排,多铎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身先士卒地杀个痛快,在大汗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多尔衮却默不作声。皇太极还以为他怯战了,拍了拍多尔衮的肩膀,说:“第一次打仗,紧张是难免的。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过了这一关,以后就容易了。”

见丈夫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博尔济吉特氏放下了矜持的架子,她和多尔衮已经结婚几年了,算是老夫老妻,早已没有了少女的腼腆。博尔济吉特氏走到了多尔衮身后,伸出双臂搂住丈夫,把脸贴了上去,喃喃地说:“结婚都几年了,我还是没怀上孩子,我真的很想为你生个儿子!”说着,一只手就伸进了多尔衮的衣襟里,抚摸着他还不够健壮的胸肌。

多尔衮见皇太极误会了自己的想法,连忙解释道:“大汗,我并不是胆怯。我是想,大汗要带我们打一个大胜仗,俘获多罗特部的人口和牲畜,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们在夜间发起攻击,敌情不明,如果部众受惊逃窜,夜色茫茫,我们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追击起来势必很困难。这样一来,此战的俘获会大打折扣,大汗的作战目标也就无法实现了。”

“不,我就是要冷静一下,让自己保持清醒。”多尔衮并没有察觉到妻子的异样,目光依然停留在庭院中光秃秃的树枝上。

皇太极恍然大悟,连声道:“说的对,说的对。如果不是你考虑得周全,及时提醒我,这一趟很可能就白来了。即便能教训多罗特部一下,但空手而回,我这个大汗脸上也无光啊,将士们没有斩获,势必有怨言。”

“天气这么冷,把窗户关上吧,小心别着凉!”博尔济吉特氏的声音很温柔、很体贴。

没有作战经验的多尔衮第一次提出自己的主张,就得到了身为统帅的大汗的赞赏,感觉尤其欣慰。受到鼓舞的多尔衮继续说道:“所以,我建议明天黎明发起进攻,敌人还在睡梦中,没有防备,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而且天亮之后敌情明朗,一定可以大有斩获。”

妻子博尔济吉特氏走了进来。多尔衮说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没让她陪着喝酒。博尔济吉特氏见菜肴已经凉了,想端出去热一热,多尔衮摆摆手,这些菜他一口也没动,一点食欲都没有,何必麻烦呢!博尔济吉特氏心疼地看着丈夫,她知道多尔衮现在的心情,镶白旗被皇太极夺走,别人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还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能笑脸相迎。只有回到自己的家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流露出真实的情绪。所以,她非常敬重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丈夫,尽管年纪轻轻,但他却有异乎常人的忍耐力,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为了一口气、为了面子拼个鱼死网破,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更何况多尔衮失去的是旗主的高位!从这一点,博尔济吉特氏就断定多尔衮不是平庸之辈,他一定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好!就照你的计划办。吩咐将士们隐蔽好,一定不要暴露了行踪,被敌人察觉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做了最后的决断之后,皇太极向多尔衮投过一个赞许的眼神。

他坐在窗前,望着庭院中的光秃秃的树枝,叶子早已经落光了。一句俗语忽然在脑海中蹦了出来,“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多尔衮自嘲地一笑,自己现在不就是一只被人拔光了毛的凤凰吗,名义上是尊贵的贝勒,但只能任人宰割,还不敢发出半句怨言,唯有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这样的人生还不如一个平民百姓安宁快乐。

吃过晚饭,多尔衮在一棵树下和衣而卧,由于喝了一些酒,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他本来就比较瘦弱,经过几天的急行军,已经筋疲力尽,非常需要睡眠。睡梦中,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浮现出来。“额娘!”多尔衮在梦中呼唤了一声,他仿佛看到满脸泪水的阿巴亥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用充满哀怨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儿子。多尔衮正要扑到阿巴亥的怀里,黑暗中忽然伸出几只大手,将阿巴亥拖进了无边的暗夜中。接着,多尔衮看到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代善、阿敏、莽古尔泰,还有皇太极。他们是逼死母亲的凶手。多尔衮刚想扑上去为母亲报仇,四大贝勒就消失了。浑身是血的阿济格出现在他的面前,唾骂道:“叛徒!”阿济格举起手中的刀,向多尔衮劈了过来。

夜色降临,沈阳城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到处静悄悄的。晴朗的夜空中悬挂着一弯月牙,间或被轻纱般朦胧透明的云团遮挡住,清冷的月光笼罩了整座城。此情此景,恰好反衬出多尔衮现在的心境,内心一片凄凉,止不住的酸楚在心头翻涌,连杯中的美酒都变得苦涩了。

多尔衮从梦中惊醒过来,察觉自己身边蹲着一个人。他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才看清楚是皇太极。皇太极正把一件皮袄搭在多尔衮的身上,没想到多尔衮突然醒了过来。从多尔衮惊恐的眼神中,皇太极察觉到一闪而过的愤怒和仇恨,心里打了个寒战,但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的微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听了阿布泰的话,阿济格和多铎面面相觑,全都成了泄了气的皮球。那边,多尔衮也接到了天聪汗的谕旨,他知道是阿布泰惹出麻烦来了。但皇太极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置阿布泰于死地,而是给了他一个严厉的警告,还算手下留情。皇太极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自感对多尔衮三兄弟和阿布泰的打压有些过分了,内疚的同时也担心他们狗急跳墙,到时候局面不好收拾,还有全国上下的舆论,也是他不得不顾忌的。父母刚刚去世,就不顾手足之情,仗势欺压自己无依无靠的三个兄弟,这样的名声对他来说非常不利,毕竟自己的汗位还不稳固,觊觎这个位置的大有人在。所以,他先派人去警告多尔衮三兄弟和阿布泰,阻止他们勾结在一起,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稳住心神,多尔衮赶紧站起来,“原来是大汗啊,刚才失礼了!”

“还是多尔衮说的对,我们现在根本就不是天聪汗和三大贝勒的对手,盲目行动的话等于自取灭亡。暂且忍下这口气,等待时机吧!”

“没关系,我怕你着凉,所以给你添件皮袄,没想到把你弄醒了,扰了你的好梦。”皇太极大度地说。

“我们就任人摆布吗?”阿济格忿忿不平地说。

多尔衮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还记得梦中的情景,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呼唤“额娘”的时候有没有叫出声来,万一被皇太极听到了,可就不妙了。“谢大汗!大汗放心,我一定养足精神,明天好上阵杀敌。”

阿布泰苦笑了一下,说:“皇太极这招叫敲山震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线,他明知道我就在你的府中,也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所以派人来传谕,警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嗯!”皇太极点点头,带着卫士巡视去了。他能感觉到多尔衮一直目送着自己离开,盯着自己的背影看了许久。让皇太极感到困惑的是,多尔衮那种异样的眼神,究竟是惊醒之后的慌张,还是潜伏在心底的仇恨。聪明的皇太极也无法马上作出判断,只能提醒自己加倍小心,看住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兄弟二人。现在孤军深入,万一两兄弟临阵倒戈,通敌叛变,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说罢,索尼不再理睬阿济格和多铎,上马离去。阿济格和多铎愣了半晌,才掉头返回府中,把天聪汗的谕旨告诉了阿布泰。阿布泰铁青着脸,许久没说话。阿济格吃不住劲了,催问道:“纳哈处,现在该怎么办?你赶紧拿个主意吧!”

夜色渐渐褪去,天蒙蒙亮了,远处的多罗特部营地笼罩在半透明的晨雾中,安详、静谧,部众对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没有丝毫的察觉,依然酣睡着。少数几个负责警戒的武士在营地周围游走,个别早起的人在帐篷前面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始生火做饭,清点牲畜,准备带出去放牧。

索尼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几十名黄旗护军,全副武装,杀气腾腾。见阿济格和多铎走了出来,索尼高声道:“阿济格贝勒,多铎贝勒,传大汗口谕:前总兵官兼第一督堂阿布泰为人奸诈,心怀不满,散布谣言,离间汗与诸贝勒,今已革其总兵官兼第一督堂之职,降为游击。现严令诸贝勒不得与其私相来往,更不得与其结亲,违者重罚。”

三支骑兵从不同的方向逼近营地。战马小跑着前进,除了细碎的马蹄声,没有任何杂音。马上的骑士紧绷着脸,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的猎物,在一片令人胆寒的沉默中发起了冲锋。

阿济格和多铎都没了主意,全都看着阿布泰。阿布泰强作镇定,对两个外甥说:“不要慌张,他抓不到我们什么把柄,纳哈处来看他的伊纳珠伊,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他没有点名让我出去听旨,我就留在府中。你们出去见见索尼吧!”

营地的卫士和早起的人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声音来自不同的方向,大家纷纷抬头张望。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地皮开始颤抖,猎物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掉头向帐篷里跑去,叫醒家人,拿起武器,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阿布泰心里“咯噔”一下,他毕竟年长,又曾身居高位,积累了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直觉告诉他:坏事了!天聪汗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来传谕?而且是点名叫阿济格和多铎一起接受谕旨,他怎么知道多铎在阿济格的府中?看来是自己一时冲动,坏了大事。皇太极肯定也知道自己就在阿济格的府中,他断定今天的事情会激起强烈的反抗,所以派人来抓现形了。

狐鲁台吉被卫士叫醒之后,匆忙地披上衣服,提着佩刀冲出了帐篷,没有理睬床上赤裸着身体的年轻女子的叫喊。从马蹄声中他已经判断出,敌人包围了营地。狐鲁台吉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死亡的恐惧像一只有力的大手,把他的心紧紧地揪住了。但作为部落的头领,他必须撑住,强打精神,招呼部落的武士们上马迎敌。

就在三个人躲在阿济格的府中密谋的时候,在外面戒备的镶白旗护军进来通报,“贝勒爷,大汗派索尼前来传旨,请贝勒爷和多铎贝勒一起出去接受谕旨”。

皇太极和多尔衮、多铎各领一支骑兵,从不同的方向包抄多罗特部营地,分进合击。距离营地只有两三百步的距离,敌人已经察觉,整个营地开始骚动起来。多尔衮把手中的刀向空中一举,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杀”,声音从他瘦弱的身体中迸发出来,在原野中震荡,就像百兽之王的怒吼。他身后的八旗护军精神为之一振,不约而同地随之呐喊起来,“杀……”喊杀声如同雷霆般滚向多罗特部营地,把恐惧死死地砸进了敌人的心脏,八旗将士们斗志高昂,鼓足了勇气,扑向猎物。

阿济格本来就有奋起反抗的念头,经过阿布泰的火上浇油,更是蠢蠢欲动。他派人把多铎叫了来,三个人一起商议具体的行动计划。从阿布泰的口中,阿济格得知了多尔衮的立场,索性把多尔衮排除在外。“多尔衮为人一贯谨慎,胆小怕事,就不要让他参与了,以免误了我们的事。”

多尔衮和多铎初生牛犊不怕虎,满怀期待地投入了人生的第一战,一马当先,冲进了营地中。战刀挥舞,寒光闪烁,血花飞溅,惨叫声起,多尔衮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杀戮的快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恐怖,反倒有一种格外的兴奋和满足。在战场上,屠杀变得很自然,或者说是必须,你不杀人,就会被人杀。在平常难以想象的事情,此时却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从多尔衮的府中出来,阿布泰直奔阿济格的贝勒府。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太极的监控之下,从他走出自己家门的那一刻起,密探就紧随其后,将他的所作所为报告给皇太极。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皇太极处罚了阿济格,夺走了镶白旗,罢免了阿布泰,他料定多尔衮三兄弟和阿布泰一定会有所动作,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撒开了一张网,将这几个人都纳入自己的视野当中。

贴身卫士紧随多尔衮冲锋,保护他的安全,为他阻挡致命的攻击,这样一来,多尔衮就可以放手一搏,尽情地斩杀抱头鼠窜的敌人,在战场上来一个完美的亮相。接连砍倒了两个蒙古武士,嗜血的欲望在多尔衮的身体中膨胀。自从父母去世以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戴着一张面具在大汗和众贝勒面前表演,只有在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在自己的家里,在和妻子行房的床榻上,他才敢流露真实的情感。现在,杀戮变成了一种情绪的释放和自我解脱,他太需要发泄了。

没过多长时间,战斗就结束了,营地被踏平,活着的人和牲畜都成了俘虏和战利品,狐鲁台吉在混战中丧命。八旗官兵忙着在帐篷里搜寻财物,把年轻的女子拖到帐篷里,在胜利的亢奋中发泄欲望,挥霍着过盛的精力。

“随他去吧,我有什么资格教训他呢!”多尔衮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和无力。

多尔衮和多铎来到皇太极的马前,单膝点地,“恭喜大汗,我们大获全胜,大汗英明神勇,所向无敌!”

多尔衮表情木然地望着阿布泰的背影。妻子博尔济吉特氏走了过来,担心地说:“你要不要跟着纳哈处?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哈哈哈……”皇太极旁若无人地放声大笑。这场精彩的奇袭一扫去年攻打锦州失利的心理阴影,所有的郁闷和沮丧全都烟消云散,皇太极心里亮堂堂的,精神格外好。

“你……你……”阿布泰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姐姐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畜生,杀母之仇都可以无动于衷。你只知道保全自己,只要能苟活下去,连仇人都可以认做主子。你这个没有血性的懦夫,好,你忘了血海深仇,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我去找阿济格,去找多铎,看他们是不是也像你这样苟且偷生。”说罢,阿布泰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此战被称为“敖木伦大捷”,共俘获人畜一万二千余口,蒙、汉人一千四百名被编入后金国民户。

面对阿布泰的责骂,多尔衮沉默不语,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额娘又不是他一个人害死的……”

阿布泰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叫了起来,“你要跟皇太极结盟?别忘了,是他害死了你的额娘,是他占有了本来属于你的镶白旗,你怎么会想到跟这个仇人结盟?难道你是铁石心肠?难道你的心肝都被狗吃了吗?”

天聪二年(1628年)三月初七,皇太极发布汗谕:“蒙天获祜,吾与幼弟领偏师,往征异国,有所俘获,皆各平安。”他赐予多尔衮“墨勒根岱青”(机智)的称号,赐予多铎“额尔克楚呼尔”(勇敢)的称号。这两个神圣的称号表明天聪汗非常看重自己的两位兄弟,想方设法地把他们拉入自己的阵营。

多尔衮依然不为所动,“纳哈处,你不要着急,听我说。就算是大汉和三大贝勒,他们也要顾忌国人的舆论,阿玛和额娘刚刚去世,他们不敢对我们兄弟三个太过分,否则会失去民心。国人不服,他们的地位就可能被颠覆。而且,皇太极刚刚坐上汗位,地位不稳,与三大贝勒之间矛盾重重。我们可以乘虚而入,与皇太极结盟,一起对付三大贝勒。只有这样,我们才有立足之地,才能生存下去!”

多铎与阿布泰女儿的婚事已经无果而终。回到沈阳后,多尔衮和多铎想去阿济格的贝勒府看看大哥,和他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但阿济格闭门不见,再也不想看到这两个投靠了仇人的兄弟。多铎想到阿布泰的府上看望纳哈处和混子奴恩,被多尔衮阻止了。“我们好不容易得到了大汗的信任,局面刚刚好转,不要再去冒犯大汗的权威了。”

“什么?你的镶白旗都被皇太极夺去了,还有什么实力可以保存?再不行动的话,恐怕阿济格和多铎的两个旗也保不住了,到时候你们兄弟什么本钱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阿布泰急得站了起来。

阿布泰当初的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联姻的事情已经停了下来,但皇太极不会善罢甘休。天聪二年三月二十九日,皇太极召集众贝勒,商议对阿济格的处罚,“阿济格公然违抗大汗禁令,派阿达海为额尔克楚呼尔和阿布泰之女做媒,罚阿济格银一千两,进献大汗驮甲胄雕鞍马一匹,给三大贝勒雕鞍马各一匹,给八台吉鞍马各一匹,革其镶白旗旗主贝勒,由其弟‘墨勒根岱青’继任。革阿布泰游击之职,降为备御,罚银二白两”。

从阿布泰的语气和神情中,多尔衮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他走过去,坐到阿布泰的身边,耐心地说:“纳哈处,我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要做。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反抗的本钱,实力悬殊,反抗就是以卵击石。所以,我们还是要继续示弱,以静制动,这样才能保存实力,在适当的时候作出有力的反击。”

阿济格铁青着脸听代善宣布对自己的处罚。他没想到,皇太极会借这件事夺去自己的旗主贝勒之位,沉重的打击让阿济格忍无可忍,当场咆哮起来,“皇太极,你发过誓的,如果自己‘不敬兄长,不爱子弟……兄弟子侄微有过失,遂削夺父汗所予之人民,或贬或杀’,就要遭天谴短命。你无故禁止我们与阿布泰纳哈处联姻,又借此削夺我的旗主贝勒,就是违背自己的誓言,你一定会遭天谴,死于非命!”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才来找你商量。这样吧,你派人去把阿济格、多铎接过来,不要声张,别让我们的敌人察觉。我们几个人好好商议一下行动的计划。”

阿济格像发了疯一样,指着皇太极的鼻子破口大骂,在场的众贝勒被他丧失理智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皇太极怒目而视,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强大的气场在宫殿中弥漫,大家都可以感受到浓重的杀机。

“纳哈处的意思是?”多尔衮困惑地问。

就在阿济格豁出性命,打算骂个痛快的时候,左脸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拳,身体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多尔衮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他的身边,用一记重拳阻止了他寻死的举动。倒在地上的阿济格目瞪口呆地望着多尔衮,多尔衮没有理睬他,转身面向天聪汗皇太极跪倒,恳求道:“大汗,阿济格被革去旗主贝勒,精神失常,冒犯大汗,恳请大汗饶他不死,交给我和额尔克楚呼尔管教。如果他再行悖乱之事,我和额尔克楚呼尔愿意一同受罚!”多铎也站了出来,跪在多尔衮的旁边,为阿济格求情。

阿布泰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的是,不管我们怎么忍耐、顺从,他们还是要赶尽杀绝。现在,你的镶白旗被夺走了,我的官也丢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必须想办法反击!”

多尔衮和多铎是皇太极现在最看重的人,他们两个出面为大哥求情,皇太极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压下胸中的怒气,皇太极缓和了脸色,说道:“就依你们所请,一定要约束好这个疯子,别让他再惹出事端来,否则一定严惩不贷。”

多尔衮被阿布泰的一番话骂醒了,惶恐地站了起来,“纳哈处……”

走出汗宫的时候,阿济格才清醒了过来,一阵阵后怕向心头袭来,刚才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多尔衮狠狠地瞪了一眼阿济格,什么话都没有说,上马离开,多铎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阿济格独自站在汗宫的高墙之下,神情恍惚。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繁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从旗主贝勒的高位上被踢了下来,变成一个普通的小贝勒,他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别人,还有脸面待在这座城里吗?

阿布泰被多尔衮接二连三的讽刺激怒了,“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是你们的舅舅,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们这一边。这段日子我之所以不来看你们,的确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公然地站在一起,敌人就会用更加残忍的手段来对付我们,我们的损失就会更大。我闭门不出,忍辱负重,就是想替我们保存实力。等敌人麻痹大意的时候,我就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来支持你们三兄弟,夺回本来就该属于你们的东西”。

失魂落魄的阿济格不知道自己沿着大街走了多久,眼看着就要出城门了,忽然他两边的肩膀被人同时按住了。换作往日,以他火爆的脾气和矫健的身手,马上就会甩脱,掉头反击。但是,今天的他没有一点力气,也没有精神应付冒犯自己的人,任凭对方抓住自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果然被我言中了。你就算是跟我们保持距离,别人还是不肯放过你。现在丢了官,是想到我这个同病相怜的人这里找安慰吗?”多尔衮有些幸灾乐祸。阿布泰因为是阿巴亥的弟弟,在努尔哈赤生前备受宠信,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升任为协助努尔哈赤处理后金军政事务的最高官将——第一督堂。现在从这样的高位上跌落下来,内心的失落是可想而知的。多尔衮也觉得自己落井下石的做法有些太残忍了,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

“阿哥,你傻了吗?”多尔衮和多铎转到阿济格的面前,原来,他们两个只是装作离开,一直在后面悄悄地跟踪阿济格,一方面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缓和一下情绪,接受既成事实;另一方面又担心他一时冲动,又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所以只能暗地里跟着他。

阿布泰苦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我的官位今天已经被天聪汗罢免了。你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镶白旗,我则从总兵官兼第一督堂连降数级,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游击”。

多尔衮紧紧地抱住阿济格,在他耳边说:“阿济格,你千万不能出事,我们三兄弟要好好地活下去,为母亲报仇,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多铎也凑上来,搂住两位兄长。

多尔衮冷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地说:“当然理解,我们三兄弟现在是众矢之的,是天聪汗和三大贝勒的眼中钉、肉中刺,纳哈处是怕被我们连累,丢了自己的官位。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冒险前来呢?”

“属于我们的东西?”阿济格茫然地看着多尔衮,机械地问道。

阿布泰从多尔衮的话中听出了讽刺的意味,讪讪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臂,随多尔衮坐了下来,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沉默了一会儿,阿布泰开口了,“这段时间我没有露面,你们兄弟中一定有人误解我。阿济格是个直肠子,不会动脑子,他误解我,我没话说;多铎年幼不懂事,也理解不了我的用心。但你是三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难道也理解不了我的良苦用心吗?”

多尔衮直视着阿济格的眼睛,好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汗位!”

但他的热情并没有得到多尔衮的回应,多尔衮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嘴里淡淡地说:“纳哈处,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这次来想必有什么事吧!”多尔衮接过博尔济吉特氏端过来的茶,呷了一口,神情冷漠地坐了下来。博尔济吉特氏用责怪的眼神看了一下多尔衮,示意他不要对自己的舅舅这样无礼。多尔衮装作没看见,依旧我行我素。

阿济格眼睛发出了亮光,精神为之一振,出窍的魂魄仿佛又回到了躯壳里面。“汗位?”

多尔衮一边思索着阿布泰的来意,一边迈步走向客厅。阿布泰见多尔衮回来了,站起身来,“伊纳珠伊(满语‘外甥’的音译),我来看你了!”他伸开了双臂,想给多尔衮一个热情的拥抱。

多尔衮重重地点点头,“对!有个汉人非常尊崇的先哲,叫老子,他教导人们‘柔弱胜刚强’,至柔的水却可以滴穿坚硬的石头,坚硬的牙齿掉光了,柔软的舌头还在。我们现在顺从皇太极,向他示弱,就是为了积蓄力量,将来有一天可以取代他,登上本来就属于我们的汗位。我们兄弟三个就是鼎的三只脚,一个都不能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所以,阿济格,你一定要挺住,没有过不了的难关。这个旗主你当我当都一样,镶白旗还在我们的手里,这就是我们的本钱!”

“哦!”多尔衮有些意外,自从父母去世之后,舅舅阿布泰就没出现过,三兄弟私下里还埋怨过,“我们三个成了孤儿,处境这么艰难,舅舅都不来看一眼,说几句安慰的话,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现在是亲身感受到了!”时隔几个月之后,阿布泰突然登门,让多尔衮觉得非同寻常,难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这段时间,多尔衮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就像一根紧绷的弓弦,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神经过敏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自己心跳不止。长此以往,他真担心自己支撑不住,会精神崩溃。

阿济格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仿佛不认识多尔衮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懦夫,为了保命投靠皇太极,没想到你想得这么长远,你才是真正的勇士、真正的英雄,‘墨勒根岱青’,智者,这个称呼只有你才配得上。”

“阿布泰纳哈处(‘纳哈处’为满语‘舅’之音译)来了,正在里面等你呢!”

多铎有些嫉妒了,不满地说:“我就配不上‘额尔克楚呼尔’吗?”

与阿济格和多铎分手之后,多尔衮回到自己的府上,刚刚走进大门,妻子博尔济吉特氏便迎了上来。多尔衮十一岁的时候,努尔哈赤就为他娶了这个比多尔衮还大几岁的妻子,两个人已经共同生活了三年了。

直爽的阿济格哈哈大笑,打了多铎一拳,“配得上,配得上,你是勇者”。云开雾散,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阿济格拉着两个兄弟,“走!去我那里喝酒去!”

灾难就像试金石一样检验着兄弟之情。如果没有这场变故,兄弟之间的误会可能还会继续下去;旗主易人,反而创造了一个契机,让三兄弟之间消除了误会,重新抱成团。这可能是一心想分化多尔衮三兄弟的皇太极始料未及的。

多尔衮三兄弟中最年长的阿济格生性鲁莽,他为了对付皇太极和三大贝勒,策划着与舅舅阿布泰联姻,遭到了皇太极的严厉制止。为了分化多尔衮三兄弟,皇太极带领多尔衮和多铎出征蒙古多罗特部。多尔衮因功被授予“墨勒根岱青”(机智)的称号,也成了皇太极的盟友和得力助手,取代阿济格,继任镶白旗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