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封信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啊?说什么龙司哥哥被杀了……”
冬美看了好一会儿挂在房里的画,终于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她从口袋掏出方才在餐桌边拿给美纪看的白色信纸。
“……那封信,真的是在信箱里发现的吗?”
“跟龙司哥哥的房间比起来,这里干净太多了,不用在意。”
“……你是说是我自己写的?”
衣物和旅行箱都堆在房间角落里。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好意思,房里这么乱。”
“真的是丢在信箱里的,发现的人是我。不过比起这个,有件事更有趣。昨天晚上,编辑部的人打电话来找龙司哥哥,妈妈在昨晚九点多的时候敲了他的房门。房门是上锁的,也不见人来应门,但是房里却传出音乐声。你觉得呢?”
“我好久没进来一郎哥哥房间了。这里跟龙司哥哥的房间一样,也有个很大的黑色木衣橱呢。我小时候一直好羡慕他们有这个衣橱。”
“我觉得?什么意思?”
冬美走进房里,迅速望了室内一圈。
“信上写着‘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人打死了’,对吧?我是这么想的:妈妈敲房门的时候,龙司哥哥其实是在房里的。虽然没有证据,不过会有人开着音响不管便出门吗?”
一小时后。
冬美站起身来,在房里来回踱步。
3
“假设那封信上写的是真的,那么凶手杀了龙司哥哥之后,应该没关音乐就扛着尸体离开了房间。一郎哥哥说他到昨天晚上八点为止都待在龙司哥哥的房里,两人聊了一下,他就离开了。因此就我所调查到的,最后一个看到龙司哥哥的人应该是一郎哥哥。”
“这封信没贴邮票,看来是有人直接丢进信箱里的。哥哥在房里被杀……龙司哥哥的房间在一楼的离屋,所以凶手的确有可能不被家里人发觉进到他房间。对了,大嫂,待会儿我们两个私下聊聊吧,就我们两个人,在哪里谈都可以。这样吧,不如就在你房里,也就是一郎哥哥的房间。我们先约一小时后,可以吧?”
“你是想说,一郎是凶手吗?”
冬美将白得犹如死人般的手搭到美纪肩上。那一瞬间,仿佛冰块抵在自己脖子上,美纪的肩膀颤了一下。
“不是。我只是很在意龙司哥哥习惯锁房门这件事,要突然闯进他房间杀了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得破坏门锁,才进得了他的房间。但是据一郎哥哥说,他没跟龙司哥哥打招呼就离开了,所以不知道他离开之后龙司哥哥有没有把门锁上。也就是说从一郎哥哥离开房间的晚上八点到妈妈去敲门的九点多之间,搞不好那个房间是没上锁的,这样一来,不就谁都可以自由进出了吗?大嫂,你今天上午不是进了龙司哥哥的房间吗?记得你是说要去那边帮一郎哥哥借小说来着。然后你和我一起走出房间,过了十多分钟你想起书的事,又折回龙司哥哥的房里,对吧?”
“……真让人不舒服啊。”
美纪点头。那时候她把桌上的血迹处理掉了。
美纪似乎觉得很恶心,把信纸放到桌上。
“那你从储藏间拿出来的书在哪里?我很想知道大嫂挑了什么书。龙司哥哥的书,好看的也有,难看的也有哦。”
“到底是谁写的?妈,你跟外人说了龙司哥哥不在家的事情吗?还是把信丢到信箱的这个人一直在监视我们家?居然还写‘被杀了’,真是太变态了。”
“那本书……奇怪,我是放哪儿去了?”
冬美双手环在胸前,站起了身。
“怎么了?不见了吗?”
“那张白纸上打了字哦,写着:‘荻岛龙司 被杀了 在 自己的 房间 里 被人打死了’。”
“不,我真的带回房里了。对,我记得放进衣橱里了。”
美纪走过去,接过冬美递给她的白色信纸。看完内容,她不禁脸色发青。
美纪走到衣橱旁,一边摸索着口袋。这个和龙司房里那个一样古老的家具果然也是上了锁的。美纪拿出古色古香的金色钥匙插入锁孔一转。
“大嫂,你看,信箱里放着这封奇怪的信。”
“怎么了?”
“怎么了?”
因为美纪老半天打不开衣橱门,冬美便问道。
美纪看到冬美和婆婆母女俩紧靠着,不知在商量什么事,便停下了脚步。
“没事,只是……这衣橱的锁好像坏了。明明锁已经开了,门却拉不开。”
时钟响起正午的钟声,美纪来到餐桌旁。除了她和龙司,大家都在餐桌旁坐定了。
美纪用手指钩住门把试着拉开门,拉不开。
趁冬美还没发现血斑,美纪赶紧拉她离开了房间。十分钟后,她又回来处理掉血迹,顺便进储藏间拿走了一本书。
“该不会……”
“没事没事。走了,我们出去吧。”美纪说。
冬美欲言又止。她双眼圆睁,简直像是目睹了可怕的杀人场面。
冬美没留意到血迹。美纪把抢回来的衣物再次堆回房间角落。
“怎么了?”
“大嫂,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没事……”
桌面上的红色斑点刺目地暴露在外。
冬美站起身,然后像躲避美纪似的,逃离了房间。这天晚上,美纪仍没能处理龙司的尸体。
“还扔在这种地方,真是的。”
龙司死后的第二天早上,早餐的餐桌上,这个家的人几乎到齐了。美纪从冬美那里知道,今天早上又收到第二封信。没有寄件者名字,和昨天一样直接丢进信箱里。
冬美说完,一把抓起桌上的龙司衬衫丢到房间角落去。
“龙司 是 被人 用烟灰缸 杀死的”
“咦?真的像大嫂说的打不开耶。龙司哥哥一定连钥匙也一并带出门去了,亏我还想帮他整理呢。”
信纸上排列着打字机打出的字。
美纪的声调高了起来。冬美微微皱起眉头,用惨白的手指拉了拉衣橱的门把。
吃完饭,美纪夫妻俩一道走回房间。途中经过走廊,发现冬美拿着望远镜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似乎正观察着窗外。
“可是那个衣橱打不开哦,它的锁坏了。不,是锁住了,所以打不开,一定是锁住了。”
“你在看什么?”
“大嫂,怎么了?只要通通塞进衣橱,房里看起来就会干净得多……”
美纪好奇地走近冬美。冬美竖起食指靠近唇边,要她不要出声。
她追上冬美,将她抱着的衣物拿走。
“我正在找送那封信来的人,我想对方一定在附近监视着这栋房子。”
“等等!冬美!”美纪走出储藏间叫住冬美。
她一脸认真说道,视线没离开望远镜。
冬美抓起堆在房间角落的大量衣物,能抱多少就抱多少,一口气搬到衣橱前。
窗外仿佛随时都会下雨的云与黯淡的森林无止尽地延伸,刺骨的冷风拂动着美纪的长发。她摩挲着冻得红红的鼻子下方,眼泪都快掉下了。
“一郎哥哥很爱干净的,所以大嫂你整理家里特别辛苦吧。可是你看,龙司哥哥的房间却是这副模样,所以他才结不了婚。既然进房里来了,我就帮他整理一下吧。”
“冬美,你完全把那封信当真了。”
“没那回事。我父亲只是很普通的小诊所医生,家境也只是小康而已。”
“我也不是完全信以为真呀。以饼图来表示的话,大概是一百二十度吧。”
“听说你娘家很有钱啊,我好羡慕令尊是医师哦。”
“不过,写那封信的人为什么知道龙司是在房里被杀的?居然连凶器是烟灰缸这种事都……”
“你这么说真是不好意思。”
“龙司哥哥的房里不是有窗户吗?透过那扇窗户一定看得到房里。寄信的人在黑暗的森林里走着,看到了亮着灯的窗户,那是一扇盖在山丘上的老房子离屋的窗户。当他有意无意望向那扇窗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被人用烟灰缸打死……这一连串的情景简直就在我眼前上演呐。对了,大嫂,你会不会也觉得有时候身边好像有一道讨厌的视线?总觉得好像一直被监视着……”
“一郎哥哥经常跟我说起大嫂的事。因为他说得实在太详细了,所以你们结婚前我第一次见到大嫂时,一点也不觉得是第一次见面呢。”
“视线?”
美纪走向龙司放书的储藏间。刚才那一番说词,冬美似乎没起疑心。
美纪摇摇头。
“好像去散步了,他说吃午饭的时候会回来。”
“是吗?……一定是我多心了吧!”
“是哦。一郎哥哥人呢?”
“……冬美,我在想,写那封信的人,会不会就是这家里的某个人?”
“……一郎说想看龙司的书,我来帮他借书。”
“这家里的某个人吗?”
“只有你一个人呐,我还以为龙司哥哥回来了呢。大嫂,你进这房间有什么事吗?”
“对,而且我觉得杀了龙司的凶手正是那个写信的人。当然这是建立在龙司已经被杀的前提之下。”
是冬美。美纪犹豫了一会儿,捡起龙司掉在一旁的衬衫遮住桌面的红色斑点。这样可以先挡一下了。一开门,冬美走了进来,一径环顾着室内。
冬美笑了起来。
“大嫂,你在里面吗?我看到你进房里去了哦,我也要进来。”
“我觉得我跟大嫂应该可以合作愉快呢。但问题是那名真凶为什么要送信来揭露自己的罪行?再说,根据大嫂你的猜测,杀害龙司哥哥的人就在这个家里啊。”
桌面上沾到了一点一点飞溅的血迹,看来公公进房间的时候应该没留意到。沾到血迹的地方只有这里,出乎意外地,龙司并没流太多血。美纪用指甲抠了抠,一滴干掉的血迹便弄了下来,正想继续抠下其他血迹时,有人敲门了。
美纪仿佛无话可说地沉默了。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是觉得很困惑。她目前的处境,实在虚无得不可思议。一滴汗水浮现在她白皙的额头。
她走近先前尸体坐着的那张沙发,闭上眼睛,手指压按着额头,仿佛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噩梦。深呼吸之后她睁开眼,仔仔细细地检查沙发周围。
“大嫂,我虽然不知道写那封信人的是谁,但我大概知道是谁杀了龙司哥哥哦。”冬美把脸凑近美纪,微笑地说,“你也知道吧?”
美纪进入龙司房间,把门锁上,在房间里不用钥匙也能上锁。她环视四周,房内和昨晚她离开时一模一样,仍是乱七八糟的。
午餐。
两小时后。
全员围着餐桌谈起那封信的事。
“不在。我连储藏间都找过了,没半个人影。不过他房里还是老样子,乱成一团啊,衣服都堆到房间角落里去了。明明有个衣橱在,怎么不把衣服收进去呢?”
“真令人不舒服,我想还是报警吧。”
“啊,爸回来了。龙司哥哥呢?在吗?”
“妈,报警太夸张了,又没出现尸体。”
“这样啊……”
“可是,信上说什么龙司被杀了……如果明天早上又收到信的话我们就报警吧!”
“爸应该有备份钥匙哦。这个家所有的备钥都是由爸负责保管的。”
“对了,爸,我们全家的备钥都是由爸负责保管的,对吧?你那边有龙司哥哥衣橱的备用钥匙吗?”
听到美纪嘟囔着,冬美回她说:
冬美边问边瞄了美纪一眼,唇边露出浅笑。
“爸说去看一下,可那门锁怎么办?”
“没有啊,衣橱本来就没有备用钥匙。对了,既然提到就顺便讲一下。冬美后来自己搬出去住了,所以不晓得这件事吧,其他房间的备用钥匙在半年前就全部搞丢了。”
冬美虽然试图留住这个家的父亲,但餐桌旁还是又空了一个位置。
美纪暗地一惊,从旁插嘴问道:
“爸,不用替他操那么多心。”
“所以,龙司房间的钥匙也不见了吗?”
“我去他房间看一下。”
“是啊,他的房间现在没有备钥。我不小心弄丢了。”
“没事……”
“那昨天早上,爸你又没有备用钥匙,怎么晓得龙司哥哥不在房里?”
“有什么问题吗?”
“那天早上龙司的房间没有上锁哦,我就直接走进去发现他不在呀。”
冬美偏起头盯着她瞧。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美纪只是沉默地吃着饭。用完餐后,她对冬美说:
“怎么这么说……”美纪停下了筷子。
“冬美,我有话对你说。两点,在龙司房里见,就我们两个,可以吧?”
“结果龙司哥哥根本没出去玩啊?该不会出了意外吧?”冬美意兴阑珊地边吃边说,“说不定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死了呢,发生了车祸还是什么的。”
冬美挑衅似的点了点头。
“龙司的朋友,问为什么龙司昨天晚上没出现,他很担心。我说龙司好像还在睡,对方就说晚点再打来。”
“刚好,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对大嫂说。”
“妈,谁打来的?”冬美问。
4
一家人于是用起了早餐,除了次男龙司以外,全员到齐。安静用餐的时候,客厅传来电话铃声。婆婆起身离开餐桌,几分钟后走了回来。
一点五十八分。
“对了,他昨天的确说晚上要和朋友见面,所以才睡到这么晚?还是他根本没回来?龙司哥哥房门老是锁着,搞不清楚他到底在还是不在。”
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分钟,美纪走进位于离屋的龙司房间。和发生杀人事件那晚一样,她在沙发上坐下,偶或朝衣橱方向看几眼。十一月的气温很低,房里没开暖气,每次呼吸吐出的气息都成了白色的雾气。
一口气讲了一串谎话。
两点整,冬美出现了,后面跟着两名身穿绿色制服的男子。看到他们,美纪有些意外。
“我刚刚过来餐厅的时候顺道敲了他的房门,但门是锁着的。他大概还在睡,别吵他比较好,昨天晚上他一定弄到很晚吧。”
“这两位是?”
美纪拉住打算起身的冬美。
“他们两个是我学弟,刚好在搬家公司打工。我跟他们说今天有大型垃圾要处理,他们就来帮忙了。”
“……龙司哥哥好慢哦,大家都到齐了,就缺他一个。我去叫他吧。”
“大型垃圾?”
冬美转头看向陈旧的暖炉。那是一个布满铁锈的巨大暖炉,一个人简直无法搬动,暖炉上放着一个表面有好几处凹陷的水壶,此刻正缓缓地冒出白烟,窗玻璃上凝结了大量的水滴。冬美叹了口气。
冬美点了点头,一名男子立刻走去衣橱那边,伸开双臂测量衣橱的宽度;另一名男子则指着衣橱询问了冬美几句。
“没想到才一个晚上就冷成这样吧?”
“对,没错,就是这个。麻烦你们帮我搬到卡车上。”
“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没带替换衣物过来,只是太轻忽这里的气候了。”
“你要做什么?”
美纪只穿着薄薄的上衣。
冬美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壮胆的微笑。
“大嫂,要不要帮你拿件毛衣来?从刚刚就觉得你好像很冷呀。”
“我借来的小卡车正停在门口,我请他们把东西搬到车上去。”
冬美细长的手指戳了戳餐桌上的盘子,她的手指白皙到了病态的程度,不禁让人怀疑血液是否真的流经她的手指血管。
两名男子抬起衣橱的两端,其中一人对冬美说了些什么。
“……说的也是。”
“什么?这衣橱很重?就像有人在里面那么重?对啊,没错,应该是这样吧。请你们小心一点搬哦,不要太粗鲁,千万不要翻倒了,更不要倒栽葱翻倒哦。”
“哎呀,大嫂,童话里大野狼袭击小红帽的地方是她长途跋涉之后抵达的外婆家。所以恐怖的不是森林,而是家哦。”
衣橱被搬到了外头,两个女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就是说嘛,我一直很担心大野狼会来偷袭我呢。”
“好了,这就是我想说的话了。大嫂,你就是凶手,对吧?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冬美的唇边浮起了微笑。她的肌肤是很不健康的惨白色,嘴唇血色鲜红。
“你误会了!”
“大嫂,你昨天几点到的?我完全没发现呢。来我们家的路很暗,你没迷路吧?这一带的森林那么广,又没有路灯,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像小红帽呀?”
“我没有误会。你就把一切经过老实地说出来吧!”
美纪转头一看,唤她的是坐在身旁的冬美。
龙司的房间位于离屋,衣橱搬出房门之后,几人便来到了庭院。前方不远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小卡车。
“大嫂。”
“你把衣橱搬上车要载去哪里?”
美纪听婆婆的话坐回椅子上,望着端过来的饭菜。
“如果我说要把它放在警察局门口,你觉得如何?”
“不用了,你去坐着吧。”
衣橱大大地晃了一下。
“妈,我来帮忙。”
“请当心点搬!”
气温比昨天又低了一些,美纪缩起肩膀发抖着。大概因为房子旧,有些缝隙似乎会灌风进来。只要有人在屋内走动,木头地板便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
美纪猛地大喊。
美纪坐在桌旁。从窗户望出去,天空被厚厚的云层覆盖,灰蒙蒙的,感觉天似乎还没亮,即使开了灯也无法照亮屋内,仿佛怎么赶也赶不走的小飞蚁萦绕四周。
“大嫂,你还记得我们昨天在一郎哥哥房里的谈话吗?你去开衣橱的时候,门却拉不开,你晓得是为什么吗?”
隔天早上的餐桌。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2
“大嫂那时候说是因为锁坏掉所以打不开吧。”
她关上房门,上锁的声响回荡在四周。美纪将龙司口袋里所有的钥匙全部带走,其中也包括了他房间的钥匙。房里只剩下藏有尸体的衣橱。
“今天早上我又检查了一遍,那锁真的坏了,锁钩连同螺丝,整个都松脱了。”
走出房间之前,美纪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堆积如山的衣物。她不安地咬住下唇,左手紧紧握在胸前。
美纪的说法听起来像是辩解,冬美哼笑了一声。
美纪将龙司的尸体藏好了。因为他个子小,很容易处理。但是藏尸体的地方被衣物塞得满满的,为了空出足以容纳龙司的空间,必须把等量的内容物清出来堆到房间角落里才行。
“但在昨天那个时候,锁一定还没坏。今天早上,锁之所以是坏的,那是因为大嫂你发现了自己的失误,为了不穿帮,便真的把锁弄坏了。”
十分钟后。
“我的失误?”
她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钥匙。
“你不可能还没发现吧?那个时候,你插进锁孔的钥匙并不是一郎哥哥房间里的衣橱钥匙,而是龙司哥哥房里的吧?他们两人房间里的衣橱一模一样,钥匙也都是古色古香的金色钥匙。我小时候,两个哥哥都让我看过他们的钥匙,所以我晓得。只不过,这两把钥匙虽然外表相似,但除了完全契合的锁以外,是无法打开任何别的衣橱的。”
“这把一定就是衣橱钥匙了。”
那个关键的古老家具此刻正被两个男人扛着准备搬上车。抬得高高的衣橱前方,美纪和冬美面对面站着。
美纪搜了一下尸体,在口袋里找出好几把钥匙。其中有一把金色钥匙,造型粗糙,带点古风。
“当时大嫂没发现自己拿错了钥匙,拿着龙司哥哥衣橱的钥匙想打开一郎哥哥房里的衣橱。那时看你打不开衣橱,我心里就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一定是受了那封信的影响吧,之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大嫂手里会有龙司哥哥房里衣橱的钥匙呢?最后在我的想象中,得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结论哦。”
她走近衣橱,打算打开看看里面,却打不开。她想起龙司说他连衣橱也会上锁。衣橱的金色把手下方有个金色锁孔。
两名男子用绳索将衣橱固定到卡车上。
“黑色的木衣橱……大小正好适合装入小说家的尸体啊……”
“……大嫂将某样东西藏进龙司哥哥房里的这件家具里,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便锁上了衣橱。然后将龙司哥哥的房间钥匙和衣橱钥匙一并带走,之后一直都收在自己的口袋里。”
美纪的视线停在衣橱上。
冬美回头对两个男子说道:
她环顾散乱堆置着各种物品的房间。房里有许多脱下来随手乱扔的衣物,为了留出一条行走路线,衣物都被集中扔置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谢谢你们,帮了我的大忙。之后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先暂时藏起来吧。”
冬美道谢过后,两名男子点头致意,便无言地离开了。衣橱的前方只剩下冬美和美纪。
但能把这尸体搬到哪里去?
“好啦,现在只剩我跟大嫂两个人了。”冬美双手环在胸前说道。
“总之得把他从这儿弄出去才行……”
美纪却摇了摇头。
因为不能大声嚷嚷,她的话音只是沙哑的低喃。
“……不,是三个人哦。”
“这下怎么办嘛!”
冬美像是冷不防被偷袭似的,有那么一瞬,内心动摇了,旋即又换上无畏的笑容。
她看着尸体。
“你果然杀了龙司哥哥,然后将尸体藏在这里面,对吧?你打算在找机会处理尸体之前,就让尸体一直留在那个房间里,对吧?”
“怎么会变这样……”
“不是我!你误会了!我承认前天晚上我的确去了龙司的房间,但我并没有杀他!”
外面的人转动门把,似乎想开门进来,但门被房间的主人在生前上了锁。婆婆终于放弃,转身离去。美纪不禁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僵硬。她关掉音响,两手贴到额上,摇了摇头。
“我才不信。”
“龙司,快开门呐。”
“啊啊,气死我了!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嘛!那个晚上好死不死让凶手成功逃走了,结果我就变成嫌疑最大的人了!当然就只能想办法藏好龙司的尸体啊!”
是这个家的母亲的声音。美纪没应声,转头看向喇叭,音乐仍大声流泻着。
美纪大喊。
“龙司,在吗?你在吧?在房间外面都听到音乐了。龙司,编辑部的人打电话找你哦。”
“那天晚上,龙司说要跟我聊以前的事情,要我去他房里。当时音乐开得有点大声,龙司告诉我储藏间里也放了一郎的画,我便走进去看,大概在那里面待了三分钟左右。等我走出储藏间回到有沙发和衣橱的房里,就发现龙司的头被打破,人已经死了。”
突然传来敲门声,像是为了剥蛋壳而轻敲鸡蛋的细微声响。美纪停下所有动作,盯着门看。
“……就是信上说的用烟灰缸砸的吗?”
烟灰缸从美纪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烟灰缸上沾了血。被人从背后以烟灰缸击中头部的龙司仍坐在沙发上,上半身由于重力瘫倒向前方。美纪提心吊胆地在龙司身后扯了一下他的肩膀,龙司的上半身便整个向后靠回沙发椅背,仰着的颈项露出了喉结。确认龙司已经断气之后,为了平息慌乱的呼吸,美纪深吸了一口气。她将两手手掌摊在眼前,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颤抖的十根手指。
“是啊。那个沾着血迹的烟灰缸就放在桌上,我一个不留神拿起烟灰缸,指纹就沾上去了。那时烟灰缸从我手上一滑,掉到地上,还发出好大的声音呐……”
三分钟后。
“你的意思是,龙司哥哥是在你去储藏间的这段时间里被杀的?”
“……是啊。”
“因为音乐盖掉了很多声音,我才没留意储藏间外头有异状。正当我站在尸体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妈妈突然来敲门,还试图打开门进来。但当时门是锁着的,妈妈打不开。”
“杀人凶手和变态组成的夫妻档吗?还真是绝配啊……”
“你说当时无法进入房间?如果相信大嫂你所说的……当然我还完全无法相信……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凶手就是握有龙司哥哥房间钥匙的人了……那个人趁大嫂去储藏间的时候悄悄开门进房间,拿烟灰缸打死哥哥之后便离开房间,然后从外面将房门上了锁。能这么做的人只能是凶手了。”
美纪转身朝储藏间的门正要走去,龙司突然笑了起来。
“但是房间的钥匙在龙司的口袋里,也就是说,凶手是握有备用钥匙的人。我本来是这么以为的。那个人把我跟尸体一起留在房里,我想到就很恨他,但我又不想报警……”美纪说到这里沉默了。
“就是他那变态的个性啊!所以他的画才会受欢迎吧。我很怕大哥的画……你去看看放在储藏间里的那些画吧……”
冬美偏着头问:
“你说他怎么个怪法?”
“为什么呢?如果大嫂说的是真的,老实跟警察说不就好了。”
美纪把烟灰缸放回原位。
美纪双手掩面说道:
“这个嘛。不过反正大哥那种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跟你离婚吧……再说你到底是看上大哥哪一点?他的脑袋有点怪怪的。”
“这是惩罚啊。事到如今,跟警方那边更开不了口,我只能自己痛苦着……这一定是神给我的惩罚,是神杀了龙司,然后为了让我痛苦不堪,便写了那种信……”
“一郎还不知道这件事,对吧……”
“大嫂,你还好吧?”
美纪拿起置物架上摆饰的石头烟灰缸,大小刚好是用来砸死小说家的最佳尺寸。龙司深深地坐在沙发里,背对着美纪。
“……对不起,我没事……总有一天,我会把理由告诉你的……”
“我可不希望你告诉任何人。”
美纪哽咽地说。她双眼通红,却坚定地望着冬美。
“我想讲得不得了啊。”
“……我们回到正题吧。当我听到爸爸握有备用钥匙的时候,一开始我是怀疑他的……”
“你还没告诉别人吧?”
“怀疑爸爸?……说的也是,我之前告诉过大嫂爸爸手里有备用钥匙。可是,爸爸半年前把备用钥匙弄丢了,他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洗脱嫌疑而编谎呢?总之,凶手还是想办法把备用钥匙弄到手了。”
美纪走近音响,转动扬声器的音量钮,从喇叭中流泻出来的音乐更加大声了。
“可是,这么一来就说不通了。昨天早上,龙司左等右等都没出现,爸爸便去房间叫他,对吧?但我前天晚上离开龙司房间的时候,用他口袋里的钥匙把房门锁上了,所以爸爸如果没有备用钥匙,是不可能开门进去确认房里状况的。当然,直到今天早上我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爸爸已经弄丢备用钥匙的话……爸爸说昨天早上龙司的房门没锁,可是我的确锁上了,怎么会到隔天早上就没锁了呢……”
“……当然,你不用急着现在答复我。”
“如果爸爸手上其实是握有备用钥匙……不对,就算握有备用钥匙的人不是爸爸,为什么会要在三更半夜把门锁打开呢?难道是趁半夜溜进龙司哥哥房间消灭杀人证据?然后忘记上锁就离开……”
龙司双手扭曲宛如鹰爪,仿佛竭尽全力地大声喊道。接着他大大喘了口气,疲倦地坐回沙发上。
“有更简单的答案。也就是说,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备用钥匙。备用钥匙被爸爸弄丢了以后,直到现在仍掉在某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凶手从一开始手上就没有备用钥匙。”
“怎么可能!你什么都不懂!我可是作家耶!我要把大嫂你一直以来怀抱的秘密和苦恼升华成为艺术啊!”
“什么?”
“你打算告诉一郎吗?”
“我被龙司叫去的时候,凶手当时也在现场,就在同一个房间里。然后他看准我进去储藏间的时机杀掉了龙司,接着他并没离开,仍旧躲在房间里。事情就是这么单纯。”
“来吧,全部告诉我,如何?”
“你是说凶手一直留在房里等大嫂离开房间吗?”
龙司从沙发上站起身看着美纪,热切的眼神简直就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
“没错。我离开房间的时候用龙司的钥匙锁上了房门,但凶手走出房门后无法锁上门,所以就任由门锁开着。”
“隔天你看了报纸得知那孩子死掉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罪恶感缠身还是感到恐惧,觉得后悔?那之后一直害怕着警察的大嫂你,接下来的人生究竟是怎么度过的呢?”
“可、可是……凶手躲在龙司哥哥房间的哪里?”
“……我们当时根本没想到那孩子会死掉,一直以为只是轻伤吧。”
美纪默默地望向衣橱。冬美一开始还摸不着头绪,过一会儿才终于搞懂似的说:
“听说你们开车撞倒了骑着脚踏车的初中生呀?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说你们撞人之后逃逸的。”
“啊?怎么可能!”
美纪叹了口气站起身。
“那个房间能躲人的地方只有那里。那个人一直躲在里头,我一进储藏间他便出来,拿起架上的烟灰缸打死龙司,再躲回衣橱里。凶手就是这么干的。”
“她就趴在桌上嘛,然后像是做噩梦似的开始说起那桩车祸的事。”
“……我一直以为是龙司哥哥的尸体被藏在里面。”
“她喝醉酒说了什么?”
“我原本是打算这么做的,可是,门怎么都拉不开。我把钥匙插进去转开来,门仍然像被什么东西钩住似的拉不开。刚开始我以为是锁坏了,因为龙司也说那个锁有时候不大好用,因此我误以为他是说就算钥匙拿转开了也拉不开门的意思。但其实他说不顺的意思应该是,就算用钥匙去锁那扇门也是锁不上的!恐怕那天晚上,某个人为了让门无法打开,从衣橱里面用什么东西把门固定死了。我因为打不开衣橱,只好放弃将龙司藏在里面。结果我看了看四周,看到我提来的旅行箱。因为龙司个头小,我突然想到,他应该是塞得进去的。”
“我问了她理由,她不肯告诉我。不过后来我还是晓得了,是跟她一道去店里喝酒时知道的。”
“凶器也一起放进去了?”
龙司窥探着美纪的表情,美纪只是沉默不语。
“因为沾到了我的指纹嘛。不过旅行箱里面装满了我的衣服,没有空间塞尸体,我就把旅行箱里的衣服清出来,而那些清出来的衣服就留在龙司房里了。”
“一个月前,我接受某家出版社的采访,当时来采访我的人就是她。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就是大嫂从前的朋友,认识大概一个星期之后,我才得知她是大嫂的大学同学。听说你们从前是很要好的朋友?不过当她知道你是我大嫂的时候,可是吓得脸色发青哦。”
“这么说,那些女生衣服全是大嫂的。”
“龙司,你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你见到了栞?”
“对啊,所以不能被发现,否则一定会引人疑窦嘛。我看了整个房间一圈,发现角落里刚好积了一大堆衣服,就把我的衣物通通塞进去藏了起来。本来打算趁大家睡着之后去龙司房里拿回来的,但那天晚上还是没去成。”
龙司神经质地一边咬着指甲一边确认门已确实上了锁。他打开音响播放音乐,接着在美纪的对面坐下。木质的喇叭流泻出音乐,音量有点大,但龙司并不在意。房间位处离屋,稍微吵一点也不会有人抱怨。美纪似乎有些犹豫,视线在空中游移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所以隔天早上明明很冷,你却穿那么薄的衣服,是因为没有换洗衣物吧?那么你后来进去龙司哥哥房间并不是为了拿书而是为了拿衣服?我想把那堆乱扔一气的衣服塞进衣橱的时候,大嫂你连忙把我手里的衣服抱走了,对吧?那时候我就有点在意大嫂的举动了。大嫂会那么慌张,是因为我抱着的衣物是女性的,也就是大嫂你的,对吧?”
“他说要去散步。真可惜,一个小时前他还在这儿,刚好和大嫂错过了,我在储藏间里看书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储藏间比这房间干净,我在那里面也比较看得进书。我也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一直到刚才,房门都忘了上锁呢。”
“你抱着的那堆衣服里面夹杂了我的胸罩,还吊在那儿晃来晃去的。”
“一郎人呢?他应该是早我一天到的。”
“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啊?”
这个家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现在只有次男龙司和双亲在这儿生活,龙司是一名小说家。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从一郎离开龙司房间到我进去为止的那段时间里,房间好像是没上锁的,所以在那段空档里,谁都可以潜进龙司的房间里。”
“没有。冬美出生的时候,曾祖母已经死了。”
“等等,大嫂,等一下。我跟你在一郎哥哥房里谈话的时候,大嫂并没有搞错两个衣橱的钥匙?”
“……不过,总觉得有点恐怖呢,简直像是一个巨大的黑箱子。冬美的房里也有吗?”
美纪点头。
“曾祖母当年买了成对的衣橱给我和大哥。这个衣橱还可以上锁喔,只是那锁有时候不大好用就是了。”
“所以我才以为锁坏了,但实际上根本没坏。当时那个人正躲在里面固定住衣橱的门。我把正确的钥匙插入钥匙孔转动了钥匙,当然我是想打开门,但其实这么一来我反而把衣橱门给锁上了,于是躲在衣橱里的人被关在了里头,势必得把锁弄坏才出得来。一郎衣橱的锁会突然坏掉,一定就是这个原因。那个凶手总是躲在衣橱里偷听我和你的对话……你看,衣橱的两扇门之间有个小小的缝隙,对吧?那个人是把一只眼睛凑到缝隙上头,一直盯着我们看呐。”
“这个木衣橱和一郎房里的是一样的吗?都是这种两扇式拉门上饰有植物雕刻的衣橱,我在主屋那边一郎的房里看过,有印象。”
冬美似乎明白了什么。
房里只有一扇窗户,却是关上的。龙司没拉上窗帘,夜晚的窗户就像一面大镜子,映出美纪的身影。
“对了,一定是这样。那个人一定不知道大嫂已经发现这件事情了,所以今天,大嫂才会故意在大家面前说有话要跟我说,连地点和时间都指定了。”
美纪摇头说不必了。
“因为我想,这样一来,那个人一定会躲进衣橱里面。”
“是啊。暂时不使用的东西全塞到里面了,比如是我的书呀,还有大哥的画呀,全塞在那里头。要看吗?那里面的空间大到可以住人哦。”
美纪伸出手掌拍了拍衣橱。
美纪指着靠床墙面上的那扇门问道。
“现在在这里面的不是尸体,而是那个人。那个想要偷听我和冬美谈话的人,一定在这里面。”
“那扇门后面就是储藏间?”
砰。冬美拍了衣橱一下。
房间中央有一组皮革沙发,沙发椅背上也披满了脱下来随手一扔的衣服。沙发围着一张矮桌,桌上有两杯喝了一半便放着不管的咖啡。杯子不再冒出热气,都是已经冷掉的咖啡。
“真的在里面吗?在的话就应个声吧。从里面敲一敲出个声也行。”
“嗯,是啊。”
冬美和美纪环起胳臂,抬头望着固定在卡车上的衣橱。接下来的几秒钟,四下静谧无声。
“你就在这里写作?”
砰。衣橱传出了声音。两人面面相觑。
美纪环视整个房间。房间很大却很乱,木地板上满是衣服和杂志之类的东西,角落放了一张生锈的铁床,此外有一张木质书桌和一把木椅,桌上有一台老旧的打字机,周围的书本堆积如山。
“刚刚听到的是从衣橱里面传出来的,没错吧?是有人在里面敲衣橱发出的声音啊。”冬美惊讶地说道。
“不过你的房间还真脏啊,跟台风过境一样。”
“是你杀了龙司吗?是的话就敲衣橱门两次,不是的话就敲一次。”美纪发问。
“习惯了。这个房间和那个储藏间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所以我的房门总是上锁。”
敲了两次。代表肯定。
“为什么要锁门?”
“寄信的人是你吗?”冬美问。
龙司走到房门旁。因为他的个头小,走起路来,步幅也相当小。
肯定。
“大哥没给你添麻烦吧?”
“你写那封信是想让尸体被发现,然后陷害我成为凶手吗?”美纪问。
“连婚礼那时算进去的话,是第三次。”
否定。
“我很快就谈完了,都已经晚上九点了嘛。”龙司说。这时时钟响起报时的声音,响了九次。“我等下还得去找个朋友。大嫂是第二次来我们家吗?”
“你是事先计划好要杀人的吗?”冬美问。
她瞅着龙司看,眼神仿佛看着一只肮脏的动物,然而她的左手却紧紧握在胸前,这是她觉得不安时的习惯。龙司笑了笑,让美纪在沙发上坐下。
否定。
“我本来想把行李放到一郎房里后,再来找你的。”
“……是因为我的过去吗?”美纪似乎很痛苦地问道。
美纪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地上的大行李箱。
肯定。
“这旅行箱还真大,你是真的打算搬来这座旧房子住啊?我是无所谓啦,爸妈也会很高兴的。还是你讨厌跟丈夫的双亲一起住?”
“是龙司告诉你的?”美纪问。
“……我连主屋那边还没踏进去呢,真想休息一下。你们这房子又盖在山丘上,爬完坡上来,我的腿都快报废了。”
肯定。
美纪走进门内。她披着薄外套,在十一月的冷空气里一路从车站步行而来,看样子刚到。她把右手提着的红色大旅行箱放到地上。
“你把知道我秘密的龙司杀了,是想进一步惩罚我?”美纪追问。
龙司打开房门对美纪说道。龙司的房间位于离屋,打开房门,外头就是庭院。夜晚的冷空气流进房间里,室温下降了一些。
肯定。
“大嫂,你总算来了。之前电话里提的那件事,我想跟你私下聊聊,进我房里谈吧。”
“打开看里面是谁吧。”冬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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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缓缓地拉开门,下一秒钟便和全身大汗、透过衣橱缝隙一直瞪大眼窥视外头的我对上了视线。妹妹与妻子两人的脸上失去了血色,惨白得宛如死人。